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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卷:昙花乡(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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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忙洗漱,跑了出来,“谢辞,我们走吧!”他点点头。
我和谢辞步行至山前。
临近正午,光散在山间一隅小屋之上,然这间小屋却始终封闭——因为小屋主人不能见光。
一张纸条飞来。
“看来二位小友已然知晓。”
我借力谢辞,上了小山。敲门,她开口,“直接进吧,我不便开门。”
我打开门,迅疾关上了门——不知道岳阳居士的眼疾是何原因。
但也顾不上了,目前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村子的事情。
“一百年前,昙云真人在此地仙逝。此地灵气四溢,在他走后,便开遍昙花。渐渐人们定居于云潭谷附近——是这儿以前的名字。”
“仁和之乱,金戈铁马,哪有百姓的好日子。机缘巧合之下,避难之人进入了云潭谷。然世事两难全,多数人亡了血亲,苦痛不堪。”
“他们日日许愿,望挚爱之人归来。因天地厮杀,生灵涂炭,云潭谷气息混乱。人……也可算回来了吧。不过代价是不能相见。”一语言尽。
“那……那我们能做什么?”我脑中翻遍了古籍,气息混乱导致奇事出现本就稀少,解决方法记录下来的更少。
“我出来此地,只以为是水源不净,导致的病瘿累累。与他们同住三年,摸清了规律。想以仙法相救,唯能留下一半人。”她扶了扶眼前青布。
“岳阳居士。我想问:他们都是人吗?”谢辞问道。
她摇摇头。“起初是的。就是你们见到的那对父子,与他们同期的都是那场灾难生存下来的人。四十多年了,他们被云潭谷灵气所扰,容貌不变,很难说。你们刚刚见到的,是他们失去的至亲。”
“要彻底解决这里的问题。我有一计,正天地之气,所有歪曲衍生之物都被收归空无。你觉得怎么样?”谢辞看向我。
“啊?”我一愣,“那,那是不是对他们打击有点太重了。”
“他们本就不能相见,这样的结果与开头是一样的。”
“我们还是问问他们的意见吧。”我提议。
谢辞叹了口气,“张勿离和阿宁这些‘人’,不见得不是谷内气息的产物造成的。我正气后,可能这里就一片空了。但不正气,他们迟早会被歪风邪气所累,失去意识亦或者……”他不说了。
岳阳居士思索,“他们应该是还在的,因为这里的河水不净,山居多瘿,即会导致人脖子肿大。若不是真实存在,也不会生出病瘿吧。你看现在这些人,他们就没有病瘿。”
也就是说,还有一线希望?
是维持虚妄的存在,还是打破一切回到真实……
“有可能灵气只是让他们面貌不改。不过正气之时,需天地气混,到有可能两批人见见面什么的。我的法器也能坚持一会儿,我让时间开始流逝,你去跟他们讲讲吧。”谢辞拍了拍我的肩。
“上善若水,风鼓时动。”
罗盘悬于空中。我召集村里的人,跟他们述清原委。他们起初不信,认为我们是没事找事。当罗盘倒映出另一时间中,他们的亲朋好友的模样,他们停住了话声。
张勿离低头看了看阿宁,“这位姑娘和公子我认识,昙花一事,想必诸位也觉得有些奇异之处……阿宁总是梦到他母亲,我想,这里的事情,也要有个结果了。”
阿宁伸出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相信姐姐。”
一位妇人看着另一时间中的丈夫,泫然欲泣,指着他问我,“我想见他,可以吗?”
“……只能见一面,见完,天地气正,再无异象,你们可以好好在这儿生活。”我残忍地说出了这些话。
“一面,也有一面可见啊。”她举手,“我选择正炁。不知道多少年了,我都快忘记他的长什么样了……”
“我也想见我的娘亲!”
“我们维持现状,不好吗……”
“倘若维持的是虚幻的现状,真能算是好的吗?”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来,他脖子上的病瘿已然很大了。
“我赞成正炁。况且这歪气会害人性命。”老人站在中央,其他人都散了开来。
“三老,您……”张勿离搀扶了一下老人。
“我赞成正炁。”
“我也赞成。”
我看了看面前的村民,“赞成的人请举手。”
第一批毅然决然,他们举起了手,约莫有二十余人。第二批就零零散散的,三老又作了一番宣讲,他们拍板举手。最后,只剩下那一个人没有举手——就是先前质疑的那位。
“我……我……”他低下了头。
“赵平,你……”三老望着他。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想再见一面……但是,我们正炁了之后,他们不是彻底地消失了吗……”
“是。”我凝视着这片苍茫的土地。
有些人动摇了,三老敲了敲他的拐杖。“虚假的现实,我宁愿不要。”
“……是,虚假的现实,我宁愿不要!”有人跟着重复。
赵平望着罗盘,缄默不语。
“存着也是死,不存着也是死。”盘中世界,一位妇人好似也遥遥地望着他,浅浅一笑。
“我选择正炁。”
“好,正炁的请举手。”
一片扫去,全部举了手。
罗盘中,谢辞立在我的位置,与我做着同样的事。盘中世界,所有人都举起了自己的手。
谢辞从盘中世界归来,他令罗盘绕全谷一圈,最终停在昙花乡的中央。青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峡谷,他左手立起剑诀,右手从左手下臂处缓缓移向最高处,“无始有母,天地正炁!”
光由蓝易青,顿时使谷中景色扭曲不断,场中人头晕目眩,我看着他们痛苦的脸,不禁走向谢辞身侧,“这……”
“无妨,必经之路罢了。”
盘中世界的人们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痛哭相拥,拥有了最真实的怀抱。
“阿娘,阿宁想你!”孩子牵着妈妈的手,看着泪眼朦胧的父亲。
“桃李,你回来了!”赵平狠狠地拥抱那妇女,妇女拍拍他的肩。
“没有我的日子,要好好活。”
“儿啊,阿翁竟再见到你了……”盘中世界的男子泣不成声,捏了捏儿子的肩膀。
“阿翁,吾和娃娃转世之后,我们总能相见的。”三老那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了悲怆与惊喜。
……
罗盘快速转动,颠倒日月黑白。盘中世界的人们也渐渐化为虚影,飘散于空中。
居所前那些昙花,也由大变小——为正常昙花的尺寸。谷中昼夜交替,水涨水平,似是经历了无数岁月。
“收。”罗盘平稳在他的左手掌心之上。
三老化为齑粉,张勿离老态龙钟,阿宁成长为一个青壮年人,赵平佝偻着背,双腿一时无力,跪倒在地上……一切回归正常,这谷中缺失的四十年,仍是还回来了。
“空无道法。你叫什么来着?”岳阳居士转向谢辞。
“小辈谢辞。”
“你是……天下第一剑修?”
“不敢当。我的剑都丢了。这把是路上捡的。”他平淡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她轻笑,“我和你师父空空道人是故交……你和你的师父一样倔。”
她面朝谷中之人,手上变出一个大罐子,上面贴着一张写了字的纸条,“这是治理病瘿的药物,配方在纸上。”
阿宁向前,接了这药罐。
“我偶然得入昙花乡,居此地二十余年,寻不得谷中病因。如今,由他们二人破解,我便再无心结。”
她的身形逐渐透明,“这药里多为海藻可浅治。若想根治病瘿,在于谷中河水,清理河水是关键。山居多瘿,我望诸位多出去看看,试试饮用外面的水。”
她取下眼前的白布予我,“小姑娘,你师父说,你会去到那里。到他那,把这个给他吧。”
我虽不明白是谁,但我隐隐感到此人对于她来说十分重要,“岳阳居士可有话要带?”
她又笑了,双眸紧闭着,仍泛起涟漪,“跟他说,我还清了。”
“就这一句。”
莹白耀光闪过,她飞升了。
只留下这白色的缎子。
不留遗憾,亦或是太多了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