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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谢霁神色复杂的望了曾祖母的背影一眼,转身去小祠堂给曾祖父磕头。

      祠堂正中的牌位上写着“显祖考谢文正公讳壑府君生西之莲位,牌位左下方写着阳上 孝男谢则 谢钊 立”。

      谢霁曲膝跪下,目光炯炯盯着牌位叩拜道:“曾祖父,不肖重孙谢霁给您磕头了。”

      他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其实谢壑在他的生命中大多不是作为曾祖父的形象出现的,比之更有影响力的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股肱之臣谢壑。

      在齐室南渡后江河日下的那些年,在朝中主战之臣慢慢失势凋零的那些年,谢壑经常被人拿出来怀念,无数人感叹说若谢文正公活着就好了,若是谢文正公活着一定有办法,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文正,国朝文臣最渴求的谥号,每朝只有一个,非国家柱石之臣不可得。

      在家国最颓丧的时候,文臣武将跪倒在临安侯府恳请谢霁出山相助的时候,用的理由便是他好歹……好歹是谢文正公唯一存世的血脉啊。

      可他终究还是让众人失望了,在他呕心沥血苦心经营下,也不过将王朝覆灭的命数多往后推了十五年而已,他是个失败者,愧对祖宗。

      那时候他连堂堂正正跪在曾祖父牌位前的资格都没有,东西两府早已分家另过,连族谱都不一同续,祠堂都不在一处拜,名义上他只是临安侯府的嫡系子孙。

      这是他前世今生有记忆来第一次以重孙的身份跪拜曾祖父谢壑。

      往事不可追,而如今他作为曾祖父的重孙需要做的是夺回那块御赐的匾额,顶住曾祖父“一代文宗”的名头。

      前世或许是他成功过继到临安侯府,临安侯并没有令人夺走这块“一代文宗”的匾额,有些事终究还是不同了。

      他现在才六岁,一切都不晚呢。

      谢霁朝谢壑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去了大伯父的书房,他想知道更多的关于父亲的事情。

      而另一旁谢老夫人回房后,倚在贵妃榻上发呆,孙嬷嬷在一侧给她揉着发闷的心口。

      屋檐垂着雨丝,一连数日也不见放晴,今年的雨季仿佛来的格外早,谢老夫人不仅心口发闷,身子骨也发沉的难受,汴京便不会有这样阴湿的天气。

      “哎,阿蛮,你说汴京城的日子多舒坦。”谢老夫人感叹道。

      孙嬷嬷闻言手下一顿,抬头笑道:“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家里的爷们都个顶个的出息,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们会回去的。”

      谢老夫人摇摇头道:“阿则自从伤了腿脚后,性情大变,好好的探花郎消磨成如今这幅模样。听刚刚临安侯话里话外,阿钊大概又被罢了官,阿则便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是不肯和我说的。”

      “有着老太傅的余威在,想来二爷会平安无事的。”孙嬷嬷安慰道。

      “如今老太傅留下的匾额也被临安侯摘了去,私下说句大不敬的话,一块匾额在咱们家也就是放着好看,可一旦被临安侯得了去,不知他会有什么想头,别是到头来连累了咱们府上的爷们。”谢老夫人担忧的说道。

      一代文宗在文人士子中的影响还是不小的。

      “若临安侯所言非虚的话,想必二爷快回来了,他呀打小就机灵多变,必定有法子应对的。”孙嬷嬷笑道,“老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但愿如此吧。”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是真的老了,最近总梦到老太傅,一入梦来就怒气冲冲的怪我弄丢他的重孙子,害他绝后无人祭拜。”

      “老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虽然大爷房里还没出哥儿,二爷房里已经有了霁哥儿、煦哥儿,无需担心香火问题。”

      谢老夫人听孙嬷嬷如是说,不禁想到自己先前动过把霁哥儿过继到临安侯府的念头,一时间面上有些讪讪的。

      连老太傅都认可的重孙,想必是阿钊的孩子无误了,因了自己一时左性显些误了香火大事。

      “霁哥儿现下在何处?”谢老夫人问道。

      “赶明儿先大奶奶该烧三七了,想来是在大爷处帮着料理事务。”孙嬷嬷回道。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

      谢霁为了不虚度光阴,协助大伯父料理完明天给大伯母烧三七的事,便开口求大伯父教他一些简单字练习。

      前世他在临安侯府幽居多年,最喜欢修习书法,很有成就。

      如今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就该做些六岁孩童该做的事儿,重生这等玄妙之事,还是少有人知道的好。

      嗯,他现在在大伯父的书房里磨磨蹭蹭,也不单单是想练习大字,今日大姐必会归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姐夫翟秋城如今在谏院任司谏之职,想必知道父亲被弹劾的更多内幕。

      前世父亲被人从福建安抚使的位置弹劾下去后,便再也没有身居过高位。父亲一向主张北伐,可自朝廷被兀目人打的失去长江以北大片领土,无奈南渡之后,一直是主和派占了上风。

      主和派的一再退让把大齐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到后来朝纲崩坏,纵使费再多的力气也挽救不回来。

      最后,在绝路上,幡然醒悟的朝工大臣跑的跑,不想跑的有一口志气尚存的,也都成了刀下亡魂。

      谢霁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果早一步有贤臣志士整顿朝纲,锐意北伐,可能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

      谢则放下书本,开口询问道:“小孩家家的发得什么愁?需要唉声叹气的。”

      “回大伯父的话,小子在担心父亲。”谢霁搁了笔郑重的回复道,“如果父亲被弹劾下去,我们是不是离回汴京的日子就更远了。”

      谢则心中纳罕,豆丁大的小人儿,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谢霁看出大伯父的疑惑,遂解释道:“每逢阴雨绵绵的时节,曾祖母便觉得浑身难受,总是格外怀念汴京的天,孙嬷嬷就安慰曾祖母说父亲会带我们回汴京的,那里的天总是晴朗的。”

      谢则听完这番稚声稚气的童言,心中无限感慨,只摸了摸他的头道:“天总会晴的。”

      伯侄之间正说着话,书童来回道:“大姑奶奶回门了,已给老夫人请完安朝这边来了。”

      他口中的大姑奶奶便是谢则的大女儿谢娇,前年嫁了国子监祭酒翟兴的嫡次子翟秋城,如今这翟秋城在谏院当值任司谏。

      谢娇推门进来,谢霁抬头望去只见她头上钗环尽卸,只别了一支素色的通草菊,俊眉修目,顾盼神飞,显然是随了谢氏一族的好样貌。只是最近遭了丧母之痛,眉眼间染上了哀愁,更显得楚楚可怜。

      见谢娇进来,谢则抬眸问道:“你叔父的事,可曾知道了?”

      谢娇心里没奈何,只好苦笑了一下回道,“女儿也是昨日听夫君下朝回来讲说了两句,听闻官家当廷盛怒罢了叔父的职,朝中大臣都说情不得,况且这次不仅主和的官员弹劾叔父,就连一向主张北伐的官员也有不少弹劾叔父的。夫君替叔父言说了两句好话已吃了十个大板,现下还在府里躺着呢。”

      谢娇顿了顿继续说道,“听夫君讲,此事已成定局,女儿本也打算今日归家来再告诉父亲的。”

      “朝臣们弹劾他什么了?”谢则道。

      谢娇扫了一眼旁边假装练大字实则耳朵竖得老高的谢霁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

      谢则摆摆手说:“但说无妨。”

      谢娇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低声说道:“说叔父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

      谢则与谢霁听得同时挑了挑眉,二人心里皆舒了一口气,用这么个笼统的万金油来弹劾一路安抚使,罢官归罢官,性命却是无虞的,因为他政绩方面想来是无可指摘,才令政敌从施政手段上找由头攻击,这里的杀人如草芥,想必是指福建盗匪横行,谢钊的剿匪手段有些粗糙,并不是他真的滥杀无辜。

      大齐向来重文轻武,圣天子主张以文治天下,与士大夫共天下,世人也对武人多有贬低,各路安抚使稍微手段凌厉些就会被言官弹劾。

      谢霁心中冷笑,如果一味倡导以德感化恶人,朝廷何须被兀目人逼得南渡,这次无非是父亲动了某些权贵的利益,被人借机弹劾罢了。

      只是父亲一向主战,在主战派中颇有威望,可这次为何连主战派官员也弹劾他?谢霁一时有些不解。

      谢则命人取了些上好的伤药和补身子的名贵药材给翟府送去,以谢翟秋城在朝堂之上为谢钊仗义执言。

      三日后,谢则便收到了谢钊的飞鸽传书。

      谢钊在半路上便听说临安侯府要过继谢霁,当即气的抽折了手中的马鞭,大骂道:“谢领你给老子等着。”说罢便急吼吼的继续赶路,边赶边嘀咕,“大哥,你可得撑住别同意啊。”

      杨氏在一旁急得拿帕子拭泪道:“这样的事,大哥撑不撑住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老夫人疑她。

      谢钊见她要掉金豆豆,心里更加着急了,当即举手便要发誓,杨氏一把扯住他的手道:“快省省吧你,赶紧赶路才是正经。”

      一路舟车劳顿,生生的将回家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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