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
谢霁这次复学之后就向蒋夫子提了想要开笔的事。
夫子捋须略一思索，觉得自己这两个学生聪慧程度非常人可及，适当调整一下教学的进度也并非不可，他随机抽查了谢霁的功课，方方面面还算满意，遂准这两个学生互讲一个月的学，等来年开春再统一讲授如何开笔。
今日照例是温习四书五经和朱子集注，蒋夫子布置好功课之后便转身离开去小厨房喝药。
秋后天短了，明日又是休沐，谢霁决定把功课拿回家慢慢写，他转头看到杨昉在收拾闲时的画作，将其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一处，旁边还摆放着一个贴着红纸的木牌子，上面写道:三对鸭蛋一幅画。
谢霁不解的问道:“你换那么多鸭蛋做什么？”
杨昉神秘一笑道:“秘密！”
“昉小子在家么？”裴秋然在门外高声喊道。
“秋然姑姑稍等，就来就来。”杨昉将画作拿镇纸一压，迅速跑出去开门。
裴秋然进门来朗笑道:“昉小子你可真会难为你姑姑我，打打杀杀我在行，这缝缝补补的事儿可真是愁煞我了，还好我们园里有擅长针黹女工的茶妇，你看看这几件合不合心意？”
裴秋然从布包裹里抖出几件样式十分精巧的小儿绣彩衣，杨昉涨红了脸道:“姑姑说好肯定就是好的，多谢姑姑了。”
谢霁纳闷道:“阿昉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裴秋然拍了拍谢霁的肩膀道:“还不是给你家老四准备的。”
谢霁这才记起临安城有娘家给临产的出嫁女准备催生礼的习俗，主要是备些小儿的绣彩衣和一些彩画鸭蛋，他看杨昉妥帖的把小儿绣彩衣放好，又看了看旁边的木牌子和画卷，知他明天出门摆画出摊是给母亲凑催生礼，遂说道:“左右我明天也无事，跟你一同去如何？”
杨昉点了点头笑道:“甚好。”
于是二人约定在西湖边的玉津园门口碰面，杨昉常常在那一带摆摊，很是有一批相熟的老主顾。
谢霁亦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放在摊位上，在红纸的下方写道:右边画作五对鸭蛋一幅。
杨昉凑上去翻了翻笑骂道:“好无赖的泼皮，你倒是说说你比我哪里画的好了，平白比我的画作贵两对鸭蛋。”
谢霁笑着回道:“贵就贵在，我比你要价高。”
一对小兄弟在摊位上说笑打闹着，忽然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停在摊位对面，不多久一位绿衣小奴下车来走到摊位前问谢霁:“哪个是你画的？”
谢霁指了指摊位上的画作道:“这些都是。”
绿衣小奴提着一贯钱道:“这些够不够？”
谢霁敲了敲纸牌道:“我们只收鸭蛋。”
绿衣小奴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这一贯钱顶好几筐鸭蛋了，你有甚不知足的。”
谢霁冷笑了一声道:“红纸黑字，只收鸭蛋。”
绿衣小奴低声嘟囔了几句跑开了，末了从车里款款下来一个头戴幕离的年轻女子，她柔声道:“小公子莫怪，家里小奴不懂事我已教训了她，鸭蛋马上就来。”
杨昉眨眨眼，看不懂眼前这情况了，他询问的看向谢霁，只见谢霁轻不可察的对他摇了摇头。
杨昉立刻会意迅速收了摊子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这位女郎，家里有病人等着抓药，我们有缘再会吧。”说完背起竹筐拉着谢霁走了。
年轻女子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好眼睁睁看着谢霁等人迅速溜走。
等那绿衣小奴呼哧呼哧提着鸭蛋赶来的时候，还未站定便当街挨了那年轻女子一巴掌，她的身子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圈，手中的竹篮没提稳，鸭蛋哗啦一下子蹦到了地上碎成一片青黄。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何用，还不如尽快打发了出去干净。”年轻女子恶狠狠的说道。
绿衣小奴顿时吓得伏跪在地上不停地扣头哭求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您也不必刻意讨好那小郎君，从来只有庶子讨好嫡母的份儿，哪有嫡母上赶着讨好庶子的？！等您过了谢家的门，还怕降服不了他不成。”
隐在青砖房拐角后方注视着这一切的谢霁和杨昉:“……”
杨昉低头瞥了谢霁一眼冷笑一声抬脚便走。
谢霁跟在后面追道:“大表兄，我才是受害人吧。”
杨昉艰涩的说道:“我是什么人，可不敢当谢公子一句大表兄！”他攒了好久的催生礼就是不想让旁人觉得他的姑姑没有娘家。
谢霁一把扯住杨昉道:“你除了是我娘唯一的亲侄子外，还能是什么人。”他暗暗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华贵的翠盖朱缨八宝车道:“看见上面的挂牌了吗？”
杨昉心里酸涩，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迁怒谢霁但总也忍不住，他顺着谢霁的指示看了过去，那辆马车上挂了东川伯府的牌子。
谢霁拍了拍杨昉道:“我爹年初被罢官就与这户人家有关。”
杨昉想了想又道:“那女子说要嫁给你父亲呢。”
谢霁又安抚道:“哪有牛不吃草强按头的，我爹这辈子唯一会娶的女人只有我的母亲，你的姑母。”
杨昉扶了扶竹筐认真看了谢霁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谢霁看他这副神情，心里也十分难受，听他这么问连忙点了点头保证道:“真，比珍珠还真。”
杨昉耷拉着眉眼涨红了脸道:“对……对不起阿霁，我不该朝你发脾气，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的，我不该迁怒于你。”
谢霁大度的晃晃手半开玩笑的道:“大表兄你开心了吗？开心了咱就再换一个地方继续摆摊吧。”虽然劝好了杨昉，他自己心中却突然警钟大鸣，他不担心父亲移情，父亲与母亲之间是青梅竹马、生死与共的情意，哪是旁人能插足得了的呢，他担心的是有人利用这样的事情给谢家下绊子，徒惹出许多事端来，这事儿回头得跟父亲说一声，好叫家里做好防备。
谢霁、杨昉二人离开玉津园，见那马车朝东川伯府的方向走了，他拽着杨昉去相反方向的却香楼门前摆摊。
谢霁招呼主顾，杨昉专心致志的在换来的鸭蛋上画彩画，有眠羊卧鹿、石榴百子、五蝠添福、六子登科等吉祥寓意的图案。
一天的功夫，催生礼所需要的鸭蛋也集的差不多了，眼见天色渐晚，二人刚欲准备收摊回家，后面的却香楼里却闹腾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忽然有人大声疾呼道。
却香楼本是临安城第三大酒楼，仅次于玉津园和丰乐楼，往来的食客不知凡几，酒楼规模也有数百间济楚阁儿，占地极广，一旦走水，牵连甚广，更何况却香楼的后面是诸寺官署。
谢霁与杨昉找了个安全的角落躲着，避免被惊慌间冲出来的人/流挤倒。
杨昉叹道:“咱们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谢霁挑眉回道:“天天看黄历出门，那也不必出门了，在家等着诸事大吉吧。”
杨昉拍了拍谢霁的肩膀感慨道:“阿霁，我只是感叹一下，你完全可以忽略过去当作没听见，你不用回话的，真的。你说你好好的人，长个嘴做什么。”
“哎！当然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我这不是怕你吓着嘛。”谢霁回道。
“我岂会怕！”杨昉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将轻轻发抖的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
杨昉话音还没落地，突然头顶有一道道黑影飞掠而过，啪的一声极细微的轻响，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二人之间又不小心滑落了下去，杨昉正背着竹筐弯腰不方便，谢霁俯身将东西拾了起来，他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牌子正面是一朵曼陀罗的图案，除了临安侯就只有他知道这是临安侯府死士的专牌，牌子里镶嵌的木头已被易燃的火油渍过一小片。
难道说，这场大火不是意外？
谢霁还未来得及多想，耳边便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兀目语，他稍稍能听懂一些，只见那个兀目人目眦欲裂的吼道:“我家小主子还在里面歇晌！我家小主子还在里面歇晌！你们这些南蛮子快放我进去！！”却香楼四周已有衙兵在围着维持秩序了。谢霁悄悄向外瞄了一眼，那个急得大喊大叫的人是阿那金身边的侍从。
谢霁当即收了牌子低声喝道:“分头走，别告诉别人你来过此处。”说罢，他将自己的脚印和杨昉的脚印都抹去了痕迹，转身跑了。
杨昉从未见过谢霁如此严肃的神情，当即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见谢霁三两下跑没影了，他没做过多纠缠也转身背着竹筐跑路了，等下去姑姑家看看谢霁回去没，如果没回去他好告诉姑父赶紧去找人。
谢霁这厢边跑边嘀咕，阿那金去哪儿眯着不好，偏生跑到这楼里来消遣？这会儿被人盯上了吧。
万幸他知道这种豪奢的酒楼里都有秘密的逃生通道，酒楼做着跟火相关的生意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走水，便是走水了想必也有不少的拯救措施，哪能任由火势如此蔓延下去。
除非，有人到处纵火！
谢霁摸了摸牌子上被火油浸过的地方，突然低叹了一口气，现在最希望阿那金死的人肯定不是大齐人，可为什么临安侯府死士的牌子上有火油？难道……难道临安侯府跟西秦的人有什么勾结不成？
处在熊熊火海中，谢霁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让他无端觉得自己的前世就像一个笑话。难怪……难怪前世有人听说他是临安侯，才刚刚归顺的豪杰便瞬间反了水，下一刻便想置他于死地！
所有的人，只有他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谢霁望着熊熊大火，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