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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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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斐然把客人们介绍完,自己就钻进厨房了。她喜欢做饭,但平时要么工作太忙,要么就只有两个人吃饭,厨艺再好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还好客人们本来差不多也是一个圈子的,有几个原本就认识,很快就玩起来了。
打招呼的时候路希溪一副文静的古典音乐女神的样子,没想到玩起来就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生。她拉着杜意打游戏,全程兴奋,几乎屋里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大呼小叫。她全情投入在游戏中,不停说“我去洗碗”、“快上菜”、“牛排我来煎”、“番茄番茄!番茄还没切”……杜意呢,则默不作声地配合着,偶尔说一句“洗碗我来”、“白菜我切好了”。
南川原本对游戏不感兴趣,被路希溪的投入和她的喊叫吸引了过去,一看,似乎是个配合做饭的游戏。一局终了,她看到拿了两颗星,不禁好奇地问:“这什么游戏啊?”
“分手厨房!”路希溪刚从游戏的紧张刺激中回来,忙不迭介绍:“就是两个人一起经营餐厅,接单、做饭,要配合,有点像四手联弹,但比那个可让人手忙脚乱多了!”
路希溪说完似乎也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大,情绪也有些兴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柄递到南川面前,说:“杜老师要试试吗?”
南川摇摇手,笑着说:“不了不了,我是游戏黑洞,玩什么都飞快死掉。”
“没事,你可以跟弟弟打一局,他太厉害了,沉着冷静,有条不紊,要不是他,早就爆单了。”
杜意也扭头看着南川,说:“来试一把,我带你。而且这是计时的,不会飞快死掉,哈哈。”
南川没有再推辞,把手柄接了过去。路希溪则表现得比自己玩还要兴奋,立马噼里啪啦跟南川描述该如何操作。
不知道是不是南川的“明星效应”,原本在喝酒聊天的几个人也都聚集过来,或站或坐,在他们身后围观。南川忽然有种在片场被围观演戏的感觉,不自觉地就紧张了。
所有人中,只有李暮没有过来,她坐在远处沙发前的地毯上搭积木。
并不是积木多么有趣,虽然号称是成年人玩的积木。而是,她实在不想看到“分手厨房”这个游戏,一点也不想。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和前女友唐喜雨真的是没日没夜地玩“分手厨房”——除了出差、采访、写稿,她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这个游戏上。两人还笑称这个游戏就是感情的最高等级测试,玩通关了就不会分手。可是,最后,她们不仅通关了,还拿到了绝大部分星星,但依然分了手,还结束得那么不堪。唐喜雨搬离龙泽苑那个一居室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去了她下一段感情所在地。而她,李暮,却只能在原地舔舐伤口。她卖掉了游戏卡带,抹掉了一切能抹掉的唐喜雨的痕迹。只不过内心的伤痕却一直都还在。
有什么是稳固的呢?没有。就像妈妈都会抛下你远走高飞,恋人也会忽然说爱上了别的人要去构建新生活。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能把什么东西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过。除了——外公外婆的爱。
可是他们也走了啊。
还好,一年了,她已经努力从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了,不再去纠结为什么唐喜雨会抛弃自己,也不去想自己到底对她还有没有感情。
那次听到南川在采访中说“不沉溺于缅怀”时,她虽然表面镇定,内心却有豁然开朗之感。也是在写那篇稿的期间,她才下定决心,和痛苦的记忆彻底切割,把上一段爱情的残留物彻底清出体内。这样,她才努力重新变得松快明亮,把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生活和工作上。
现在她听着熟悉的游戏音乐,几乎可以脑补出游戏的画面,以及那些手忙脚乱的时刻、完全沉浸的感觉,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感到异常平静——只觉得上一段感情已经很遥远了,唐喜雨这个人也已经很遥远了。原本,她以为她会很难忘记她,以为自己得到一点线索或讯号就会马上和过去产生连接,继而又回到那段感情里游荡。
原来并不会。
她听到的就是寻常的游戏音乐,熟悉的声音。的确,会联想到过去,但确认不会痛彻心扉,内心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大记者怎么不去看打游戏?”
一个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李暮几乎吓了一跳。抬头看,是秦谷的“小朋友”。她礼节性地笑着说:“看别人打游戏我紧张,搭积木就挺好。”
“我也是,看别人打游戏比自己打紧张多了。”他撇撇嘴,在沙发上坐下,随即换了个语气,说:“李老师,如果我说我是你的读者,你会觉得我是在胡诌吗?”
李暮站起来,坐到沙发另一头,看向他的脸。
他的皮肤非常白,那种没有血色的白,体格瘦小得像发育不良,那个腰,目测只有李暮的2/3。整个人有种弱不禁风的病态。
“额……我不会觉得你在胡诌,但我也不觉得这个事的概率很大,哈哈。”李暮故意干笑了两声,以示自嘲。
“小朋友”也是微微一笑——他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亮晶晶的——伸出手,先自我介绍:“我叫吴翀,羽毛的‘羽’加一个‘中’的翀,朋友们都叫我小虫。”
李暮不习惯这样“正式”的介绍,但迫于礼节还是伸手握了下,同时礼尚往来:“李暮。”
“我真的是你的读者啦,不开玩笑。”
“是吗?很荣幸。”
“我敢打赌,这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从《每日MAX》开始就看你写的文章的。”
这下李暮有些吃惊,看来吴翀前面的话所言非虚:“你连我上一份工作都知道?那不用赌,我信。”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关注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在《每日MAX》的时候写了一篇有关环卫工的文章。《环卫工之死和未能到账的10万元赔偿》。我爸妈就是环卫工人。”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稿子了,李暮不知道是惊讶他看过那篇文章,还是更惊讶于他竟然是环卫工的儿子——他的气质,很有种病态贵公子的感觉。她愣住了半秒钟,说:“你竟然看过这篇。”
“是啊,我之前在《每日MAX》上整天刷一些写各种潮流的文章,忽然看到这篇,在那一堆里特标题别刺眼和格格不入,可是通读下来却是我在《每日MAX》上看到的最好的一篇,让我对这个公号有了些敬意。我也因此记住了你的名字:李——暮。关注了挺长时间你的作品,后来发现你消失了,过了好久才知道你去《S》了。”
“《环卫工》那篇其实很快就被删除了,我领导也被上面的头头们批评了一通,我还被扣了那个月的奖金!”李暮想起来至今还是有些生气。
“啊?为什么?我觉得写得很好啊。”
“可能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了吧。那个选题,其实是我自己硬要写的,编辑也是半推半就,写出来主编看了开始让不要发,后来又说发了试试。结果我们都被罚了。”李暮自嘲地笑笑。
“怪不得,后来我看《每日MAX》就跟没有类似的文章了,全是一些不痛不痒的。”
“嗯……也能理解吧,大环境就是这样。”
“你俩聊什么呢?”
李暮循声看去,是秦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吴翀身后。
吴翀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然后才回头一笑,说:“我们在聊李老师的大作呢。”
“哦?”秦谷看向李暮,笑着说,“上次杜老师那个封面稿,你们还有编辑联系我说要做一个小采访的呢,结果我正好出国了,不赶巧。”
李暮这才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当时宽宽跟自己说过,有一个外围采访做不了了,原来是秦谷。
“是啊,本来是要采访秦老师的。”李暮发现刚刚跟吴翀之间的相对轻松、没有压力的交流氛围忽然不见了,跟秦谷说话,她得“硬着头皮”开口,心里暗暗叫苦。
还好,这时候有人来拯救了她。
“是我游戏打得太菜了吗?把你们都吓到这儿来了?”
是南川。
李暮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她,整个人跟被点了穴位一样,僵硬着,有点不知道要不要马上扭过头去。
“什么呀!”秦谷接话了,“你们那个游戏太紧张了,我光看着都手心出汗,还只能干着急,只好跑到这边来了。”
“那,能不能把李老师借给我一会儿?”南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好像是认真又好像在开玩笑。
“你问李老师啊!我们去喝酒了,宝贝,走。”秦谷走到沙发侧面,伸手拉起了吴翀,搂着他的肩膀走到一边去了。
李暮还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南川要做什么。
“借”给她?
李暮疑惑地看向南川。只见那人好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一脸无辜地在刚刚吴翀坐过的地方坐下,靠向沙发角落,窝在那儿,也不说话。
“杜、杜老师找我有事?”李暮听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舌头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运转。
“其实也没什么事。”南川直起身,一边向李暮靠过去,一边像叹息着说,“辛苦李老师借我个肩膀。”
李暮彻底僵在那儿,感受着一个柔软的香喷喷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有重量向肩膀压过来,越来越大,然后,停住了。
她心里有一万只鸟儿飞出来。
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瓶子。
她不知道她们具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她不敢扭头看,更不敢移动分毫。
南川伸手绕过她的脖子,捏了捏她另一边的肩膀,轻声说:“放松些。”
李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像一个气球瘫在了沙发的一角。
而南川,像另一个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