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牛兔不相及2》爇之

23、她是如何做到的

　　我现在很想念我老家的一位大娘。
　　她一人早年丧夫，带着四个儿子，养大，成人，娶妻生子，延伸出四条健康的血脉。
　　她苦不苦？
　　肯定苦，肯定很苦。但我在印象里，却唯独烙下她那笑。丰收了，喜悦的笑；欠收了，认命服命的笑；劳累了，满足的笑；有人来访，喜迎的笑；为孩子成家四处借钱，惶恐的笑；子孙繁衍，感激的笑......
　　我从没见过她哭。眼泪对她来说可是稀罕的物件。
　　她孤独吗？
　　肯定孤独啊，必定最孤独。她像是柚子皮一样，破开肚皮后，儿子依序成家，另立门户，她的心，慢慢地空了，她的眼前，也慢慢地丰盈了。陪完最后一个儿子成家，她终究没有留在小儿子家养老，而是另择地方修了小屋独自过活。
　　她埋怨过吗？
　　我不知道，我从没问过。或许有吧，或许没有。
　　她现在年事已高，位居寿星的行列。探访老家的父母回来，讲到大娘，永远佩服的是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笑着，脸颊绯红，虽然耳朵听不见一点声音，眼睛也上了厚白帘，牙齿掉光，但戴了假牙的大娘，笑容仍像五六十岁一样，甚至，多了许多安心与安闲......
　　想到她，记述到第三行，我的泪就止住了，眼窝里干干净净，心绪直接平静了下来。她的一生看似简单，也没说出什么哲理的话来，甚至就剩下各种的笑，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笑，感染了多少后辈。
　　我苦吗？再苦苦不过她；我孤独吗？再孤独也孤独不过她。
　　我哭什么呢，难过什么呢，后悔什么呢，我所经历的人和事都太少了，只有去经历，你才能看清楚身边人的真实模样。难道看清了就要去有所反应吗？现在我觉得大可不必要了，学学大娘吧，微笑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