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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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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提到神捕高飞,女的便暗自倾心,男的便艳羡不已。论武功,他尽得亡父高十三真传,一套“飞燕十三式”习得是炉火纯青,又得父亲临终托孤,拜入灵剑山庄门下,庄主与谢成风与高父乃八拜之交,待他视如己出,自然倾囊相授。灵剑山庄的功夫以轻巧灵动为要义,与高家的轻功配合起来有如虎添翼之效,再加上高飞天赋异禀,悟性极高,小小年纪就将同门师兄弟比了下去。论江湖地位,他十六岁那年秉承父志,考入六扇门,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此后痛下苦功,几年下来捉到江洋大盗、采花淫贼数以百计,小偷小摸更难以计数,在江湖中赢得一片美名。论家世,自幼高飞与谢成风之女谢小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谢成风见其少年才俊,早有将女儿许配他之意,如果在他二十岁那年没有发生“长安血案”高飞早已是谢成风的乘龙快婿。
明朝洪武三十年,平日里繁华的长安城笼罩着恐怖的气息。朱元璋生性多疑,到了晚年更是变本加厉,设立锦衣卫监督官民,作为天子之城的应天府固然人心惶惶,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也难逃厄运。这一年,城中壮丁常常无故失踪,偶尔郊外还出现几具死状恐怖的壮年尸体,身体干瘪,似乎被人吸光了精血。光是六月,无故失踪的人口便有十二人。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寻常百姓以为必是锦衣卫所为,敢怒不敢言,除了他们谁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残害人命?江湖人士惴惴不安,预言武林将又有一场浩劫,魔教再临,纷纷要求召开武林大会选出盟主剿灭魔教。长安城的捕快衙役连日来既要承受来自京师的压力,又要安抚长安骚乱的人心,认定这是一场挑衅皇权的阴谋。
六扇门内,捕头陈松义召集各大高手,又从各大城镇借兵遣将,组成二十五人的调查队伍,誓要将代号为“长安血案”的悬案查破,把幕后黑手缉拿归案。应天四大名捕,长安神捕,洛阳双侠……各凭本事又相互合作,日以继夜地走访人家,调查现场,一月后终于有所突破,矛头直指灵剑山庄庄主谢成风。当年谢孝天以七十二路灵山剑法轰动江湖所向披靡,建立了灵剑山庄,迄今已百年有余,灵剑山庄百年基业,在江湖上颇有声望。虽然现任庄主谢成风的武学造诣比起先祖远远不及,但为人乐善好施,慷慨助人,赢得“长安善人”的美名,如今有些证据指明他便是凶徒,大家还是不信。诸雄尚且如此,况且是师承灵剑山庄的高飞?自他十岁那年丧父之后,一直寄居于灵剑山庄,谢成风不仅是他的授业恩师,与他亦是情同父子,再加上谢小青的关系,人前人后大家都认定他是谢家的乘龙快婿。如此感情,如此渊源,叫他怎能相信恩师便是杀人如麻的血案真凶?他愣在原地,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强行忍住。同僚们见他面貌,猜出了大概,有的甚是同情,当差的最怕的莫过于凶徒是自己的至亲;有的幸灾乐祸,尤其是那些平时对高飞妒忌羡慕的;有的不免勾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亦暗自神伤。
“我们做捕快的,讲的是证据,查的是事实。诸位再有迟疑,我们可以从头到尾再引证一遍,也不至于冤枉了好人!”铁面判官陈松义是出名的铁面无情,判案如神,群捕以他马首是瞻,都默默颔首同意,于是跟着陈松义往地底密室走去。
寻常案件,尸体经过仵作查验过后都摆放在义庄等过堂的时候有必要再承尸作证。但此案兹事体大,其牵连之广,耗时之长,都是前无古人,所以陈松义早将尸身移置于地底密室,既便于查证,又以防凶徒毁尸灭迹。二十五人通过长长的秘道,大家都是身经百战,此时也不寒而栗,只觉背后阴风阵阵,陈松义用火把点着了墙壁两侧的壁灯,照亮偌大的密室。当年,陈松义找来巧匠建筑此地原是为了储藏重要案卷,神兵利器,不想现在派上这样的用场。放眼望去,满目尸身,与饿殍遍野的荒凉悲惨不同,尸体贴上标签,按照腐烂死亡次序摆放,更有一分冷酷惨痛。
冷血师爷钱三以条理清晰,记忆超群著称,此时自然地担起了记录的工作,拿出近尺厚的《奇案札记》,开始大声朗读:“此案共涉及受害者二十六名,失踪人口四十名有余。”读到这里,各大名捕不禁扼腕叹息,自他们成名以来还从来没有亡命之徒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如此杀人如麻。钱三继续说道:“洪武三十年二月初十,捕快高飞于长安城永寿县发现第一名死者王明,据当时仵作记载,致死原因是被凶徒咬中脖颈大动脉,血尽精枯而死。犯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王明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不似野兽所谓。”群捕随着钱三的指引望向第一具尸骸,心中大骇,均想:“这个吸血狂徒必定有深厚内力,否则尸体不会如此模样。”原来一般人死后四月,尸体必被蛆虫所食,面目难认。但王明却全身呈蜡黄状,干燥凹陷,俨然是一具干尸,身上没有丝毫蚊虫蛀咬痕迹,可见吸血之人在他死前将他体内的血液吸允得一滴不剩,大家脸上都露出悲愤难当的情绪。但钱三继续冷冷地娓娓道来:“下面是第二具尸体……”
洛阳双侠之一王刚脾气向来火爆,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啊呀呀!如此变态凶徒,若真是谢成风那老匹夫,定要让他血债血偿!”其兄王蒙知道他的脾性,暗暗拉他衣角,示意其稍安勿躁,王刚这才稳住火气。看完一轮尸体,已然耗去了一个时辰有余,钱三总结道:“此人犯案干净利落,从未留下任何痕迹,直到三日前的死者古万钱手上留下了一缕青布,经高兄弟证实却是灵剑山庄谢庄主的专用布匹,长安城里只有他们谢家如此大费周章,每年从苏州吴县专程运来的苏绣,还请名裁缝蔡师傅亲自做衣裳。”高飞接着前三的话头,说道:“钱兄说得没错。在下看到这青布便心生疑惑,更发现家师自那日之后便换了套青衣,材质颜色都略有不同。昨日,我趁谢府用膳的时间偷偷潜入师傅房中,期望能搜寻到之前那件衣裳,但最终一无所获。”高飞此刻言语冷静,实乃故作镇定,他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不愿相信授业恩师就是杀人凶手,恨不能马上就与谢成风当面对质,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只能如实地向陈松义禀告,对众同僚说明一切。
各位名捕都是持重之人,若是寻常的案子断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拉人定罪,但此案已经惊动京师,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也不愿放过,但单凭这一件证据就贸然闯入谢府又于理不合。陈松义看出了大家的心思,说道:“陈某不才,任由凶徒在眼皮底下犯案六月有余,受害者活着的失踪的加起来居然七十有余,实乃生平之耻。若是平时,我纵然对谢庄主有所怀疑,也只会登门拜访,请他协助调查,料想以他的高风亮节肯定不会拒绝推脱。但如果不幸,谢庄主真是凶徒,那他必定练了什么邪派异教的夭邪武功,要抓他不合我们众人之力绝非易事。”说到这里,他眼神诚恳地望着群捕,大家也对他投来赞同的眼光,密室中一片宁静。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在此时显得特别刺耳,群捕齐向室门望去,只见一位面容调皮,身体轻盈的白发老头快步向他们走来,俨然就是妙偷段四。小偷闯府衙,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段四在各地都有犯案,与各地捕快较量相斗不下数年,在场的名捕都以捉到他为荣,此时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王刚冷冷地说道:“我们在这谈正事,你这个小毛贼别来瞎捣乱!”若在平时,段四早已发作,此刻却一脸正经,高飞与他交手多次,知道他脾性,便接话问道:“段老贼,你今天贸然闯府,难道有什么要事?”段四眼光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愣愣地说道:“谢成风,谢成风就是杀人狂魔!”
“咦”的一声,大家再次向他望去,眼神由先前的鄙夷变成了郑重。原来,段四早就打听到谢府有颗夜明珠,本来瞧不上眼,但这几年他什么奇珍异宝都偷遍了,实在偷无可偷,一时技痒就到谢府走上一遭。凭他的“游壁漫步”,在灵剑山庄飞檐走壁,自然无人察觉。再加上段四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但行事素来托重,一旦锁定目标,就会先混入目标地点走场,所以在作案之前早对谢府了若指掌,哪里有树哪里有假山他都了然于胸,这也是他从未失手的重要原因。他料想如此珍贵之物,谢成风必定锁在自己的卧房之中,便到了位于正中央的谢成风的主卧,掀开屋顶的青瓦,凝神细听,居然听不到呼吸之声,心想谢成风的内力委实厉害。但转念一想,当年闯入林家堡盗白玉神像时,林老爷子五十年的功力也只是呼吸绵长,断不会俨然无声,难道他不在房中?思念一动,段四心中大喜,跃下屋顶,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屋内空无一人。他久偷成精,于黑暗中也能视物,是以就在房中认真摸索起来,几番下来,夜明珠没找到,却碰触了墙上的挂饰从而开启了机关。他想宝物必在密室之内,就大胆地进去,但却见眼前似有亮光,他疑心有人在密室之中,便施展轻功不发出丝毫声响,待走近时,往里面看了过去。
“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段四说到此处,停顿下来,眼神中颇有恐惧,大伙瞧他神情猜出了一二。王刚试探性地问道:“难道那老贼正在练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