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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深潭 ...


  •   谷默抱着麽孤飞奔出了山寨,直往后山西面深处而去。
      此时天色已暗,茜色的苍穹变作了墨蓝,疏落的星点逐渐密集,弯弯新月自云层中露出小半截脸来。微漠的蓝白光芒弥漫天地间,整个世界都透着那么一分惑人的迷蒙。
      入了树林之后,便看不见天上月亮了,唯有稀疏的月华透过枝叶缝隙落下来。不若阳光那样斑驳明丽,可那种温柔却是最美不过的。
      偎在谷默怀里的麽孤已十分虚弱,不再大喊大叫,奄奄一息,瘫软在他的怀里,浑身虚脱无力。麽孤紧闭双眼,双唇翕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微弱,谁人也听不清。
      “蘑蘑!”谷默低低唤着麽孤,她那副模样令他十分焦急。
      昏昏沉沉的麽孤闻声缓缓睁开眼,刚刚拉开一条缝隙却又立即阖上了。
      谷默蹙眉,抿紧了双唇,再次加快了脚步。
      从未有过的速度及如此担忧的心情。

      赤乌寨后山西面有座峡谷,谷中有条瀑布,水势不算大,自顶上山壁倾泻而下,然终年不断流。谷底潭水净透,凊人心脾,凉如冰水,与顶上流下的水流全然不同。
      那里距离寨子并不算很远,但夜里猛兽出没,也只有白昼能去。每年夏日,大汉们都爱去那洗澡,谷默也在其列,可至今未曾夜里去过,恐遭猛兽伏击,即便白日里去也得带上兵器防身。
      哗啦啦的流水声由远及近。
      终于,在穿过这座仿若无尽的深邃树林过后,眼前随即出现了一条宽约一丈的河流,横亘而过。
      眼前世界无比开阔,风声淅沥,水流湍急,俱往新月方向。
      谷默毫不犹豫跳入水中,河水不深,刚刚漫过小腿。接着他抱着麽孤顺水前行,掀起大朵大朵的水花,晶莹在空中飞跃,闪耀着柔美的月华。

      水滴溅在了麽孤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只见前方月亮高悬,蓝白的光芒与氤氲的水汽映照得世界朦胧而虚幻,河水长流,却并非没有尽头。
      “默默?”麽孤声音低微,完全湮没在了巨大的水声之中,但是谷默还是听见了。
      谷默垂首笑着看她,眉眼弯弯。笑靥即便在夜里也令人觉得如沐阳光,如梦似幻,无比美好,竟然令她觉得身体不那么痛了。
      麽孤不由看痴了,眼前的谷默,同早前那个判若两人,觉得好不真实。她想去触碰那张不知是虚实的俊颜,想要确定。可还来不及抬手,就感觉谷默突然收紧了双臂,俯低了身子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只觉男人腾空一跃,世界在刹那间静止,一切动作凝固。
      这一刻,天上那轮新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只来得及感叹月华好美,美得令人不愿相信,便离之越来越远了。
      谷默抱着麽孤于河流尽头纵身跳下,沿瀑布坠落。

      轰鸣的水声淹没了一切声音与景致,紧贴在男人胸口也听不到他的心跳看不到他的笑靥。令人很不安。
      麽孤整个人都被谷默护在怀里,水流巨大的冲击少有落在她身上,全被男人挡了去。虽然被剧痛折磨得浑身虚软无力,可是麽孤知道被水柱冲打的谷默也很难受,便用尽气力抱紧了他。
      又是扑通一声,两个人紧抱着落入瀑布之下的深潭。

      凊人的潭水,冰凉透澈,触及肌肤的那一瞬难免战栗。
      麽孤放松了身心,浸在温柔的水里,任由彻骨的凉气侵袭,不过须臾就觉体内那股乱窜的灼热减弱了几分。整个人虚脱无力,神志恍惚,意识愈发模糊,但身体却没有沉下去,而是被人抱着往上升。
      是谁抱着她呢?
      这种安心的感觉,好像天地崩裂也无所畏惧,只要这个人一直在身边就好。
      “蘑蘑……”
      浮出水面后,在哗啦的水声中,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一如水般温柔。
      这个人,是谷默……
      意识消散的最后,麽孤攀紧了抱着她的男人,她知道那个人叫谷默。

      终年云雾缭绕的深山上住着一户人家,与世隔绝开来自得其乐,闲适度日。
      小木屋里住着一对不像父女的父女,无论个性或相貌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父亲浓眉小眼睛,圆肚矮个子。
      女儿细眉大眼睛,纤细又匀称。
      父亲饱览天下奇书,学富五车,富有创造精神,聪明好动,爱生活爱发明。
      女儿勉强认得完字,不学无术,不好学不好动,呆傻愚笨,爱野味爱山珍。
      父亲整日怒骂女儿没品没追求。
      女儿整日泣诉父亲太凶太强迫。
      父亲一心要把女儿培养成不让须眉的巾帼女英雄,文武双全,才智过人。
      女儿胸无大志只求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有书娱乐,有曲能哼,一生足矣。
      父亲某年某月某一朝不告而别。
      女儿遵从书信只好下山入皇宫。
      ……

      麽孤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以前和义父生活在山上的一切,心中非常的怀念。
      还以为离开了义父,就不会再遇到能对她好的人了,之后的机遇也确实如此,不想随着一场巨大的变故,如今看来,似乎又遇到对她很好很好的人了。
      “义父,阿蘑遇到好人了呢,很好很好的那种。”麽孤蹲坐在山顶那株巨大的黄果树下,喃喃自语道。
      她身后就是小木屋,橘红的夕阳挂在屋顶,一圈篱笆围着。
      “好人也分男女,你该说你遇到好男人了,就是怎么跟你一样笨,罢了,天生一对,想来也是绝配。”厚重而熟悉的男声自身后突兀响起,“嗯,其他几个也还行,不是坏人,当手下使唤挺好。”
      这声音……难道是义父又回来了吗?
      麽孤高兴地回头,迎接她的是一个响亮的栗暴。欢呼硬生生憋了回去,变成了痛呼:“义父,走了那么久,好容易回来,带给我的礼物就是这个吗!”
      “我走了这么久,回来看到你还是那么傻,你还指望我给你带什么?”矮胖子掀开折扇,悠哉轻摇,扇后却是浓眉一挑,小眼睛瞪圆了。
      麽孤觉得义父说得有理,便垂首默不作声了。
      “老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给我笑笑?”小眼再瞪,两撇胡子拂动,扬手又弹了麽孤一个栗暴。
      麽孤抬首,额头红了一片,撅着嘴表情很委屈,小声地说:“笑了的话,你肯定又嫌人家笑得难看……”
      矮胖子浑身一震,面露惊异,道:“阿蘑,不错啊,真变聪明了一点,都晓得思考这么复杂承接关系了!”
      “真的吗?”低落的情绪一瞬间高涨。
      小眼半眯,浓眉轻挑,道:“煮的。”

      麽孤的嘴撅得更厉害了,红润下唇外翻,十分不满,顿了顿又可怜巴巴地问:“义父,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阿蘑好想你,但是又找不到。”
      “不是都让你别找了么,绝顶聪明的人都找不到我,更何况你这么笨的一朵蘑菇!”矮胖子瞪眼,两只眼睛怎么瞪都不及自家女儿一只大。
      “可是……”麽孤失落垂眼。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再这样磨蹭,小心你好容易遇到的好男人冻死噢。”
      “什么?义父你说谁要冻死了?默默吗?”麽孤反应过来,想起了谷默,咧嘴,笑靥烂漫地说,“啊……默默!默默对我很好呢,我体内血煞涌动不休,他就抱着我跳入水潭里,我就不那么痛了。虽然这的水没我们家冰潭凊人,但是泡在里边也很舒服呢!”
      矮胖子脸垮了,强忍住弹麽孤一个栗暴的冲动,吼她:“你舒服可人家不见得就受得了啊!你再不醒过来,人可就该冻死了!”
      “啊?醒过来?义父,阿蘑没有睡觉……”麽孤糊涂了,知道怪怪的,因为明明刚还和谷默在水潭里,又是晚上,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回到了小木屋,却是白天,还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义父。
      “果然不打你不行!”矮胖子说着弹了麽孤一个栗暴。
      “好痛!”麽孤抱头痛呼,紧闭双眼,痛得眼泪都溢出来了。

      再一睁眼,一切如初,没有小木屋,没有黄果树,也没有义父。人还泡在水里,在深潭边上被男人抱着,空气湿润清新。
      夜色已深,新月如故,氤氲的水雾萦绕在周遭,不远处绿芒若隐若现,明灭不定。
      “义父……”麽孤喃喃自语,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了,只觉得额头还有些痛。
      察觉有异,麽孤抬眼一看,只见抱着他的男人双眸紧闭,长睫沾湿,月华之下脸色无比苍白,双唇乌紫。他滴水的长发两相缠绕,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光裸的胸前有几道已被水泡得发白的血痕。
      “默默!”麽孤反应过来了,轻拍谷默的脸颊,赶紧叫醒他。
      义父说得对,必须让谷默上岸去,这种冰寒常人是受不了的。
      谷默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见麽孤比先前有精神多了,显得很高兴,咧嘴笑开,却是有气无力的,虚弱得很,微张的双眼才睁了没一会就又要阖上了。
      麽孤见状慌了,生怕谷默冻坏了,他的身体很冰,如水一般,再耽误下去真的会死。可是那么大的身躯,她也没法弄上岸。
      就在这时,远处蓦地传来了大汉们争论不休的声音。

      原来是见屋里没了谷默和麽孤的几个大汉找来了,他们没有像谷默那样从上边跳下来,翻山越岭于是花去不少时间,这会才找来。
      “老四,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老大他们一定在这里?”刀二的声音永远是最洪亮突出的那个。
      “二哥你就不能小点声,深更半夜的也不怕把野兽招来!”说这话的完五,声音也不见得小得了多少。
      “寨子里那头豪猪吃不了几天,真要招来野兽了,能活下来就我们吃它们,不能就喂了它们,老大会为我们报仇的!来啊,兄弟几个握紧手中家伙啊,提高警惕,我看这周围小绿光芒忽闪忽闪的,绝对埋伏了不少,时刻准备着呐!”独三说得非常豪气。
      “去你祖宗的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刀二怒吼,抽了独三一巴掌。
      独三捂脸,十分委屈。完五偷笑。
      “吵什么吵,就不能安静点!”学四回头狠狠瞪他们,目光逡巡,到处搜索他家老大和小蘑菇的影子。
      学四这一吼,令刀二忽然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问道:“诶,老四,刚在寨子里你可还没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说蘑菇妹不是一般人没法给她退烧,趁现在他们不再,你赶紧给我说明白了。”
      “说了你也不懂!”学四没好气地说。
      “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刀二不高兴了,就觉得今天学四阴阳怪气得很,他个破烂暴脾气。

      “那小娘们根本不是什么因为受了惊吓病倒了,也没有发烧。”学四顿了顿,黑着一张脸答道。
      “你个庸医,不懂也别找病人不是,人都快烧没了,你自己治不好就明说啊!”独三捂脸插嘴,不敢惹老二,就会找下边小的出气。
      “去你祖宗三代的,一般人体内会有血煞吗?她哪是被吓到了,分明就是沾了血引得体内血煞涌动,这才使得浑身滚烫如火,怎么都退不了!”学四顿了顿才说,月光下的脸显得很是阴沉,“这世间体内有血煞的人可就只有一个……”
      正说话间,忽闻一声狼嚎,紧跟着从暗处浮现数十匹如同鬼魅一般的灰狼来。
      刀二见状,抬手就又抽了独三一巴掌,吼道:“叫你祖宗的乌鸦嘴,这下好了,真他祖宗的招来野兽了,你有情有意,赶紧去喂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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