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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轩窗外,灯火葳蕤,少女漆黑的瞳仁亮得可怕。

      “满楼,你说大王今晚会来吗?”

      安抚住她躁动的心,侍女不带半分犹豫,笑着告诉她。

      “当然,王上最疼爱娘娘了。”

      她略微有点不爽地咬了咬腮帮肉,指尖不停地拨弄着斜插于云髻的流苏步摇。

      “……真的?”

      “真的,只要娘娘别再想着逃出宫……”

      她本就不属于烠宫,梁蝉语心里哼哼着,却没多言了。

      “娘娘来烠宫已经有三年了。”

      少女动作一滞,幽幽道:“是啊。”

      兵燹渐歇,初来烠地,她不过豆蔻,整个人瞧上去狼狈难堪,唯有那张仅巴掌大的小脸尤甚青葱。

      烠王惯常握剑的手格外粗糙,抚摸少女面颊时,那稍厚的茧会硌到她柔软的肌肤,令她倍感不适,只得缩着脑袋,尽量避免更用力的触碰。

      “你为何来烠族?”烠王极为年轻,身材比一般男子稍微瘦削些,声音分明不低沉,却透出威严意味。

      她咬了口干涩的绛唇,忍住胸中不断往外涌的惧怕。

      “烠王慈悲为怀,布施仁爱。”

      “我杀了溦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惟有烠王您能护我。”

      她瞧见烠王的笑颜,心情颇佳的模样。

      “于你而言,只是庇护?”

      她微微怔愣,随即抬眸,说愿为烠王所用,一心一意,终古不变。

      桃花灼灼,净是称得少女嫁衣艳。

      几缕细长的发丝垂在少女的肩颈,烠王贴近,撒娇似的抱着她,说这世间仅有她是真心伴其左右,永不离弃。

      她点头,眸子一瞬不瞬,只是呆滞盯着幽微的烛火,好久好久,直至眼睛干涩。

      烠王温热的脸蹭了蹭她冰凉的玉靥。

      少女干脆整个人躺进怀抱中,阖上眸眼。

      烠王的确护了她此生无忧,并无食言,只不过,是他的一生。

      烽火再燃,銮驾辘辘于尸骸之上,美酒散尽,葡萄腐烂,少女缄默着,低头盯看面色憔悴惨白的烠王,未有过多动作。

      “我知道,当时……溦人说……杀了……他,莫迟疑。”烠王枯瘦的手轻触她微热的杏靥,声音断断续续。

      她闭上清眸,听凭血腥味一点点凑近她泛红发酸的鼻尖,她居然会有几分伤心呢。

      “对不起,我不能护着你了,”怀中人无奈,勉强再同她笑着,“之后……”烠王抬起指腹,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她的眉心,留下刺人的温度,眼底伤感,“要……靠你自己了。”

      “活下去。”

      暮春,溦族大败烠族。

      可她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留在溦族领地的了。

      似乎一瞬之间,只听耳畔清风呢喃,她便已在水阁荡秋千。

      “烠妃娘娘。”

      好生熟悉的称呼,梁蝉语回眸,昔人却颜色不复了。

      “……娘娘。”

      声音满是长久积蓄的思念。

      但少女却神情淡漠,抬手撑着下巴,蝶翅蓝的长袖滑下,露出一截纤柔玉腕,“何事求我?”她说话时略微歪头,簪钗上的蜻蜓颤悠着。

      满楼稍稍错愕了下,语气弱了几分。

      “我想和娘娘重振烠族,还有其他烠人……一起。”

      “不。”

      “娘娘?”

      “你们都会死的,活着不好吗?”

      满楼望着她的面庞,如最初那般,靡颜腻理的脸,战乱竟没有亏待过她哪怕一分。

      这本该来煎人寿的薄情家伙,反而使她更甚清丽动人了,真是荒谬可笑呀。

      “那娘娘之后有什么打算?”

      银香毬在她指间飞快翻转,沉香缕缕。

      “你猜不到嘛?”

      “若是猜到,便不会再问了。”

      闻此言,少女笑了笑,秋眸略弯,“肃清之后,我便可以回家了。”

      “可这样做娘娘您也会死的!”

      “谁说呢?”她嘴唇翕动,香毬乖巧地垂在腰侧,“来世你或许就能瞧见我了。”

      满楼诧异不已。

      “这太危险了。”

      “危险?”少女起身,透着寡淡的笑意。

      她朱唇之间,皓齿依稀可见:“还有比如今更糟的时代吗?不会了。”

      她不愿再摇尾乞怜了。

      “好生烦。”

      *

      “吧嗒”,樱花色的橡皮擦落在纸面上。

      她于倦意之中,勉强维持着微薄的清醒,抬头瞥向邻桌的闹钟——

      14:35。

      仅剩五分钟就响下课铃了。

      而试卷的最后一大题才讲到第二小问,大概会拖堂吧。

      卫蝉语觉得难熬透了,便无聊地打量起自己的美爪,白白嫩嫩的,可有多处生茧,手指也短短小小的,同古汍澜时期的自己简直毫无可比性。

      而且,啧……这次回家该剪指甲了。

      本来就不好看,还偏要她捯饬几下给修修,破爪子浪费人时间又矫情的。

      不过讲真的,哪怕没有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素手,这具灵魂重塑之身仍是惹人喜爱的。

      毕竟模样同先前的梁蝉语不差分毫,性格亦基本一致,反正装得厉害,瞧上去是乖巧软萌的,其实心肠并不纯真,甚至带着些微的劣根性。

      卫蝉语盯着穿蓝白校服奋笔疾书抄过程的同学,心里幽怨万分。

      她依旧不懂,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她梁蝉语既不躺在软轿上嚼荔枝,也不在灯火葳蕤的京城中挑老公,却在这狭小逼仄的学堂里人挤人的念书,万般委屈,为何世间美好统统抛开她逃走了?

      分明肚腹里满是黑坏水,却偏偏碰上了高中,白搭她的算计,全是被物理数学折磨得整日揪着头发想哭了。

      更别提,她接下来会常年坐在这硬得能将人屁股坐瘪的板凳上握笔杆子,一直的一直的……还要听人说教,这般命苦!

      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感觉更糟了怎么回事!

      “嘶嘶……”身后响起一阵诡异动静,卫蝉语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椅子脚。

      “干嘛?”她往后微微仰头,将耳朵递过去。

      万龄墨声音压低,提醒道:“呆会我先去尿尿,不准不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她脸红红的,尽管心里很无语,但卫蝉语依旧好脾气地点头。

      虽然已经在现代生活两年了,但每次听这群人露骨的用词,她都耳朵热热的,觉得臊得慌,咳咳,好像这个字也挺不雅的。

      而且刚来时,她的记忆编排有误,古代记忆提前到现代记忆前,这就导致她日子过得煞是尴尬,说话时全是古时的发音,根本无法沟通,只能手语。

      几个星期强行习惯后,她才能勉强找回自己现代的语言系统,可大多数现代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很久以前做过的那样,相当于一个人回忆童年,需要她慢慢想,慢慢翻出旧图鉴。

      比如后方总爱拽她一起上厕所的女生,卫蝉语记得她们是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之前甚至是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的,暑假寒假总是窝一块。

      她的旧图鉴上没有太多介绍,只是重点划了一段标记:万龄墨是□□。

      没错。

      这家伙真是太不知廉耻了,天天灌输一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羞得她浑身都红爆了。

      可为了维持先前的人设,卫蝉语只能忍辱负重地接受对方的强势输出,渐渐的便免疫了,万龄墨一讲些放浪形骸的故事,她也不脸皮薄了。

      “叮……”下课铃的声音刚落,后排一群男同学嗖的跑出教室,走廊里传来几声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

      班里讲课的老师懵得不行:“他们干嘛去啦?”

      万龄墨着急的下位,嘴里笑嘻嘻回答:“老师,我们班篮球打决赛呢!你去看吧!争第一呢!”

      瞧见万龄墨非常灵巧地从老师与白板的夹缝中挤出教室,卫蝉语居然没忍住笑,随后低头收拾课本,慢条斯理的。

      剩余女同学也走得差不多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这马上上课铃都要响了吧喂!!!

      她起身,正憋着股气想要找掉进厕所的万龄墨算帐时,女生就一边甩着水一边小跑过来,“哎呀哎呀,肚子君一时不太舒服呢,走吧走吧。”

      “全世界都在等你一个人……”卫蝉语扶额,把书塞进她怀里。

      “对不起嘛,别提这个了。”万某把湿漉漉的手拍在她的肩上,随后贱兮兮地躲到一边。

      “你能滚吗?”姑娘语气温和地笑道。

      万龄墨嗯嗯哦哦地应声。

      “不能。丈夫和妻子要一直在一起。”

      “你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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