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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惶恐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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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弋帆把秋秋和钟亦顺路送回去后,卫临川坐在旁边缓缓打了个哈欠。
“累了?”牧弋帆等红灯的间隙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递过去,卫临川懒洋洋地接过来往手心里倒,然后舌尖卷走掌心的糖,清凉和丝丝缕缕的甜让他勉强打起精神。
“弋帆,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
绿灯跳转,牧弋帆听到这话出现片刻的迟疑,一脚油门就起步。
“为什么这么说?”他没转头也知道卫临川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他紧张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些许汗渍。
卫临川咬碎薄荷糖,炸开的刺激几乎逼得眼泪要溢出,“因为,从小到大好像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啊。”
这条路笔直看不到头,前面再经过长长的隧道,要开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卫临川的声音和两边的灯光一样朦胧。
牧弋帆苦笑,“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他喃喃道,“我存在的意义可能都在你身上吧。”
正在神游的卫临川没听清牧弋帆的呢喃,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卫临川深呼吸口气,把窗户摇下来,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他:“如果没有你,我又能做什么呢?”
一声轻笑,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打开音响,连上自己的手机蓝牙。卫临川的歌单和牧弋帆的重合率很高,或许也是一种迁就。
卫临川扒拉着歌单,将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广阔吧。”
“胡说。”牧弋帆下意识就否认,驶入隧道后光影斑驳起来,将对方的脸在明暗之中模糊成陌生的线条。
忽然心慌,卫临川好像要从他的掌中飞去,走上和他渐行渐远的岔路。
“我害怕,弋帆,我怕死了。”
卫临川躲在便利店的角落里给牧弋帆发去了定位,跟他说,有人在追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觉得危险。
当时不在学校的牧弋帆用力攥着手机,冷静地和他沟通,让卫临川往人多的地方走,然后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能飞到人的身边。
他紧张地跟妈妈说这个事情,一向温柔优雅的牧母难得大骂起来。牧弋帆隐隐约约察觉到是生意上的事情牵扯到卫临川了。
本来应该是他的。牧弋帆这样想,他今天正好去别的学校参加一个模拟统考,这是一个他没来得及和卫临川一起走的周五放学。
这个漏洞,怎么就正巧撞上了呢?
卫临川的警惕心很高,他大部分都处于独居状态,对危险的感知很敏感。他在发现被人跟上后立刻换了路线,故意往人堆里扎。
幸好周五放学,周围还有几个学校,学生们熙熙攘攘地在马路上散落着,他是其中极小的一个。
对方似乎并不是很熟悉这块区域的地形,被他绕几圈就有晕头转向的迹象了。在下一个转角卫临川毫不犹豫地躲进便利店,借着货架掩盖自己的身形。
然后他只能给牧弋帆发信息,打字的时候卫临川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行。
他在害怕什么?那些人看着不像是绑匪,他父母在国外,就算是为了钱也不该顶上卫临川这个目标。
牧弋帆赶到便利店的时候,那群人还没走远,看到牧弋帆出现他们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跟错人了。
卫临川正绞着手指,望着挡在他身前的牧弋帆,开口就是:“我怕死了。”
牧弋帆一把抱住他,拍着背哄他:“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临川。”
临川,我在这里。
卫临川偏过头,说了句什么,牧弋帆的心瞬间就揪起来,心尖最软的地方被利刃狠狠刺痛。
他说,“幸好被盯上的是我,不是你。”
牧母是从公司赶过来的,高跟鞋职业装开着一辆白色卡宴停在马路边,摇下车窗看着俩孩子让他们先上车。
“没出事吧?”牧母一脸关切地问。
“没有,阿姨我没事。”卫临川摇摇头,还挽着牧弋帆的胳膊没松手。牧弋帆能感觉到卫临川浑身都紧绷着,心脏在快速地跳动着。
牧母一个电话拨出去,张口就开始骂:“竞标还搞这种下作的手段,怪不得没人肯跟你合作。我警告你,别以为我每天笑吟吟的就是脾气好,你要是对我两个宝贝儿子做什么,就当心你直接断子绝孙。这事都做得出来,做生意做到你这份上也挺失败的。”
接着一句话都不想听对面解释,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然后很愧疚地和卫临川道歉:“对不起川川,是阿姨不小心牵连你了。”
“别这么说阿姨。”卫临川在牧弋帆的安抚下已经趋于平静,就听见牧母补充:“别住校了吧,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再出这种事情阿姨会很担心。住到家里来好吗?我让司机天天接送你们上下学。”
牧母很明显还是工作中的状态,语气没有平时那么温和,有股不容拒绝的强势。牧弋帆和他妈妈简直如出一辙,气场全开的时候都让人不敢生出忤逆的念头。
卫临川没有拒绝的机会,牧弋帆替他决定好了,跟妈妈说就这么办好。
难得遇到的险境,明明没出什么大事,却成了牧弋帆午夜梦回都有差点没能把人找到的后怕。
他一直没说,但是卫临川能感觉到。牧弋帆照看他有些太紧了,几乎都要把其他空余的时间全部充斥到卫临川的生活中。
所以他在今天突然聊起这个回忆时,才会提到他是不是耽误了牧弋帆太多事情。
卫临川看着是很坚强的孩子,他独立又有主见,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决定的,现在有未知因素加入进来,让他不断审视和牧弋帆的关系,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车缓缓驶入车库。这辆帕拉梅拉是牧弋帆毕业考完驾照,牧母问他要不要买辆车,当时他还说自己挣钱买辆代步的就行。结果卫临川当天拿着一张银行卡过来说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给他买车。
“我上班不方便,我也不想考驾照。你买辆车有空接送我一下呗?”
卫临川就是说了这句话牧弋帆才答应买车的。
两个人把自己的零花钱凑了凑,去店里看中了这辆,当即就买下。后来牧母还问是不是把俩人的小金库都掏空了。
倒也没有。他们遮遮掩掩,当时两个人其实都能挣钱,也攒下来不少,没好意思再跟家里要。
卫临川爹妈从牧母那边听说这事,还特意打了个远洋电话过来。
“川川,要不要买辆布加迪什么的给你?我看现在小年轻都喜欢这种。”
卫临川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妈,就是说,我没考驾照呢。”
妈妈好像是没想到这回事,呃了一声,问:“那小帆给你做专职司机啊?”
卫临川:。
卫临川: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后来这事以卫临川父母给他们两个一人发了一笔零花钱结束。
倒车入库,非常精确,牧弋帆的车技确实很好,开车稳得很。但是熄火后两个人都没动,也没下车。
牧弋帆凑到副驾驶,伸手捏着卫临川的后颈逼得人看向自己。
“你怕什么,告诉我。”
卫临川躲着他的眼睛不肯直视他,抿着唇也不说话。牧弋帆很有耐心地揉着他脖子后面那块肌肤,给小猫顺毛似的,手法很轻柔。
“因为我有女朋友,所以你跟我要生分,是吗?”牧弋帆沉思片刻,只觉得这事情棘手。
一个不存在的人,让卫临川生出了别的心思,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果然,卫临川动作幅度很轻地点点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最知道露出什么神情会让牧弋帆心软,同时他也再唾弃自己要这样去勾得人重视他,花精力和心思哄他。
图什么呢?卫临川自己向牧弋帆凑过去,两个人的鼻尖不可避免地碰撞了一下,牧弋帆像是触电一样,立刻松开手往后撤。
啊,就知道会是这样。卫临川心里了然,但凡牧弋帆有一点对他有别的意思,他都能放下自尊和廉耻,忘记世俗的眼光,去挽留住他。
这是不道德的。卫临川抽抽鼻子,坐了回去解开安全带,完全没注意到牧弋帆的脖子已经泛起一大片的红色。
他差点就忍不住要抓着卫临川,不顾对方的意愿,将自己埋藏多年的感情放出来。
再这么憋下去迟早要憋坏的。
牧弋帆沉默地下车,跟在卫临川后面仿佛丢了魂,他已经快疯了,要变得跟心理变态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控制住卫临川,让他生不出任何别的心思,只能想着他,用他好听的嗓子只能呼唤牧弋帆的名字。
“临川,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全部,牧弋帆在心里补充。
卫临川脚步一顿,“嗯,我知道。”
那就藏着这份见不得天日的欲望,希望你得到幸福吧。卫临川努力压制不断吞噬自己的负面情绪,他想把牧弋帆关起来,想要告诉他,眼里只可以容下卫临川一个人,不许看其他人。
蜗牛的触角一碰就缩回去,他们谁也没敢去触碰抛开二十多年的发小情谊,滋生出来的异样感情。
或许能忍,或许我会藏不住。牧弋帆手上的伤好了之后,他们就不再同睡一张床了,卫临川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一个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找个人问问这个情况该怎么办,但是点开通讯列表,也没什么人可以说。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谢清宵的名字上。
【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方秒回,卫临川咬着自己的下唇,疼痛让他思路清晰不少。谢清宵也没想到卫临川会突然找他,估计也是问牧弋帆的事情。
【弋帆最近忙吗?】
卫临川知道谢清宵最近在和牧弋帆共事,听人提到过几回。
【还行,不算很忙。】
【他不着家了还是怎么?】
谢清宵回忆一下最近的工作细节,感觉没什么异常,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结果等半天就得到一句轻飘飘的答复。
【没事,我就问问。】
谢清宵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两个人再这么下去,得拖到死。
【明天你要是没事可以来工作室玩玩。】
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谢清宵觉得自己助攻成功情侣一定可以积德行善,所以还算热忱。
【好的,谢谢。】
卫临川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明天上午练完,下午就去牧弋帆的工作室看看。
卫少爷还是被自家发小宠过头了,坐个地铁都感觉恍如隔世。上次坐地铁是什么时候都想不起来,牧弋帆做司机非常敬业,真把卫临川当少爷一样。连球杆盒卫临川都很少自己拿。
他不会是真把我当儿子养,以后好让我给他养老吧?不过都快把我养废了,能图我什么?图我少爷脾气吗?
坐在地铁上的卫临川在阴谋论,煞有其事地分析牧弋帆的险恶用心。
我可不能踩进他的陷阱。卫临川暗自发誓。
然后到了牧弋帆的工作室后,他又被当作祖宗供了起来。
“你怎么跑过来了?坐地铁来的吧,这不得累坏。”牧弋帆正在木头上描图案,一抬头就看见卫临川透着玻璃眼巴巴地瞧着他。
牧弋帆还以为自己眼花,太惦记着才会以为人跑来。结果卫临川在玻璃上敲敲,总算是把他敲醒了。
意识到卫临川是真跑来的牧弋帆当即就站起来,把门打开让人进来。
他的工作室还算干净,分门别类地安排很好,木屑也不会到处乱飞。比一些跟装修工地的制琴工作室要整洁很多。
卫临川坐在被划分在休息区的沙发椅上,牧弋帆拿着个干净玻璃杯给他泡花茶。
“还好,不是很累,下午不想训练就跑过来等你下班。”
卫临川把球杆盒放在桌上,随口就编理由,他伸手就接过牧弋帆递过来的玻璃杯,然后眼神到处乱飘,打量着他鲜少踏足的地方。
“你早点跟我说,我去接你啊。反正这活又不急。”牧弋帆伸了个懒腰,正好也坐下来休息休息。
然后卫临川的注意力被木材区一根很长的枫木吸引了。
那根木材太长了,和别的被切割好的都不一样,显得特别突兀。那是做什么的?卫临川没有问出口,低头喝了口水。
茉莉花的清香入喉,暂时缓解不少心理上的压力。牧弋帆慢悠悠地翻着自己的手稿,卫临川已经站起来在一排展示柜前看牧弋帆过往的作品。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把小提琴上。
他知道那是牧弋帆第一次做的琴,它最后被卫临川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