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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站 公主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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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站公主坟
薛舞
被公安局邀请应该没有什么好事。但是如果是说同学叫他们分析案情,就更蹊跷了。
公安局的威力就在于,就算他们再三和说没什么的,李遂和魏萃这一对儿正常的恋人走进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有问题的狗男女。
门口路人射过来那些眼光可真是毒辣啊。
韩不二老早在门口等着了,穿着制服,严肃的朝他们两个人挥挥手,脸一沉自己就先走进去了,和高中的时候一样酷。
李遂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没说什么。而魏萃瞄了他一眼,就一低头,二话不说的跟着他进去了。
“今儿喊着你们俩来,就是一咨询,你们不是学心理学么?不过咨询完了,可什么都不准传出去啊。”韩不二一进办公室就脱了制服,两只手哗啦哗啦的刨了几下头发,然后又使劲的搓了搓脸——他一紧张就这样,但是不熟的人,就是觉得他酷酷的。
“我们还没毕业呢。”魏萃低低的说一声。这意思很白,找动心理学的行家大家才能解决问题,就两个毛学生,说什么什么不算的,这又是哪一出。
韩不二刚拎出来一根烟,又顿了一下,然后就盯着他们两个人说,“这不因为你们嘴牢靠么,再说还不到那一步,还不到——那一步呢,再说,硕士,也比我强多了吧。一会儿,我先让你们见个嫌疑犯,你们就听他说,告诉我你们自己的判断,就行了。”
“特血腥的那种么?”李遂插了一句,因为他晕血。
韩不二突然脸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然后转过头去,说了一句,“过去了,都收拾干净了。” 他大踏步的走出办公室,李遂和魏萃忐忑的跟着,至于怎么收拾干净的,真的是又害怕又好奇了。
隔着审讯卓,见到了一个早已等在那里的所谓嫌疑犯。这个人并不怎么具有威胁性,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进来的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是自杀,真的啊。”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没有手铐,舔了舔嘴唇,轻蔑的看了看进来的两个人。“问多少次,也是自杀。”
“怎么自杀的呢?”魏萃不动声色坐了下来,拿出来一个小笔记本,“我们不是公安局的,只是来实习的学生。”说完这句话韩不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发作。但是魏萃有自己的想法,只有你先示弱,才能让对手轻视你。装作打出底牌,这局才有赢的可能。
“忧郁症,自杀了。”金边眼镜嘴皮子随便翻了几下,这样回答,回答完之后就看着自己的鞋子了。“今天,是拘押的最后一天了吧。如果你们还没有确凿证据,就要放了我吧。”
“先说一下案情吧。”李遂翻开桌上的卷宗,手有点抖,但是还是要装作是很老成的样子。
对面没回答,金边眼镜明显没把他们两个人当成一盘菜,冷冷的扫了一眼卷宗,双手抱胸了。
魏萃李遂从没遇到这这样的阵仗,而韩不二,一句话都不说,下巴绷的很紧,就像透明中立的观察员。
卷宗相当陈述,七年前两人结婚,三年前出现第三者,但是今年第三者怀孕后,金边眼镜的妻子莫名死亡。
死亡原因,不明。
凶器,剁骨刀。
现场一组组照片拍出来了,李遂眼一晕,红色血腥气蔓延到自己的喉头,早餐就差点吐出来了,魏萃在桌子下面用力捏了他一下手,然后轻轻的放了一颗薄荷丸在他手心里。
一面将那薄荷丸不动声色的放在嘴里,李遂一面想,女人真是外柔内刚的一种动物,记得以前也讨论过这个晕血的问题,魏萃说她自己也晕,不过是,每个月晕晕就习惯了。
魏萃凝神看着那些照片,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第一张,那女人全身是血,没什么特别的。再翻一页,还是全身是血。最后两个法医在现场的那张照片,才让她看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法医,可以将那些关节全部都拆卸下来的!
她吓了一跳,又翻回前几页,才发现前几页的排列,也是很勉强的摆成了一个人形的样子,手和脚的姿势,是关节无法结合的姿势。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她直觉的回头看韩不二,韩不二这时也看着她,眼神里面很有一些期待。
“你觉得,一个女人可以用自己把自己砍成很多段的方式自杀么。”魏萃淡淡的问,她甚至还准备悠闲的喝口水,拿起矿泉水瓶子,隔着瓶子看里面的水,她已经很断定是他杀了。
金边眼镜连惊愕的表情都没有,他退了一下眼镜,“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办法解释,我解释了,警察也不会听的。”
“可是你解释过么?”魏萃敲了一下矿泉水瓶子,看水纹荡开来。
金边眼镜愣了一下。“解释不了,所以拒绝解释。”
“那么你不解释,尸体上的那些指纹,就一定能定你的罪。”魏萃还是很平静。
金边眼镜直视回来,“她死之前还是我老婆,身上有我的指纹并不奇怪。”
“可是凶器上也有你的指纹。”韩不二突然插了一句。
“那是我们家厨房的刀,你看我当天的晚饭,就知道这个不构成证据。另外,你们警察应该化验过那把刀了,上面绝对不会有我老婆的血渍或者任何dna样本。”
韩不二嘴巴闭上了。魏萃知道这个是现在这个案子的软肋了——证据。而这个嫌疑犯,又是如此的明白,什么对自己可以造成威胁,可是是什么让他这么理直气壮呢?
“说说你的理由吧,为什么,你认为她是自杀呢?”魏萃问。
金边眼镜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你们放我走吧。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她临终之前说了什么?”魏萃精疲力竭,身边的李遂已经放弃了努力。
金边眼镜嘲讽的笑了一下。“好吧,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就说一次。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我肯定她家人肯定会告我,结果判什么,我无所谓了。她的目的达到了,死了,也不成全我,死了,也不离婚。”
“那天是我们摊牌的时候。她没有过多拒绝,只是要求再做一次炖排骨。这个就是为什么,那天我使用了那把剁骨刀。当晚的餐桌上我没心思吃饭,只想着,离婚之后,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吧。她一边埋头吃排骨,一边看着菜盘前面的那离婚协议书。”
“她问我记得娶她的时候她妈妈和爸爸怎么关照我的么?我还真想不起来,于是就没回答。然后她就开始哭,开始歇斯底里。这已经有三年了——生活在一个忧郁症病人的身边,有多么的压抑,你们不会明白,我感觉天天缺氧,想要逃离。终于哭的差不多了,她像个乞丐婆,涕泗横流衣服上面,毫无尊严,毫无形象可言,那个时候我仔细的看过她,自己把自己折磨的像个鬼,皮包骨头。”
“我是很不耐烦的等她吃完的,吃完之后,我就可以催她签字了。”
“她呆呆的看了我很久,我终于没忍住,当时是看了一下表,晚上七点半。于是我说了一句,你赶紧签字吧,长痛不如短痛,明天我还要上班。当时只觉得她的眼睛哭的很红,有些肿,她用手背胡乱的擦了眼泪,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金边眼镜在此时又推了一下眼镜,似乎也是强忍住不快的感觉,大口大口的换了三四口气,看向有防护栏的讯问室窗外。
李遂和魏萃都没敢说话,韩不二更是好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陈述,身体都向前倾斜着,就怕这个时候金边眼镜突然大喘气,收了这包袱不再说下去了。
“她一边擦,眼角一边流血,越流血越擦,后来却是笑着对我说,‘记得娶我的时候我妈妈爸爸怎么关照你的么?他们说,我是——他们的骨肉啊,你要,好好的疼惜我。’”
“我听了冷哼了一声。那你去找他们疼惜你好了,在我这边,你就是一堆他们的骨肉,一堆,我要退回去的骨肉。”
“这句话一说完然后她就倒了。从那个凳子上倒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
“开始我没理她,因为要离婚,她装神弄鬼寻死上吊的很久了。可是很久之后都没见她起来,我终于站了起来,还吼叫了一声,‘你到底签不签!’”
“地上是一堆骨肉块,她的头骨碌到饭桌脚,眼睛死定定的看着我,嘴唇还蠕动着说,‘我死也不签……’”
金边眼镜擦擦汗,又摘下眼睛擦擦眼镜腿,然后看着我们。“现在你们知道了,为什么,我说了也没人相信?现在我就算是无罪释放,也不会有女人跟着我了,她会变成一个变态的故事,跟着我,我也只能是丧偶,不能是离婚。”
“确实是自杀。”李遂撇撇嘴插了一句,“女人,怎么能够把自己的生死,推给别人呢。”
魏萃却对金边眼镜说,“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她的忧郁症,是你开始有第三者的时候开始的。是你,杀了她,你再抵赖,也是没有用的。”
金边眼镜愣了一下,才开始想到这个问题。魏萃没有深点下去,判决,不是自己的任务。
她合上卷宗的时候,法医的鉴定单掉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死亡时间,午前十点左右。”这个时间,和金边眼镜说的时间,风马牛不相及。她淡然一笑,这个案子,诡异的地方太多了,但是不管自己怎么看,怎么想,都是他杀。
韩不二始终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他拍了拍李遂的肩膀,表示了一些同意或者肯定。三个人默默的低头出来。
“有没有可能,这些场景,都是嫌疑人构想出来的,嫌疑人,自己是有精神疾病的?”李遂小心翼翼的问。
魏萃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那个,不重要了。我们,分手吧。”
她甩甩削成薄碎的披肩发,大踏步的走出了公安局,今天,以及过去,都要忘记。
留下韩不二和李遂愣在当地。女儿。永远只会是父母眼中的公主,你千万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