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 Forever》桑蒲

16、秘密

　　关山所见到的这个强势的女人是没有神采的了，她觉得自己只要不倒下就没有输。
　　“可是你的确是没有输的啊。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这样三个人都活在你一个人身上，只要还能够承受就继续好好地活啊。”
　　关山试图安慰她，可是没经历过的人又懂什么呢。
　　但是姑妈并不歇斯底里地对他吼“你什么都不懂”，因为她懂的足够多，明白的足够透彻。本来自己的故事就只有自己能够懂。
　　但是关山是自己的亲人，亲人之间是有爱和关怀的纽带的，即使细小也不远千里地相互联系。
　　他是想关心自己鼓舞自己，那么为何不全盘接受呢。
　　那么就好好活下去吧，默默地封存那些往事实在太重了。
　　姑妈站起身整理了衣服，优雅地微笑起来，“那么，你回来了就好，已经晚了，就洗洗睡了吧。”
　　这个时候关山觉得姑妈已经回到从前了，她重新拾起了岁月的韵味，经过一番自我折磨，终于脱胎换骨。
　　而正因如此，他愿意留在这个女人身边，和她一起开始新的生命。
　　“那以后，我们就像母子一样了好吗。”关山小声地问。
　　姑妈良久不说话，脸颊终于开始湿润，她抚摸着关山的脸，“你有自己的母亲，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忘记她，但是我愿意给你她不能给予你的关爱。”
　　关山看见姑妈躺下以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他终于有了真正的母亲。
　　想到生养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守在弟弟的摇篮前看着婴儿熟睡的脸微笑，不知道她看着弟弟的脸会不会想起她带大自己的时候。
　　但是关山还是很安心，一切都变得美好静谧，畦会不会在看着自己？她一定会为我开心的吧。
　　他闭上已不再干燥的眼睛。
　　他想着明天要早点起来去看林沪有没有恢复得更快些，希望他真的能够如畦所说赶快好起来。
　　明天该怎么告诉林沪这一个夜晚间的变化，希望林沪能够接受，毕竟星空依旧是星空，大海依旧是大海。

　　第二天黎明依旧揭晓。
　　是一个春天的周末，姑妈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依旧起早贪黑，关山起来的时候姑妈还在床上熟睡，睡梦中似乎都是微笑的。
　　希望她已经摆脱了悲伤，关山想。
　　这一次回家是值得的，不再是拿了行李就走的暂息，而是永久的停留。
　　关山离开家去看林沪，林沪好像还在睡觉，关山想合上门，但是一阵大风从门外吹来，门一下子被吹得猛一关，声音大得震天动地。
　　不愧是质量好的防盗门，关山想。但是同时咋咋舌，遭了，这下林沪被吵醒了。
　　正这么想着，关山就听到林沪大叫的声音，“怎么了！”关山着急地朝林沪狂奔过去，迎接他的却是林沪大大的笑脸。
　　林沪张开双臂，“我眼睛能看清楚啦！”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关山笑着弹了一下林沪的额头，“那是当然，你福大命大嘛。当然还有我们的悉心照顾啦！”
　　说到“我们”，关山立刻后悔了，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说。
　　林沪的声音还是兴奋异常，“是啊，得谢谢你们，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我从林赤那里学了不少。对了，畦呢？”
　　“她走了。”
　　“走了？她又跑去哪里玩了？什么时候回来？”林沪还是笑着问。
　　“不，她回家了。”
　　“家？哪里？这里不就是她家嘛。”林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关山勉强地笑着说，“她有自己的家嘛，回去了就不回来了啊。”他不敢看着林沪，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说来，今天吃什么啊？”
　　林沪丝毫不为所动，“她为什么要走？”
　　“你该吃药了。”
　　“让她自己来劝我，快去找她，快啊！”林沪不知所措了，他想起了小的时候。
　　自己把罐子放在海边，当时只顾着林赤，忘记把畦带回家，他和林赤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想立刻回去找，但又不能丢下妹妹。
　　他一把把林赤抱起来飞跑回家，把妹妹送回家以后他已经汗流浃背，他不能休息，他怕找不到畦了。
　　他用更快的速度跑向海，沿着小镇短短的海岸线跑了几圈，都没有看见她。
　　和林赤一起堆的沙堡还在，为什么比沙更坚固的玻璃罐子却不在了呢，不，一定是自己太马虎了没看见，他一遍又一遍像有强迫症一样地找，有稀少的路人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在海边寻找什么，泪和汗一起流，就想帮帮忙，但是问他在什么，他一直不停地说，“罐子，罐子…”
　　平坦的海滩上哪里有什么罐子，但是男孩还是坚持不懈地找寻着，好像只要他不放弃，罐子什么的就会凭空出现似的。
　　一直到天黑，他只好回家。
　　为此他责怪了自己好久，并不是妹妹比畦重要，不是的。
　　他颓丧地回到家，他要在妹妹面前成为榜样，但是再没有人能够在他虚弱的时候听他说话了，畦一直是他所依赖的，跟妹妹全然不同。
　　林沪保护着林赤，而畦保护着林沪。
　　所以他不能失去畦。
　　林沪看到关山纹丝不动，只好自己坐起身来，但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下地，起身的时候还是摇晃了一下，关山紧张地扶住他。林沪想甩开关山却再次被关山反手抓住，关山抓得很紧他没有力气挣脱，只好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站着。
　　关山把他能够理解畦的转达给还无法接受的林沪，“她到这个世界来的唯一希望是要你，林沪能够过得好，现在她认为自己实现了愿望。
　　“如果你离开了最适合你的故乡，在你完成了你的梦想之后，你就应该回去了对吧。归宿这样的东西就是最终的港湾。
　　林沪的表情好像慢慢缓和下来，但是他还是全身紧绷，他不想，绝对不想再一次失去因为曾经的错误而留下的遗憾。
　　当他在十字路口看见畦的时候，他被莫大的惊喜所覆盖，他被震惊得无法用表情或肢体语言来表达，以致于他是如此平淡，甚至令他有点不明所以地，迎接了畦的归来。
　　畦没有怪他，让他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但果然老天不会如此具有同情心，他还没来得及弥补以前的过失，畦就在此消失在他面前。
　　他太不甘心，为何是在睡梦中，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最终受苦的一直是畦，林沪的心紧紧地收缩了。
　　“现在她治好了你的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那瓶药的，也许甚至付出了一些代价，也许这个代价就是她必须回去，所以你绝对不能辜负她，让她留在你的记忆里吧。
　　“她说她希望她留存的是最美的样子。”
　　林沪听了这些，视线移到桌上的药瓶上，质问关山，“她是用自己的离开换来这瓶药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赶快告诉我！”
　　关山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只是我的猜测。”
　　可惜关山并没有完全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