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危为安》轻昼无辞

2、第 2 章

　　“危经理，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

　　岩朔问，“这么久没见了，不打算和老同学叙叙旧吗？”

　　“抱歉，我明天还有工作，今晚得回茗溪，大概没时间叙旧了。”危为安说得礼貌又疏离，可微颤的睫毛还是将她惴惴不安的内心给出卖。

　　岩朔笑道：“巧了，我今晚也去茗溪，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请你吃宵夜，晚上九点，在阿提娜餐厅，怎么样？”

　　她显然没想到他会逼得这样紧，愣神好一会儿才道：“吃宵夜可以，但是得我来买单。”

　　既然无法避开，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看来危经理这几年的薪水不低啊。”岩朔揶揄。

　　阿提娜餐厅位于茗溪市最繁华的钻石大道中央，一顿饭的价格大概是普通白领一个月的薪水。

　　危为安也不惯着他：“您是总裁，如果好奇我的薪资，可以在系统里查到我的劳务合同，和近几年的晋升记录，那里能看见具体的数字。”

　　牙尖嘴利，这就是岩朔认识的危为安。

　　他莞尔，终于改口：“危为安，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感受到一点儿熟悉的气息，就觉得对方一成不变。

　　岩朔实在有些一叶障目。

　　“一点儿都没变吗？岩总，我变的可不是一点。”她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先走了，就不打扰您了。”

　　看着危为安离去时挺拔的脊背，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数年前，穿着蓝白色高中校服，同样挺拔的她。

　　只是当时她扎马尾，现在是散发，而且更瘦了些。

　　岩朔吃掉了盘中最后一块牛仔骨，也起身离开了餐厅。

　　回到办公室，秘书李一冰为他端来了一杯清爽的柠檬茶，他将其一饮而尽后吩咐道：“帮我订张今天到茗溪的高铁票，我自己去就行，你们不用跟着一块儿。”

　　李一冰极有眼力见地问：“需要和危为安总监定同一班吗？”

　　方才岩朔和危为安在员工餐厅共同用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座大厦，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点儿非同寻常的关系。

　　岩朔拿手帕擦了擦嘴：“不用。”

　　“好的。”李一冰说，“我随后将车次和座位信息发给您。”

　　“等等。”岩朔叫住了正要出去的李一冰，“帮我回去挑一身好看的衣服……”

　　“算了，还是我自己回去挑。”他信不过别人的眼光。

　　危为安在下午四点钟回到了她在茗溪市的公寓，屋内固体香薰散发着熟悉的薄荷气味，让她放松不少。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走到沙发上瘫坐下来，看着黑屏的电视机发呆。

　　同岩朔分别之后，她不是没有想过与他再次见面。

　　或许是高中同学聚会上，又或者是去欧洲旅行时在某家街头鸡尾酒吧里。

　　在危为安的打算里，他们应该在这些场合见面才对。

　　至少不该在工作场合，至少对方不该是自己的上司……

　　可是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除了面对之外也别无他法。

　　她在联硕科技矜矜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因为突然发现老同学是上司，就辞职不干。

　　况且就算她同意，她亲笔签下的竞业限制协议也不允许。

　　危为安放空许久，最终还是揉了揉眼皮，强撑着坐直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起身进了衣帽间选衣服。

　　看着衣柜中过度板正的西装套装和过度休闲的运动服，她实在有点难下手。

　　工作之后，她整个人便如同机器般运作，买衣服时首先考虑的也都是它能否穿去上班，这才会在需要赴约时挑不出一套合适的衣裳。

　　翻箱倒柜半天，她才终于从衣柜最角落的地方翻出一条黑色裙子。

　　这条裙子是危为安大学时买的，在期末时拿打工一学期存下的钱买的。

　　她尤记得领着购物袋走出商店时的心情，却有些记不清这条裙子长什么样，长度有多长，上边缝的是纽扣还是蕾丝了。

　　危为安换上裙子，凑到镜前打量自己。

　　裙子的领口开到锁骨下方，显得脖颈纤细而修长。

　　没了学生时期的青涩稚嫩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干练利落，却又有些憔悴的状态。

　　“还行，就穿这件吧。”她自言自语。

　　首饰盒里只有一条金项链，危为安看了一眼，却没戴，拿上手机和钥匙便出了门。

　　到阿提娜餐厅时，才不到八点半。

　　岩朔定的位置在顶层包厢，绕过一座烟雾缭绕的室内假山才到。

　　危为安便走便猜测这顿饭的价格，她卡里存款如今已有六位数，虽然肯定足够支付这顿饭，却还是心疼得不行。

　　“危女士，岩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服务生停在门前，微微鞠躬。

　　她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看着炭灰色的包厢门，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待心跳速度平稳下来后才终于推开。

　　“来了。”岩朔坐在桌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衫，选来选去，连燕尾服都被他从衣橱里拿出来过，最终却挑了件最简单的黑衬衫。

　　危为安本提着的心竟在见到他的那刻放松下来，她缓步走进包厢：“嗯，你到多久了？”

　　“没多久。”岩朔说，“不过我已经把菜给点好了，你看看还要添点儿什么吗？”

　　看着被推过来的菜单，她摇头：“不用了。”

　　“行吧。”岩朔也没强求，换了个话题，“怎么样，在联硕科技干得还开心吗？”

　　危为安没想到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是工作：“还行吧，干的活对得起我拿的薪水。”

　　“在进联硕科技之前……”岩朔终于问，“你不知道这是我家的公司吧？”

　　联硕科技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各个分公司都独立运营，只有年底的集团大会才会见到大老板——也就是岩朔的父亲，岩巍。

　　危为安知道岩巍，却不知道他是岩朔的父亲。

　　“不知道。”危为安答得迅速。

　　岩朔追问：“要是知道，你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危为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将工作看得极重，当时给她递来橄榄枝的几家公司里，联硕科技开出的条件最好，这也是她选择它的原因。

　　可若是她早知道联硕科技与岩朔有关，或许她压根不会投简历，不会去面试。

　　她对他有愧有悔，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若是可以，她当然希望可以避开他。

　　犹豫好久，危为安最终违心道：“我会。”

　　岩朔感到意外，挑眉看向她。

　　她也直视他的眼睛：“岩朔，我和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都记不清了，那些事儿不会影响我的职业选择。”

　　这句也是谎话，危为安从未忘记过那些有他参与的岁月，那些同他共同经历的笑与泪曾是她一度的精神支柱与崩溃的起始。

　　“是吗？”岩朔轻笑，“那我们今天这顿饭，就当冰释前嫌怎么样？”

　　“好啊。”危为安举杯，杯里是气泡水。

　　他记得她喜欢喝碳酸饮料，所以要的是气泡水。

　　水面不断有气泡破裂，发出微弱的声音。

　　谁也没听见，谁也没有。

　　岩朔也举杯：“危为安，好久不见。”

　　危为安微笑着同他碰杯，玻璃杯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声，两个人都听见了。

　　她说：“岩朔，好久不见。”

　　“以后经常见吧。”岩朔喝了一口杯中的水，“职务调动，我之后大概会到茗溪的分公司来。”

　　“什么？”危为安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瞪大了眼。

　　“不是说冰释前嫌了吗？”岩朔道，“和老同学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吗，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情愿。”

　　“没有不情愿。”她说，“只是和大老板的儿子要在同一屋檐下工作，难免有点紧张。”

　　岩朔没有出言戳穿她的谎话，轻笑一声便算过去了。

　　菜肴端上来，蟹粉炖蛋上撒着鲟鱼子酱和金箔。

　　配的勺子很小，据说是用贝壳做的，只比掏耳勺大那么一点点。

　　危为安尝了一口，觉得她还没有高中食堂里做的好吃，可她还是将那盅炖蛋给全部吃完。

　　岩朔拿餐巾抹了抹嘴，继续道：“交接手续要下周才办完，我下周三入职，到时候还要请市场部危经理多多关照啊。”

　　危为安浅笑，大不敬道：“公司有传言，说我克上级。项目组的总负责人、市场部总监，还有经理，都是我的顶头上司，但都因为各种原因离职了。我成为经理之后，直系上司可就是岩总裁你了……”

　　“你觉得我怕会这些吗？”岩朔问。

　　“你当然不怕。”危为安答，听起来却像说给她自己听的。

　　“其实我有点怕。”岩朔接过话：“当时大家都说你旁边的位置不吉利，坐的人要么考试排名下降，要么运动会的时候伤了腿，我不信邪……”

　　危为安厉声呵：“岩朔！”

　　岩朔却自顾自道：“所以我也受伤了。”

　　考试排名下降，下次努力就可以上升。

　　运动会上扭伤脚踝，在家里躺几天就能正常行走。

　　可是一颗爱意萌动的心，被陡然浇上冷水，是无法恢复，至少无法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