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沏壶花茶

60、千清

　　许秋然有些发懵，不过当他看到左言的那一刻，便也顾不上其他的事了，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两步地走向左言，握住他的双肩，把左言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你了。”许秋然说着。

　　??“许秋然，你怎么来到这儿的？”刚刚听千清说了许秋然与自己的过去，现在在看到许秋然，左言心里对他的感情更加难以言说了。

　　??他想到了之前许秋然亲吻他时，他所感受的那股熟悉感，也许就是当初自己还是一盏茶杯时，许秋然唇瓣碰到杯沿自己所感受的触感。

　　??想到这儿，左言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之前在这里的时候，许秋然在没有意识道这一点时，自己和他每天都在进行这种亲密接触……救命，好羞耻……

　　??许秋然见左言看着自己，越看脸越红，不禁笑着问道：“我说，你看我就看，脸怎么还越来越红？”

　　??左言忙转移视线，心道这该怎么向你解释……

　　??许秋然神色温柔地看着这样的左言，勾了勾了嘴角，知道他现在安然无恙他就安心多了，接着许秋然又看向旁边，注意到了站在他们身旁的千清。

　　??千清看到许秋然的视线往他这里看来，忙低下头与许秋然的视线错开，恭敬地道：“主人，欢迎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千清心里有一些失落的情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就是觉得内心痒痒的，大概是因为以前他和许秋然并没有这么生分，但是现在许秋然想来已经不记得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自己于他，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许秋然问道。

　　??“主人，我叫千清，是您创造了我。”千清还是低着头，不曾看向他。

　　??“我创造了你？”许秋然看着眼前这个不敢看向自己的人，不知为何，以前应该是没有见过他的，心里却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你可以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吗？”许秋然问道。

　　??听到这儿，左言心里好像也跟着千清一起紧张起来，按照千清之前所说，那么千清应该是陪伴许秋然最久的人，他们之前的关系一定很好，不然自己曾经还是茶盏的时候干嘛和千清说自己吃他的醋呢，现在两人终于又要重逢，不知道许秋然看到千清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千清同样也很紧张，只是他没有心脏，只是觉得自己身体里闷闷的，在他的回忆里，在这漫长的没有许秋然的日子中，他渐渐也体会到了孤独与思念，渐渐也在潜意识里萌生出于许秋然重新相逢的期待，只不过这种情感当然更加纯粹，没有情爱的成分，是由于二人只见无法斩断的羁绊所致，他的一切都来源于许秋然。

　　??千清在身体里那种奇异的鼓动中缓缓抬起头，许秋然看着面前的人逐渐抬起的脸，心跳也渐渐加快，直至二人视线完全交汇，千清轻轻喊了一声：“主人。”刹那间，许秋然透过千清的那双眼睛，看到了无数过往，当初在这里的回忆就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一般涌入了许秋然的脑海。

　　??太多回忆袭来，许秋然一下没有站稳，一只手扶着太阳穴踉跄了一下，左言忙扶住他，许秋然稳了稳心神，看向千清，像是确认一般，道：“千……清？”

　　??“是我，主人！”千清上前一步，脸上露出笑容，却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主人，你想起来了吗？”

　　??“嗯。”许秋然将手臂从左言扶着他的手中抽出来，顺势再将手臂跨过左言的脖子将人揽在怀里，然后又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千清的头，千清其实比许秋然还要高一点，但是这样被许秋然摸头，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起来，左言觉得这个家伙如果有尾巴这时候一定也摇得很欢。

　　??他为什么要用“也”？

　　??“还有啊，不是说了吗，别喊我主人，之前我叫什么来着？”许秋然虽然恢复了很多记忆，但有些细节还是有些模糊。

　　??“噢，之前你说很喜欢人类世界里那些鲜艳美丽的花，还自己创造了一个花园，给自己取名叫‘花神’的。”千清一本正经地解答着。

　　??许秋然：：“……”

　　??偷瞄着许秋然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左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笑什么，作为没接触过外界的小神仙，我这个名字，那还是很优雅的。”许秋然捏了捏左言的脸蛋，轻咳两声，又道：“不过，这个，这个名字还是改了吧，我现在这个名字不错，你叫我这个名字就行。”

　　??“哈哈哈哈哈”左言还在笑。

　　??“别笑了你个坏家伙！”许秋然幼稚地开始挠左言的痒痒。

　　??左言边笑边躲，逃出许秋然的怀抱，双手分别握住许秋然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道：“虽然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太抽象，不过你给千清取的这个名字不是还不错，倒是有点隐居世外的感觉。”

　　??“是吗？”许秋然听了左言夸赞，果然停下动作，又问向千清：“我怎么想起来给你取这个名字的？”

　　??“当时，左言……呃，就是那碗茶盏上，有这两个字，主人——哦不是，许秋然，然后你就拿来给我当名字了，在此之前，我是没有名字的。”

　　??许秋然点点头，想来也是，之前这里就他和千清两个，也没必要有什么名字，不过——“千清，你说茶盏，我倒是有印象。”回忆中，许秋然想起了有关茶盏的一切，正是它让自己无聊的生活有了期待和色彩，“不过，你刚提茶盏的时候，为什么要说到左言啊？”

　　??左言心道糟了，许秋然被他送到人间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化成人形来着！

　　??“这是因为……”

　　??“没什么啊，千清他刚刚就是喊了下我，没什么关联……”左言先一步打断了千清的话，这让千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要不要接着往下说，许秋然喜欢左言，那左言这意思好像不让他讲，他是不是该听左言的，可是许秋然是自己是主人……

　　??“你不让他说我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许秋然把左言拽向自己身边，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理想的茶杯，可我多年从未寻找到，有人说我太挑，可我并不觉得，直到我遇见你，在与你的相处中，我竟然慢慢觉得，你就是我心中的茶盏，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我找的茶盏怎么最后变成一个人了，现在我想通了，这可不是比喻更不是通感，而是你就是当初的那个茶盏，对不对？”

　　??左言看着许秋然的眼睛，炽热而坚定，他觉得自己心脏要跳出来了，他双手撑在许秋然胸前，道：“我这，我也是才知道，我……”

　　??下一秒，许秋然的唇便贴了上来，延续了之前本应到来的吻。

　　??站在一旁的千清觉得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不过这次许秋然的吻很轻，在左言的唇上停留了几秒便离开了，反倒是左言有些不满足。

　　??许秋然放下环在左言腰上的手，问向千清：“千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千清示意让许秋然问，于是许秋然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左言回去吗？”

　　??千清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想让左言留在这里吗？”

　　??许秋然知道千清想要说什么，留在这里，意味着可以不老不死，他可以一直和左言生活下去。

　　??但是不可以。

　　??许秋然摇了摇头，道：“这里很好，但是，左言在人间也有他的牵绊，同时，我也不想我们的余生在这个到处都空荡荡的空间里度过。”

　　??千清原本是看许秋然和左言已经两情相悦，便想着把左言带回来，告诉他一切，然后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在这里生活，但好像……

　　??他的主人更向往人间那更加斑斓的世界。

　　??千清有些失落地点点头，道：“可以，只要我再把左言送回去就好，不过我身上剩余的力量只能再送他一次了。”言下之意，便是左言此次回去，再想回来就只有许秋然自己出手了。

　　??不过，许秋然应该也是要回去的，千清这么想着，抿了抿唇。

　　??许秋然点点头，道：“那你还是保留些力量，由我来送也可以对吗？”

　　??嗯？千清看向许秋然，问道：“你不回去吗？”

　　??左言也看向许秋然。

　　??“回，但不是现在。”许秋然安抚地拍了拍左言的肩，道：“你先回去，我再处理一些事。”来到这里后，不仅是记忆，许秋然还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神力再往自己的身体里钻，

　　??左言想询问，但是他相信许秋然不会骗他的，便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等你。”

　　??许秋然温柔地亲了亲左言的额头，瞬间，左言脚下再次涌现白光，接着便消失了。

　　??许秋然有些眷恋地看了眼左言原本存在的位置，转身对千清说道：“千清，我不瞒你，我此次留下来，是想销毁系统。”

　　??千清听了左言的话，愣在原地。

　　??许秋然在恢复记忆的同时，也知道了系统实际上是出自他手，而在此之前，他明明没有办法再创造出东西，他不断尝试，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个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生命与要创造的东西联结，同生同灭，付出这个代价后，便可以再创造出一样东西。

　　??当初的许秋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存在于人间，有一天会想要销毁这个他费尽心思才创造出的系统。

　　??原因无他，左言说过，系统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人性不可试，许秋然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人间，就算遇到过令他讨厌的人类，但也不乏有他喜欢的，比如他唯一交过的朋友季启远，如果没有系统，季启远一定还会好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着属于自己的人生，而系统在这些岁月中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现在想来，这也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曾经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对于人类而言，仅有的几十年寿命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他该为曾经的所作所为有一个交代，只是……

　　??要对左言食言了。

　　??“主人！”千清想制止许秋然的想法，他不知道许秋然是如何创造出的系统，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许秋然这么做。

　　??“我已经决定了，千清，可以的话，想拜托你，多照顾一下左言。”许秋然将手心放于千清的心口处，千清感受到许秋然身上是力量正在向自己体内涌入。

　　??“主人你……”千清好像明白了许秋然要去做什么。

　　??“谢谢你。”许秋然最后轻轻抱了抱千清，这是千清从被创造出的那一天起，第一次被他人拥抱，感觉很奇妙，可是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许秋然知道作为这里神，是无法擅自结束生命，只能默默等来魂归的一刻，但如果是在梦之本中完成了任务，许下让系统杀死自己的愿望呢？未尝不能尝试，就算回到人间，以人类的身份死去，自己还是会回到这里，继续当这里毫无期待的神。

　　??而在系统中则不一样了，他可以让系统，杀死作为神的自己。

　　??这么想着，他唤出了系统，道：“谁能给我一个超级无敌难的任务？”

　　??完成了，就让系统杀死自己；完不成或者在过程中发生意外，因为难度系数的原因，自己同样会被系统杀死。

　　??是一个死局，却也是一个必赢的局，毕竟现在的他，不是人类，是这里的神。

　　??受到召唤，许秋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带有些机械的女声：“黑阶玩家许秋然，恭喜您被选中梦之本——《无尽》的参与人员，即将进行传送，正在加载，请稍后。”

　　??看着许秋然脚下泛出的白光，千清喉咙哽咽，道：“许秋然。”

　　??许秋然看向他，只听千清说道：“祝你成功。”

　　??许秋然冲他笑了笑，千清能感觉到，许秋然的笑里带着释然和不舍，但这不舍，更多的不是给他的。

　　??也是在这时，千清终于明白了当初左言对他说的“吃醋”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快，许秋然消失在了原地，这里，又只剩下千清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