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什么不对？”众人被她反复无常的样子折腾得已经没了脾气，只求赶紧结束这场磨人的议事。
戚媛在这些人脸上扫了个遍，没看出任何跟自己想法相近的意图，心下便瞬间失了和他们交谈的兴趣。
“我就不爱和你们这些臭男人聊天。”她又凉凉说道，这会儿倒是无差别扫射了座上所有人，他们也不反驳，听这意思，看来她终于舍得让他们快滚了。
“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们休想对我颐指气使，往后如何，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戚媛冷着脸下了逐客令，大门撞起空荡的回响，只剩她一个人倚在贵妃榻上，把玩着一条细长柔软的银鞭，神情晦涩。
良久，她又像有了新的主意，那双掺杂了些许淡金色的眼睛微微一弯，比她指尖的细碎宝石还要绚烂。
*
“奕王并非草包，暗中联手长天门还真干了不少事。”宁熙灼一一翻过桌上的纸笺，对近日来的情况大致了然于心。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白氏拉拢了不少不怎么有话语权的小门派，甚至还有异乡散客，加起来的数量竟颇为可观。不同于早已形式规整的大家族，这些人没那么多规矩，驱使起来更灵活，同样的，他们虽然人多，却很散漫，就更不担心有齐聚一心反手对付长天门的时候。
白氏就是利用这样一股势力，明里暗里踩在宁熙灼的脸上疯狂叫嚣，端掉了碎玉好几处暗点，让他不得不吩咐下去，稍作休整。
好在丰州、连州留存的人手都不算很多，碎玉也没损失过重，只叫王都和浮春不被影响就行。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疲惫。
春意更甚，尽管早晚还吹着凉风，白日里温度却已舒适了许多，宁熙灼也没有再病得昏天黑地。好不了的，总归还是那些老毛病。
见他又半掩着唇轻声咳嗽，庄玹便把他面前的纸张书本全摞到一旁，端了杯温水给他，再绕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按着眉尾。手上温柔，出声也温柔。
“殿下在朝中也还与奕王斗着。边境蠢蠢欲动，他想增军驻守，并且对入境人员更加严格排查；奕王偏认为此举过于严苛，伤了邦交会有损大宣颜面，两人僵持了许久都没个结果。殿下尚且能闲时踏青赏景，你又何必事无巨细没个休息？”
宁熙灼闭着眼感受触在皮肤上的那点暖意，回道：“那我能和殿下比吗？人家是皇子，我不得倚仗殿下养家糊口，哪能饿着你？”
庄玹自知说不过他，也不同他争辩，笑着哼了一声，就说上了别的事。
“那我们也去外面逛逛，清闲一会儿？”
“闻笙阁，去不去？”
指腹下的太阳穴突了突，宁熙灼转过头，扬起脸，朝庄玹眯起了眼。
纤长手指悬在空中，屋外钻进来的阳光覆着宁熙灼半边身子，脸庞白皙，浮上长睫掩映的阴翳，眨一眨，就颤进了他心里头。
若轻抚上去，可谓比捧了价值连城的宝贝，还叫人心动。
庄玹却没动。
“二爷这是要去寻欢作乐？”宁熙灼笑意未减半分。
“不敢，世间绝色不如公子。”庄玹轻言。
两人一坐一站，皆保持着不动的姿势，谁也未上前分毫。
流动的空气暧昧，痴缠的目光也暧昧。
许久，宁熙灼往前一靠，手臂横靠上椅背，却像是自己将脸送到了那宽大的手掌中。
差了些微乎其微的距离。
“大白天就去啊？”
“但求公子赏脸，可否与我一道夜游连州，共进晚膳？”
*
夜间的闻笙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呼朋唤友来此欣赏歌舞的富家少爷，不在少数。饶是见惯玉面郎君的迎客侍女，却在见到出现于门口的两位时，眼睛也亮了一亮。
二人递过了几颗金珠，侍女微笑致意，引着他们往楼上最好的隔间去。
闻笙阁一共三层楼，一楼空间极大，平日也都能坐满，可见世人不论文武，都爱附庸风雅；二楼用名贵丝绸隔出了不同的区域，互不干扰，同样能欣赏到楼下的曼妙舞姿；
三楼却仅有少数几间隔间，相隔甚远，虽然位置都是极佳，但价格也比下两层高了不少。再有钱的少爷，一般都不会主动选择这个没人又昂贵的地方。
却很适合谈些不方便为外人知晓的私事。
廊上有美艳女子腰肢轻摆，款款而来。等她站定后，眼前两位公子便朝她极为客气地施了礼，喊了她一声：“戚阁主。”
戚媛也不作扭捏姿态，爽朗笑道：“大家都唤我一句戚娘，公子何必见外？”
芝兰玉树的公子并肩含笑，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却总给人一种，他俩站一块儿很是登对养眼的感觉。
——你俩还怪般配的呢。
戚媛偷偷叨咕着。
三人就势一坐，那黛蓝衣衫的公子眼神一示意，旁边那位便取了样东西置于桌台上。是一块极薄的墨绿面纱，仔细一看，挂耳处还勾勒着一片秀丽的孔雀尾羽。
她心念一动，调笑着来人：“公子可是看上了我家哪位姑娘？只凭这个，我也不知您看中何人了呀。”
“阁主说笑了，我这儿可不止一块，您可要把她们都叫出来？”墨衣男子施然开口。
戚媛听后眉目一凛，转眼就恢复了正常，痛快道来：“技不如人而已，二位何必专程上门兴师问罪，宁大公子，庄二爷？”
两人身份被一语道破，宁熙灼也不觉得尴尬，反笑道：“我们还未自报家门，阁主真是好眼力。”
“好歹我也是做生意的，这点还看不出来，我别在这儿混了。”戚媛摆了摆手，毫不在意他的客套。
传闻听得多了，让人想没有印象都难。
再说就您二位这般风姿，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对来吗？
戚媛心里想着，但没好意思说出来，虽然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当着这二人的面，怎么还会有些不好意思。
“既如此，想必阁主也猜得到我们找你所为何事了。”宁熙灼这才悠悠抛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他想看看闻笙阁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而戚媛又在白氏的计划里，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戚媛哪能不知道他所想，但又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便只捡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说：“唉，奴家已是连州人士，也就只有一些登不上台面的伎乐本事，学些功夫只当傍身罢了，还能翻出什么天呢？”
她也没说错。
本就是逃命来的，故国与她再无瓜葛。如今她入了大宣的籍，便是正经的大宣国人，无论要捣乱的是邻边哪国，戚媛都不至于真的再帮着别人扰自己清净。
更何况早先被诓骗着参与了一些没好处的事，又和那些臭男人闹得那样不愉快，她早就想把自己给摘出来。碎玉主人都找上门来了，她还不赶紧和那些人划清界限？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都是聪明人，她不信这两位听不懂。
果然，宁熙灼思忖片刻，再抬起头时，面上疏离也淡了几分，客客气气道：“多谢。”
既然不和长天门同一阵线，就是帮了他碎玉，理当感谢。
楼下传来阵阵叫好声，又一支舞曲结束了。
楼上依然分外安静，好像满室纷闹都与这二人无关。
戚媛走到栏杆边上，趴着往下看了一会儿，没人注意到她，又转过身继续看了看喝茶的宁熙灼和庄玹，忽然疾步凑到两人面前，可二人并没有被她吓一跳。
“二位公子容色过人，比楼下这些不知好了多少倍，我还真有点想选一位留下来当我的夫婿。”
两人面色冷静，毫无表情，戚媛无趣地笑了笑，很快她就坐了回去，又略感遗憾地说，“可惜了，我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但我不喜欢心里有别人的男人。”
二人自当没听见。
然而戚媛哪是什么消停得了的人，没过多久她又搭上了话：“哎，不然咱们合作吧？”
……
宁熙灼这会儿倒是兀一手抖，没个提防，让茶给泼了一身。庄玹抓起面纱就想给他擦掉身上的水，发现没用，又立刻撩起自己的衣袍，一边擦还一边问有没有烫着，戚媛只在一旁偷偷憋着笑。
这还没多长时间，他们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异域女子有多么不拘小节。
“阁主您说笑……”宁熙灼话说到一半就被她打断，掰起手指开始给他算合作的好处，“宁公子，你看啊，咱们养的都是杀手，首先性质就很一致，交流起来是不是很方便？”
“其次，我不知道你势力究竟多大，但你在连州的眼线是不是已经被拔得差不多了？我想丰州亦是如此。边城我熟，我可以帮你盯着，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事。”
“我也不图你什么，大不了以后我若是想将我这闻笙阁开到王都去，你替我向贵人多说几句好话就成。我只想赚钱，别的我都不感兴趣，这买卖对你来说，不亏。”
宁熙灼总算勉强收拾好了眼前狼藉，再坐下来时，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刚才戚媛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与庄玹眼神沟通了片刻，觉得确实可行。
再一看戚媛，满眼都是对财富的渴望，似乎对她而言，好好守着闻笙阁，安于享乐就是最大的人生目标。
只是这戚阁主也太过自来熟了吧……
戚媛一看这两人神色就知道有戏，把后面的话也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看你俩这年纪，你俩要乐意，还能叫我一声姐姐。以前在我们那儿，自家人是不能骗自家人的，祖宗会显灵责罚。”
“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你那儿多为男子，我这儿可全都是小姑娘。就算二位不考虑终身大事，咳，万一有几个看对眼了，还能成全几段佳话不是？”
艳丽的双眼弯得狡黠，好像她不是在求人，而是在逼人一样。
……
多棒啊，真会说话。
这就一家人了，还天定良缘，月老都没她这么能吹。
不过什么叫他俩不用考虑，月老凭什么要跳过他们？
宁熙灼有点不乐意了。
虽然戚媛列出的每一点都很合乎逻辑和情理，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快答应她。他扯了扯庄玹的衣袖，暗示今天的谈话已到此为止，镇定自若对戚媛说：“阁主今日所言，我会慎重考虑，请您静候。”
生意人一贯能屈能伸，戚媛也不急了，让她等她就等，肯定跑不了。望着两人下楼离去的身影，她还很热情地喊着：“下次再来啊！”
于是她又看见庄玹偏过头，左摸右拍，抚平了还有些微皱的衣料，再将他散乱的几缕鬓丝，顺手拨至了耳廓后边。而宁熙灼一抬眼，见他肩上有点灰尘，伸出一只雪白手掌，轻轻柔柔地，也顺手给人掸掉了……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戚媛脸上的笑又诡异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