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之下》Yelenia

1、蓝天

　　蓝天之下，城市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湛蓝色的天空看不出一丝瑕疵，它的饱和度和明暗度恰好到如同极其严苛的艺术家调配出来的色彩。偶尔随风飘扬而来的云更添一份平静，让太阳不至于直射到地面或者高楼的镜面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点。
　　时间在亘古不变地流转着，科技在飞速地发展，人类也不断地前行。十年前，自动驾驶系统完成并推广至全球。伴随着的技术大爆炸，诞生了许多高科技产物。
　　而这天空，也如艺术品一般，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
　　高大的城墙包围住了城市，由城市延伸出来的“天空”与城墙一起将风沙阻挡在了城市之外。
　　“孟检查，你也知道的，很多科技的运行也无法完全应对人为因素的干扰……”
　　电话的另一半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一开始我们就派出交通管理机器人去维持秩序了，但是没想到乱成这个样子！”那人说着说着有些懊恼，“谁能想到那些人还会到公路上闹呢…嗨呀！那些人又开始了。孟检查实在抱歉啊，你试试绕远路吧。”
　　“好吧，我知道了。”孟知明有些无奈地说。
　　电话的另一头不一会传出了杂乱的人声和警笛的声音。
　　“让那些人别在公路上闹！…那我这边先挂了，孟检查。”交警匆匆忙忙地就挂了电话。
　　盲音在手机里回荡着，孟知明没有立即放下来。 看着车内显示屏中的地图，在去往G市市级法院的路线都是醒目的红色。
　　思虑再三，孟知明放下了手机，对着前面的主控显示屏说:“就在这下吧。”
　　他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手机里面弹出自动扣费的信息，他无心查看，快步向法院走去。街道上的人并不多，毕竟这里并不靠近商业区，堵车的原因，孟知明是知道的。
　　同样，他去法院也是为了这件事。

　　下午两点三十五分，孟知明准时地走进了行政审判庭。
　　书记员见孟知明来了，向上面的审判长说:“检察官来了，开始吧。”
　　孟知明走向听审位坐下，审判长便开始确认审前工作和参与审判的人员。检察官的名牌别在了孟知明的灰色风衣上，他低下头理了理袖口，等待着庭审正式开始。
　　他并非这场庭审的主角，检察官的职责，在如今也发生了改变。在孟知明眼里，这个职位就像是高中里的巡查老师罢了。
　　类似的流程他已经看过不少了，孟知明抬起头看向了被告人。
　　但这个被告人与他之前见过的许多被告人不同，那是个中年的男性，穿着一身料子不差的西装，但他并非因为什么贪污案而坐在那里，只是因为——他带头组织了游行示威。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干扰社会公共秩序，影响交通正常运行，非法集会，无论怎么样，他应该得到违反法律的后果。
　　孟知明依旧坐在听审位，看着书记官送来的报告。
　　那个男人叫陈澎，是一家企业的经理，没有特别的理由，他应该不至于做出这些事。但特别的理由，就是这么出现了。
　　法院的审前工作做的很好，报告同样给出了案件调查，孟知明翻开了那一页，认真阅读起来。
　　三天前，有一两百左右的人在G市政府街道游行，他们举着牌子，用红色清晰地写着“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据了解，他们这些人都是居住在G市边缘的居民，而让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在边缘地区出现了一种病症。
　　半个月前，这种病症开始出现。初期症状表现为干咳、呼吸困难和喉咙发炎，人们将这些症状看为身体出现的小打小闹。
　　但到了中期，小打小闹蔓延到了呼吸道。患者形容出呼吸道的感觉，就好像有尖锐的东西剐蹭着气管内壁。同时，咳嗽的症状也加重了，星星点点的血沫放大了人们的恐惧。
　　而此时，就医是最好的选择。医生给出的结论不约而同的为支气管扩张或肺结核，但详细的检测过后，却又推翻了原来的结论。
　　「……直到化验室在患者的血液中检测出了二氧化硅的固体。」
　　“二氧化硅…沙子？”
　　短短十天，初期的患者进入了病症后期，更为惊人的是，在医院进行肺部的CT检查后，发现患者的肺部奇异地出现了很多沙子，甚至有细微的碳酸钙分布其中，这似乎已经超出了生物学的范畴。
　　在以往或现在都没有过的病出现了，连现如今的医院都束手无策，医生只能通过清理患者肺部和气管的二氧化硅和碳酸钙来减缓患者的痛苦。
　　这一消息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即使医院有意阻拦消息的扩散，但在信息高度发展的时代，流言就像水滴一样，滴入平静的湖面就会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人们将它称为「沙尘病」，而这种病大多出现在居住在城市边缘的居民身上。
　　而陈澎，他的母亲和儿子都患上了沙尘病。G市是个小城市，他希望政府能向B市申请医疗团来治疗沙尘病。他走动了一些关系，通过G市政府把那份申请送了上去，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第一天，政府的人告诉他，等回复，此时他的母亲已经是中期了。但他相信，或许只有医疗团来了，就还有希望，他愿意等。
　　第二天，政府的人告诉他，等回复。
　　第三天，政府的人告诉他，等回复。
　　……
　　第八天，政府的人告诉他，再等等回复吧。可是他没有时间等了，那天，他的母亲已经躺在ICU了。
　　那些游行的参与者，都跟他一样，他们的亲人，爱人，朋友都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一次又一次的“再等等”，一次又一次的没有任何解释，无异于向他们的心脏捅了一刀。
　　而压垮陈澎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在游行那天早上，他的母亲因为沙尘病离开了。
　　看到这里，孟知明已经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不过他好奇的是，至少作为一位检察官，居然没有人向他汇报这件事——沙尘病的出现。
　　他觉得他应该去一趟市政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