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处》彤石月雨

1、龙游浅滩遭虾戏

　　深宫里，一群太监正在对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口中还骂着：“眼睛长在头顶上啦？敢撞你爷爷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爷爷我就不姓张！小的们，把这个不长眼的腌臜东西，腿给他打折喽！看他还敢不敢冲撞人！“
　　被打的王恢一声儿也不敢吭，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食盒。等这群太监撒完了气，他才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
　　如今，废太子李聿身边，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小太监。李聿自从废黜之后，就心灰意冷，百事不问。只有这个小太监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侧。
　　他们两个人住的地方是一座偏僻的宫室，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季，被冻得瑟瑟发抖。王恢将仅剩的一条破被子盖在李聿身上，就去领饭食了。结果在回程的路上，不幸遭遇了四皇子身边的内侍。这群太监，一看王恢是废太子身边的人，就寻衅滋事，找借口打了王恢一顿。
　　等他们出够了气，王恢拖着受伤的身躯，回到了这里。他喊了李聿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王恢摇摇晃晃地挪进屋中，发现李聿昏迷不醒，而且头脑发热。
　　王恢见状，急忙为李聿降温。忙活了一整个夜晚，李聿才有所好转。王恢忙得晕头转向，一起身就感觉眼冒金星，双手乱抓。慌乱之际，王恢抓住了李聿的手，他吓得马上松开。
　　可是，过了几瞬，他又小心翼翼地将李聿的手指圈在掌中，不舍得放开。
　　等到李聿有了知觉，睁开双目之后，发现王恢正埋头睡在自己身侧，自己的手指还在王恢掌中握着。
　　他急忙撒开手，然后摇醒了王恢。王恢见李聿醒了过来，喜不自胜，就询问李聿身边还有哪处不舒服。
　　李聿掩饰般地咳嗽了几声，说自己没事了。
　　然后，王恢为李聿擦了脸和手，将昨天的饭菜拿了过来。打开食盒一开，稀薄得像水一般的粥，已经冻住了，菜也只有几根咸萝卜丝。
　　仅剩的炭还要省着点儿用，王恢只好劝李聿将就着吃些东西。李聿不愿吃，王恢叹了口气，将食物端了下去。
　　晚间，屋外的寒风更为肆虐。王恢用被子包裹住李聿，然后自己再抱住被子，以此取暖。在这小小的一方庭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寒冷从门窗的缝隙中张牙舞爪地钻进来，那尖锐的疼痛感，仿佛要刺破皮肤，直达肺腑。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好似这般就感觉不到严寒的侵袭。
　　王恢看着眼前的李聿，心中不断念道：“殿下，殿下……”
　　此时此刻，王恢身上虽然是寒冷的，但内心却是犹如岩浆。他抱着这个人，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他在心中对李聿宣誓效忠过无数次，这个人是他的信仰，他的神明。即使跌落泥潭，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守护他。
　　然而，李聿却不知王恢心中所思所想。如果他知晓了，一定会怒斥王恢，一个太监，居然也敢肖想自己，实在是胆大包天。
　　王恢静静地搂住李聿，不发一语。他多想让时光停驻在这一刻，不要改变。但到了清晨，太阳升起来了，几乎不带温度的晨曦，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身上。
　　李聿在洗漱完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在床上躺着，一动也不动。王恢忙里忙外，打扫收拾，心甘情愿地做着这一切。
　　等到清理完了，王恢准备出去一趟。李聿问道：“你去哪里？”
　　王恢笑着回答：“奴才去找刘太监。奴才还留下了一点儿碎银子，打算让刘太监帮忙，给殿下弄些吃的来。”
　　李聿这才道：“那你去吧。”
　　王恢应了，便出门去寻刘太监。李聿翻了个身，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想这个小太监离开自己的身边，自从储贰之位被父皇废黜，之前亲近自己的人，都作鸟兽散。只有这个小太监，一直跟在自己周围，他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院子里，有人总比没人好。他反复强调，这都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需要一个人在身边，自己才没有依赖他！
　　王恢一步一个脚印，在厚厚的雪地中穿行。等他终于找到刘太监，感觉脚趾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刘太监正在悠哉悠哉地沏茶，王恢上前赔着笑脸请安，刘太监眼风都没有扫一下。
　　“不伺候你那金尊玉贵的主子，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刘爷爷，小的正是有事要求您老人家呐！”
　　“有话快讲！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在这儿扯！“
　　”诶！诶！求您老人家大发慈悲，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些吃的来？”
　　“怎么？还短你们吃穿啦？”
　　“没有没有！只是主子病了，做奴才的，是想着，要是有碗鸡汤什么的，能好得快一些。所以，小的才厚着脸皮，来求您老人家。您就是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就帮帮我们吧！求您了！”
　　说话间，王恢将银子奉上。刘太监抓走了银子，嗤笑一声：“还算识相。”
　　翘着二郎腿在摇椅上晃了晃，刘太监瞅了一眼跪在身前的王恢，喝骂道：“还不快滚！杵在这儿干嘛呢！”
　　王恢马上起身：“是！是！”回到李聿身边之前，王恢特意掸了掸。进门李聿便问：“怎么去了那么久？”王恢笑着答：“是刘太监留奴才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来得迟了些。”
　　李聿没再多问，只道：“过来帮我暖暖。”王恢忙走上前去，二人依偎在一起。
　　翌日，王恢去找刘太监的时候，刘太监面前放着一个食盒。王恢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已经冻结成块儿的鸡汤，还有硬梆梆的馒头。
　　王恢看着这寒酸的饭食，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之后可能还需要刘太监帮忙。他只得僵硬地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向刘太监道谢。
　　刘太监还大言不惭地诉说着自己弄来鸡汤是多么地不容易，那副可耻的小人嘴脸，真是令人作呕。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他施了多大的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