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的童话故事》声微否

2、朋友

　　太热了，背后的温度高得他脸都发烫。
　　陈有名盯了一会儿下面的高隅，才说:“你让开点，我要下来。”

　　高隅退后了几步，看着他探着头去踩下面的树枝，脸旁边就有一个大柚子挂着:“你能把那个柚子，摘下来给我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不会爬树，只能厚着脸皮问。

　　大黄在旁边看他俩已经开始说话，也兴奋起来，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拱到高隅脚边，又蹭了蹭。高隅想着大黄刚才那么听陈有名的话，应该也不会咬人，就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乖的狗狗。”

　　大黄兴冲冲地叫了几声。

　　陈有名本来都已经准备往下跳，听见高隅的话的时候还是顿了顿，转头看了看他指定的那个柚子，在高隅仰着脸准备伸手来接的时候，他直接跳了下来。

　　高隅愣了愣，尴尬地收回手，又有些不甘心地蹲下来捧着大黄的头揉搓了两把。

　　陈有名也没急着把大黄叫回来，他解开了腰间的那个编制口袋，粗略地掂了掂分量，又重新系好，这才抬头看面前的一小孩一狗:“走吧。”

　　大黄凑了过来，也拱了好几下他的裤脚，他拍了拍大黄的头，示意大黄还和来的时候一样走前面。等大黄跑出去好几米了，陈有名也跟着走了两三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才有些奇怪地回头盯着还在树下面发愣的高隅:“你不走吗？”

　　高隅在树下面晒了会斑斑点点的阳光，这会儿脸颊上一边红一边白的，他高兴地跟了上来:“我还以为你就叫的是狗呢，不带我。”

　　他身上穿着件雪白雪白的衬衫短袖，上面有些在车上睡觉的时候压出来的褶皱，漏出来的手臂也是白的，说话也没什么口音，陈有名知道他也不会是这儿的人。

　　和上午给他报名的女老师一样，应该都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电视里那样的地方。

　　他平时在家的时候跟爷爷奶奶不怎么多说，就只听着。邻居几个小孩也都上了学，不怎么做农活，他出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人。大黄是今天说什么也要跟着他，撵都撵不走才来的，所以其实他的话少的很。

　　陈有名没接高隅的话，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大黄就在前面跑一会儿就停下来等他们一会儿，吐着舌头，看得高隅心里高兴。

　　“它叫什么名字啊？我刚刚听你叫它大黄？”高隅问。

　　“嗯。”陈有名给了点回应，停下来了。

　　高隅跟他是并排走的，看他停了也停下来，好奇地问:“你要干嘛呀？”

　　其实他们已经走到了树林边缘，阳光在这里大的很，再走两步就是刚刚上面的那个山坡，菜地里的大白菜可能刚刚又被人洒过一遍水了，在阳光里灼灼发亮。

　　陈有名没应声，他拿了根草丛里的长竹竿，对准了头上那棵树最高的那个柚子的根蒂戳了一下。这种长在边缘且最高处的柚子，阳光吸收的好，水分足，扁扁的，比刚才高隅指的那个看起来圆滚滚的好吃多了很多。

　　熟是已经熟了的，掉下来的方向也是冲着大黄蹲的那个位置，一落下来，大黄就跑着去用爪子按住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俩。

　　高隅跑了过去，把柚子捡起来，也没摔坏，还有点太阳的温度，热乎乎的。他又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夸奖它:“你好厉害。”

　　陈有名把竹竿扔回草丛里，就又听高隅大声地冲他喊:“你果然好酷哦！”

　　他抬头，高隅抱着个柚子又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站他面前，两个脸颊现在都是红彤彤的了，衬衫都被柚子皮上的草汁和泥巴弄脏了一块，晒出了点汗，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好酷啊。”

　　陈有名皱着眉，他平时穿出来的衣服都是泥巴颜色系的，因为知道会弄脏，所以也不怎么穿浅色衣服，他让高隅把柚子捧高了点去看那块污渍:“脏了。”

　　高隅看了看，无所谓地说:“没事。”

　　“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高隅盯着他，一连串地问，对上陈有名奇怪的眼神，又解释道:“你太酷了，我要跟你做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陈有名听着“朋友”这词也新鲜，但也没表现出疑问，只是边走边回答:“陈有名，八岁。”

　　“跟我一样大哎！”高隅一旦打开了话茬子就停不下来，更何况他的新朋友这么酷，会爬树会训练狗狗还会给他摘柚子，“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就在八月最后一天！我就满九岁了！”
　　陈有名想了一会儿，他没看过户口本，也没过过生日，没人跟他说过他出生那天是几月几号，但记得奶奶提过，他妈是下雪那天把他抱回来的。

　　高隅不在乎他短暂的沉默，自顾自的，“我是不是比你大些啊？我看，我都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哎！”

　　陈有名停了停，对着脸看了看他俩的个头，又继续走:“嗯。”

　　“那你叫我哥呗？”高隅笑着，“我叫高隅，高矮的高。隅的话……怎么说，我给你写一下吧？”

　　“不用。”陈有名看他一眼，“你抱着柚子。”

　　高隅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

　　下坡的时候，高隅小心翼翼的，毕竟他抱着个大柚子，眼睛又要注意脚下。陈有名就走在他前面，他走得熟，就比高隅快很多，时不时地在前面让他注意点石头什么的。

　　高隅特别高兴，觉得陈有名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
　　下了坡，就在晒谷场那儿，高隅去车停的位置转了一圈，还是空的。

　　陈有名用耙子翻了翻自家晒的玉米，大黄在他旁边蹲了一会，又跑去找高隅了。高隅把柚子放了进去，关上车门转身地时候就接上了大黄按上来的两个爪子:“吓我一跳。”

　　他没什么跟狗狗玩耍的经验，就只局限于拍拍头揉揉耳朵之类的，还边说边做，把自己和狗逗得都开心。

　　陈有名翻完了玉米，就直起身子看他们又玩了一会儿才叫大黄过来回家。

　　高隅跟着大黄一起走了过来，“陈有名，你那个袋子里是什么啊？”

　　“树上捡的，蝉壳。”

　　“哦。”

　　高隅有点找不到话题。他故意要说话去做点什么的时候就总是这样，想不出来要说点什么，但是他又不想让陈有名和大黄走得这么快，崔容和小李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无聊得很。他挠了挠手臂，觉得有点痒，可能是在树林里被蚊子痒了。

　　他刚想说话，陈有名就说:“别挠，花蚊子咬的，会发脓。”

　　“哦。”高隅悻悻地放下手。

　　“我刚才也只是在跟你说话。”陈有名拍着大黄的头，突然就又说:“大黄听不懂人话的，没那么聪明。”

　　“哦。”高隅应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树林里说“走吧”那会儿，又有点不好意思，额头都开始发红，“那你……”他想了好几个话题，最终问:“你是不是也要去镇里上学啊？”

　　“嗯。”陈有名挠挠大黄的下巴。

　　“我也是！”高隅又高兴了，“我们在学校里说不定也能遇见，也可以是好朋友的！”

　　“嗯。”陈有名想着，镇里也只有一个小学。

　　“拜拜。”高隅看他们要走了，也想不出借口挽留别人，更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让陈有名留下来陪他，只好跟他挥手。

　　大黄又跑前头去了，陈有名只短暂地回了个头，学着高隅的样子:“拜拜。”

　　——

　　崔容和小李回来的时候，高隅在车后座一个人霸占了一排位置，睡得蛮沉的，柚子就放在他座位下面，他还用两只鞋子一边一只地挡着。

　　崔容笑了笑，去了副驾驶的位置:“走吧。”

　　小李在后视镜里看了看高隅，也看到了下面的柚子，有些奇怪:“唉？小隅什么时候在哪儿捡的，这么大一个？”

　　“他就是待不住。”崔容说，“在家里也是。他爸一天到晚到处飞，也管不到他，这次要不是跟着我来这儿了，指不定跑哪去玩了。”

　　“小隅看着不像您说的这么皮的啊。”小李笑着，“今天他就特别听话的。”

　　“装的，就要面子。”崔容看着手里的李家村这一村的村民名单，嘴上还嫌弃着:“随他爸。”

　　“这家。”崔容手指落在上面，“就只有爷爷奶奶了？”

　　“是的吧。”小李瞄了一眼，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说，“崔书记，我对山这边的不大熟。你可能得回去找主任问问去，我记得，他就是李家村的人。”

　　崔容“嗯”了声，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