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最好的朋友结婚了》五月维夏

14、不甘心

　　时越开车出了门，然而不像纪淮认为的那样，并不是一场约会。

　　时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了一顿，想起家里住进了纪淮这么一件新鲜事，时越不由扬了扬嘴角，像是很有趣。

　　若是别人，就算对方再怎么祈求，他也绝对不会让人住进他家里。

　　时越是个边界感很重的人，而家便是他所认为的秘密空间。他窝在这个空间里，觉得可以躲避世界上的一切伤害。

　　所以如果这个空间被侵犯的话，时越会觉得很不安。

　　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或许跟这个世界上许多的人都不一样，甚至连父母也当面说他不正常，但是他无法控制，只能守着自己的秘密基地，有时甚至像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独自享受呼吸停顿带给他的些许喘息。

　　对，别人呼吸着，才感觉到自己活着。

　　而时越，停止了呼吸，才感觉他是自己。

　　然而纪淮不同，纪淮与他那些防备着的所有人不同，他可以允许纪淮进入他的世界，而他不会为此感到为难。

　　因为回顾与纪淮相识的这么多年，好像每一次，纪淮他总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给了时越一种他不会被纪淮抛弃的信心。

　　时越的思绪骤然间被拉到高中的一段时期。

　　隔壁班有一个男孩不知怎么知道了他的取向，往时越的抽屉连续送了一个月的牛奶和情书。

　　这样的事情不止他一个人做，凭时越的长相，如果抽屉里的情书不及时清理，怕是一个月就再放不下别的书。

　　所以，于时越而言，没什么特别的。

　　那和别的几十封情书一样，只会被时越扔进垃圾桶。

　　纪淮和他一个班，并且坐在他旁边，那时候他们并没有多熟，不算朋友，只是同桌。

　　他看着时越拿起那些牛奶和信件，瞪着一双小狗般的眼睛只是盯着时越。

　　一节课，转头看了他无数次，时越有些好奇，“纪淮，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纪淮摇摇头，然后看向黑板。

　　然而只过了不到十分钟，纪淮突然又转过头看向时越，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纠结，时越决定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不然不知道纪淮的脖子下课会不会有事。

　　于是时越微微侧过头，将肩膀挨着纪淮，俩人的脑袋碰到一起，这样近的距离，就算老师回头也不会觉得他们在讲悄悄话。

　　时越的本意是这个，然而纪淮或许是从没和人靠过这么近，耳朵直红到耳根。

　　“说吧，什么事？”时越问他。

　　纪淮只感觉得到时越说话时，呼吸在他脖颈上扫来扫去，像是若有若无的……亲吻。

　　他们靠得如此近，近到只要纪淮一不小心转过头，他便能偷得时越一个真正的吻。

　　纪淮很想这么干，然而理智抑制着他，才刚认识不久，这样做像是一种未经允许的亵渎，他不希望时越讨厌他。

　　“那些东西，下课要我帮你扔掉吗？”纪淮已经用上了毕生演技，想让时越看不出他的真正目的，“你也觉得很困扰对吧。”

　　说到这个，时越似乎搞不懂他这个同桌有什么癖好，很喜欢帮他扔东西，只要他的抽屉有不属于他的东西出现，纪淮便会自告奋勇，积极地帮他扔到垃圾桶。

　　这叫什么？扔垃圾癖？

　　虽然时越乐得纪淮帮他处理这些东西，但今天他忽然有些不想这么干。

　　“不用了。”

　　纪淮转着笔的手一顿。

　　“为什么，这次有什么特别的吗？”纪淮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紧绷，下颚抿成一条线，似乎只要时越说是，他便浑身再也无法转动。

　　等时越回答的那一秒像是对纪淮的审判，没有人知道纪淮有多么害怕。

　　然而时越，他的救世主，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地，只是总麻烦你，我有些不好意思，等会我自己扔就好了。”

　　纪淮松了一口气，像是被赦免的信徒。

　　快放学时，纪淮便提醒他，似乎生怕他忘记似地，“学校的垃圾桶六点以后就不能扔垃圾了。”

　　时越点点头，有些好笑，这又是纪淮的什么怪癖，喜欢看人扔情书？

　　于是一放学，时越便当着纪淮的面扔了那些牛奶和情书。

　　看着纪淮总算松弛下来的神情，时越只觉得有趣，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和纪淮成为最好的朋友。

　　“好啦，扔了。”

　　纪淮点点头，不经意地扬了扬嘴角，“这些人也真是的，既浪费纸，又害得你这么辛苦，这算是什么喜欢，简直像是骚扰。”

　　时越也笑，“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送个情书而已。”

　　然而纪淮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两情相悦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喜悦，如若你不喜欢，那便是麻烦和负担，那些人太不知趣。”

　　那些人太不知趣，既敢觊觎他的月亮。

　　后来时越也收过很多情书，没什么特别的，直到有一次，他没有扔。

　　那是一个叫蒋昱的转学生，寸头带耳钉，看着很坏，也挺帅。

　　然而他第三次见时越便向时越告白。

　　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恶劣无比的捉弄。

　　该说不说，时越恰巧在他告白之前，听到了蒋昱和他那些朋友的打赌。

　　“时越，是叫这个名字吗？什么高岭之花，整一个装x货，每天那样一副脸给谁看，想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我来试试怎么样。”蒋昱吐了一口烟圈，笑得很肆意妄为，“不觉得这样的人捉弄起来很有趣吗？”

　　然而时越也没想到，说着要给他教训的蒋昱，第二天往他抽屉里塞了一封情书。

　　而他口中的捉弄，既然是用追求他这样的方式。

　　难道将他追到手之后，再甩了他，对着时越说你被骗了，这样的事会让蒋昱觉得很有快感吗？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能够报复到时越？

　　时越很疑惑，如果是一个正常人，他就应该把情书摔到蒋昱脸上，但是时越不是，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打算看看蒋昱想干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时越没有扔别人的情书，纪淮手中握着的铅笔因为握得太紧，差点戳破了纪淮的掌心。

　　他忍不住想，这个蒋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时越喜欢这样的吗？

　　蒋昱追人的架势很猛，几乎能偶遇到时越到的地方，他都早已打探好，提前出现。

　　他也不说什么暧昧的话，只是对着时越打招呼，聊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话题，即使时越不回他，他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很难缠，但不会让人生厌。

　　时越只觉得这个人演技确实不错，对着一个讨厌的人能演出满分的爱意，如果是他，他做不到。

　　但是这个人也确实恶劣，因为他把一个人的感情当成游戏的砝码，似乎所有真心都可以被践踏。

　　时越看着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蒋昱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耳朵上的耳钻亮得让人有些荒神。

　　“时越，真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时越觉得有些好笑，“那你的喜欢还挺廉价。”

　　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答应我吧，我会做得很好，我会是一个值得你时越喜欢的人。”蒋昱扬了扬眉毛，有些自信，“不是吗？时越，承认吧，我是唯一一个没被你扔掉情书的人。”

　　这回时越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无趣了，他笃信自己喜欢他的样子，让时越觉得分外刺眼，也让时越觉得分外愚蠢。

　　他起了恶劣的心思，缓缓靠近蒋昱，在他耳边说话，他哈出的气让星星耳钻起雾，像很美的花，然而却也带来凉意，显得有些冰冷。

　　“蒋昱，如果我连你这点拙劣的伎俩都看不出，那我未免也太好笑。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的目的，还不拒绝你吗？因为看到你跟哈巴狗一样在我面前上蹿下跳地表演，我觉得实在有趣。可现在，我腻了，所以以后别来烦我。”

　　蒋昱一愣，身体僵硬无比，既为时越对他说的话，也为时越靠近他的距离。

　　到头来，被耍的倒是自己，而时越，分毫未伤，还免费看了自己一场戏。

　　是恼怒，是气愤，蒋昱恨自己的愚蠢，被他反将一军，连半点都没看明白，还想着戏弄时越。

　　然而却也有……失落。

　　因为他是真的喜欢时越，和朋友说的话是假的，可追时越的心是真的。

　　他没想耍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接近他，但是他搞砸了，现在在时越心里，他跟个反派似地。

　　委屈而又郁闷，可不舍得推开，这一次推开，便再也没有接近时越的机会。

　　然而只不过一瞬，时越便已然起身，因为他看到了纪淮站在门口看着他。

　　那个眼神，怎么形容，时越说不出来，只是隐约地感觉到纪淮他似乎不太开心。

　　可是为什么？

　　纪淮跑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快跳出来。

　　他们在一起了，时越和蒋昱在一起了，时越靠着蒋昱那么近，那是亲密无比的距离，而且是时越主动的。

　　意识到这件事后，纪淮的胃上下翻涌，几乎快要吐出来。

　　他停下拼命跑着的脚步，然后弯下腰，干呕着，吐不出什么东西，但是混着眼泪。

　　纪淮很不甘心，为什么是蒋昱？

　　他的月亮，他的月亮，明明时越是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