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怪想》dimss

1、001

　　我在山林里奔跑。
　　“……只见此山空……”
　　“……空山新雨后……”
　　“……后雨……”
　　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我们一人一句，或五字，或七字。是诗句，更多的是乱讲却也勉强讲得通的句子。
　　每一个来回后，它都会长一点，大一点，大到一定直径后就只是变长了。
　　速度与脑力的运用的叠加让我很快力不从心。大口喘着气，我在极力地奔跑，以免被它追上。
　　它并不会因为身体的伸长而变慢速度，反而因此离我更近一步。
　　跑出山林，来到一片空地，我要被追上了。
　　已经被追上了。
　　我停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它。它为什么没有停下？张大的嘴，獠牙，向我逼近。我甚至听到它的吞咽声。
　　我闭上眼。听着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它加快了。
　　“一鸣！”
　　“对不起，生生。”
　　他站在我面前，很抱歉地看着我。带着意外而难过的表情。
　　我问他：“你怎么了？”
　　以前我们也这样玩过很多次，只是题不同。但决不会像这次这样，好似要把我吃掉。哪怕是开玩笑。
　　“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先回学校吧。”
　　“好。”
　　这是一个人蛇共存的世界。只有人和蛇的世界。蛇能化形成人。

　　“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你追上我以后的事。”
　　“……额……不记得。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刚刚想把我生吞了。”
　　我跟他讲刚刚发生的，他明显很震惊，他确实不知道。
　　“对不起，生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回去看看吧。”
　　“去找尚老还是顾校医？”
　　“去找老师吧。”
　　尚老是我某个专业的老师。是个瞎子。我从没见过他的瞳孔。

　　我敲响面前的门。“老师，我有事找您。”
　　“进来吧。”
　　我和一鸣走进去。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老师。”
　　我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们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万事小心为上”。
　　我们一路走回教室。
　　“你明白了吗？”他问我。
　　“不太明白。”一头雾水。
　　尚老掀开多年未睁开的眼，声音沧桑，“躲不开的，总会来的。”
　　我留下的监听器，只听完这句，就被销毁了。
　　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骄阳似火很快转为乌云密布。好奇怪。

　　……

　　好多好多从天而降的蛇。
　　学校里到处都是蛇，有能化形的，但更多的是没有化形能力没有个人意识的，猛兽般的，令人害怕的存在。
　　它们在攻击人类。
　　我从六楼顺着楼梯走下，脚步很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我看到了巧子，也看到了离她不远的那条蛇。我停在原地，没有开口。
　　我看着那条蛇从楼梯栏杆下滑出，跳到巧子的肩上，看着它咬上她的脖颈，看着她靠着墙渐渐倒下。
　　我双手紧捂着嘴，蹲下。我没有提醒她。她死掉了。可是如果我提醒了，我还有命活下去吗？
　　它们对声音很敏感，就像电视里的僵尸一样。
　　视线逐渐模糊。我挣扎着起身离开这里。
　　我期待着时光的加速流逝，期待着夜幕的降临。天一黑，它们就没有行动能力了。只是能化形的除外。

　　我转进一条过道。
　　左边是女厕，右边是男厕。
　　走到男厕的一个门前时，一男一女交叠的身子出现在我眼前。那个女的在帮那个男的打手枪，那个男的在那个女的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个吻痕。
　　我撤开眼，随便找了个门转进女厕。
　　一进去，傻了眼。
　　这分明就不是厕所，而是一个个拥有两个门的独立房间。我能同时看到很多很多房间，前提是它们的门都打开着。也能看到很多很多步履匆匆的人，他们急急忙忙，进进出出，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
　　我和一个女孩一起踏进其中一个，刚进门，一个面色猥琐的大叔从桌后探出脑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那个女孩被吓一跳，躲到我身后。
　　大叔一开口，女孩就吓得跑走了。
　　“我是不是很可怕？我还是走算了。”大叔嘟囔着也离开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床的一边窸窸窣窣，有个年轻的男子走过来。
　　他很高，我抬头看他。他肩上盘着一条黄色的蛇，很粗。那是他的宠物。
　　“一扉？”
　　“是我。”
　　“小柴还在。”
　　“嗯，它没失控。”

　　我看了眼手表。天黑了。
　　我们没在说更多的话。
　　他把前后门关上，形成独属我们的密闭空间。
　　我被他带到床边，坐下。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偏着头吻我。吻的很轻，很珍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绞痛。
　　后来我们躺倒到床上，依然吻得难舍难分。
　　他很用力，但我没哭。

　　第二天，宋一扉牵着我出去。
　　天还没大亮，它们的反应还很迟钝，数目也不多。我们很轻松的，就到了一栋教学楼下。
　　只是，还差最后几步就能走到一楼走廊的时候，他把我狠狠推开了。
　　下一瞬间，一条绿色的蛇落到他头上，毫不犹豫地在他的太阳穴咬了口，留下齿痕。
　　他在倒下前，看了我一眼，用唇形告诉我“快走”。又很快把脸扭走。
　　我躲在一楼的一扇窗后，亲眼看到化形后的他嘴角上的鲜血。
　　宋一扉死掉了。我的泪腺也死掉了。

　　我钻进地下一层。
　　那里有个房门紧闭的小隔间。
　　我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推开，走了进去。反锁上门。
　　入目的是躺在床上的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张可爱的脸，一头很长微卷的深蓝色的发，穿着睡衣。
　　“殷泉，怎么样？”
　　“意外的好呢，它们和他们都没来。”
　　“你的腿恢复得好吗？”
　　“他们来了。”殷泉很冷静。“麻烦你帮拦门了，阿生。”
　　我转向门，双手按在上面，双脚紧撑着地。
　　下一刻，我听到脚步声，听到挪动的声音。我咬牙用力，使劲往外推。门上坑坑洼洼，很多动着的、用力的痕迹。
　　我惊叹，这门怎么这么软，我甚至看到他们的手的形状。可这门又这么结实，它竟然没有坏掉。我力气怎么这么大，可以抵住对面不止一人的力量。
　　到底是只用手抵住了门，门的下面被掀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很英俊的面庞。
　　他没看我，他看向的，是床上已经坐起来的殷泉。
　　他们对视了。我看不到他们的眼神交流。
　　很快，我用脚把门的下方抵住。他退了出去。
　　“陈颂夏……”
　　“泉，你认识他呀？”
　　“嗯。”她轻笑了声。她很开心。

　　门外，陈颂夏在手环上打开一份名单。上面显示着53个人，写着名字，配着照片。滑到最下方，他点开倒数第三个。眼前是殷泉被放大的一寸照片。
　　“真可爱。”

　　门内，我把殷泉刚写好的纸条从门缝推了出去。
　　“你撩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