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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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红尘桃李花。常世人间笑哈哈。”
闲云阁上，老者拨动琴弦，余音袅袅，分外动人，口中高歌昂调，悠悠长扬。
此处瀑布傍高山，云霭弥漫间，飞流直下，一泻千里，气势阔澜浩浩。
“周游四海你为啥，苦终受尽修正道，不染红尘桃李花。常世人间笑哈哈……”
老者正兴致高昂时，一声尖叫忽然打破这闲云野鹤的场面。
“师傅！小师妹又又又闯祸了！”蓝衫弟子累吁吁的爬上台阶，一脸汗颜。
“她又怎么了？”老者态度依旧风轻云淡，眉头却多了几缕无奈：“她这次是烤了宫池里的鱼？还是去后厨偷吃？还是被狗追？”
“不，她这次偷闯了九星塔！！已经上了第四层，我们拦不住了！”
听到九星塔，老者脸色渐黑。
九星塔共九层，原是他禁书之地，江湖诸多禁书术法过于邪恶，总引起不少灾乱，故被他一一寻回封存第九层中，每一层都由他亲自设立重重阵法守住，那丫头才短短四个月就破了四层阵法，实着天赋异禀，但也实在可怕。
“叫上蓝/灯子，随吾到九星塔。”
老者不再犹豫，立即下山奔赴九星塔。
高耸入云的九星塔，巍峨肃穆，塔下几名看守的弟子满脸愁容，见到师傅来了才舒展眉头，告知详情，老者听完后，望着上方黑云压顶，雷声轰鸣，玄光幻色，闪烁不断，可怖至极。
“是第四层阵法生效了，这丫头真不知天厚，蓝/灯子，随为师上去将她抓下来！”
“是。”翩翩的蓝衣青年领命。
蓝/灯子对于这调皮淘气的师妹早有耳闻，在不下千人的黉宫中独她最小，极受各位师兄师姐的宠爱，在每日平静如死水的修学中，所有人都喜欢她性格好动热烈，善良活泼。但蓝/灯子专心研学，并没有和这小师妹又太多交流，今日得知她闯了九星塔心中颇为意外。
九星塔不是人人都可以上去，到第二层的阵法就已经绝杀了近乎一半门生。这仅仅入门几个月的新人就能破了第四层阵法，的确令人意外。
九星塔内，蓝衫少女端坐河图中间：“壬水玄武，丁火朱雀，甲木青龙，辛金白虎……”
随着口颂，四象幻影竟生，灵力暴涨，呼啸间直冲她来。
“先别出手。”到了第四层，老者见此景象，眯起眼，阻止蓝/灯子：“这丫头还没找到阵眼，如果她被心魔反噬了，那就失败了。”
蓝衫少女一睁眼，塔内不断变幻万象。
全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场景，重重幻影，重重心情，似梦魇挥绕不去，只因眼前忽然幻化出一抹熟悉的橘黄相间华衣的身影，以及诸多熟悉稚嫩的面容，亲人朝她挥手的画面，她眼眶顿湿，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龙戬、龙戬……”
这一切本该是陌生的，包括口中不自觉呢喃出的名字，却好像已经深烙灵魂，无法抽脱。
袅袅的炊烟，可口的糕点，闹腾的书院，雪花落下时她伸手去接的一点冰凉，和把她拥入怀里的身影全部模糊成一团，扩散心澜，久久不能平复。
阵法似察觉到入侵者的摇摆，立即收影，天网恢恢落下，将她生生擒住。
第一次闯入九星塔，她败在了第四层。
“还是太年轻了。”老者遗憾摇摇头，信步上前，蓝/灯子紧随其侧。
“你这顽皮的逆徒，念在门中你年纪最小，平时惹得鸡飞狗跳也罢了，可这次居然擅自闯入九星塔，破坏为师的阵法，你知不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要是被别有居心的人闯入，从这任意盗一样东西带出去都会引起江湖纷争！这天下的百姓都将有苦难！”
“弟子知错。”怔怔回神的小绫屈膝，闭眼，心甘情愿向老者垂头。
原本以为她会张扬乖戾，可没想到认错那么爽快，良好态度下老者稍缓语气：“为何要擅闯九星塔？”
“师傅，您说过，如果哪天我能抵达九星塔第八层，就放我下山，徒儿这么做，只想证明给师傅看。”
小绫是被师傅从溪边捡回来的。
衣衫褴褛的她伤痕累累，被发现时若不是还强撑着一口微弱气息，坟头草估计都长两米了。
小绫感激老者对自己的照顾，也感激同门中师兄师姐的疼爱，但老者却禁止她下山，也从不告诉她原因，她虽然迷惘，但也拼命学习老者传授给她的技术，硬靠着一股狠劲冲上来。
小绫不记得自己曾经丢失过一部分非常重要的记忆，师傅不问她此前的身世和经历，只是轻轻一笑：
“过往皆云烟，都是虚的，你不在乎当下，未来只会酿成遗憾，这样一日过一日，心永远沉浸在过往中迷惘，就永远也走不出来。”
小绫只是执着于下山，要找回丢掉的记忆。
她以为这丢失的记忆里，会有可以帮她寻回家的办法。
“在毫无基础情况下，短短几个月掌握术法阵土如此了得，为师已经看到了你的进步，可你这次操之过急，还被心魔反噬，说明你根基不稳，能抵达第四层也有运气成分罢，你现在还不够——”老者一甩拂尘，囚住小绫的天网如潮水退去。
“但凡闯入九星塔的弟子，都要禁闭三个月，但见你认错态度良好，就对你减轻惩罚，禁闭一个月，外加罚抄十三经一遍。”
“师傅，罚我禁闭一个月可以，但我不想抄十三经、”听到要抄书，小绫头都大了。
抄抄抄，抄得她手都断了。
“那就全部给我背下来！”
见小绫想讨价还价，老者没得商量，并郑重向蓝/灯子嘱咐：“蓝/灯子，从现在开始，你作为她的师兄，也有责任监督她，让她跟着你也好好学习。”
小绫悄悄抬眸观察蓝/灯子，在不下千人的门中，蓝/灯子可谓独占鳌头，十分优秀，学神一般的存在，如果由他带自己，好处是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坏处则是被人督教管着没那么自由了。
蓝/灯子也从没带过师弟师妹，但老者吩咐下来他也不会推脱，他看了一眼乖乖认错的小绫，小绫迅速收回目光，像鹌鹑一样缩着不敢出声。
这趟跟过来，领了个师妹带，听说还是最调皮那个，感觉有点奇妙。
“师兄。”小绫起身，朝蓝/灯子做辑礼：“日后请多指教。”
虽然面上乖乖，可蓝/灯子察觉得出她心里不情愿的。
师傅罚小绫禁闭，期间皆由蓝/灯子看着，一日三餐之外，也由他辅导小绫功课，小绫学得很认真，也很用心，两人相处平缓如水，不争不闹，一副和谐，蓝/灯子觉得她倒也省心。
直至某回深夜，蓝/灯子辗转难眠便出门去，刚巧逮到了鬼鬼祟祟的小绫。
“晚上好，师兄，你也出来散步啊。”小绫笑嘻嘻的，很快掩饰好心虚。
“今晚月色不错，我便出来走走。”蓝/灯子眸光含笑：“师妹，打算去何处？”
她走的路，是通往九星塔的方向。
“我也睡不着，既然有缘遇上了，便想邀师兄一起到花园走走吧，不知可否有此荣幸？”小绫眨眨眼，语气诚恳，温暖的褐色眸子如同琥珀剔透明亮，带着几份俏皮。
不对啊，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早把蓝/灯子作息摸清了，这时候的蓝/灯子不是在夜习钻研，就是睡觉了，怎么今晚偷塔就碰巧撞上了呢？
蓝/灯子欣然答应，于是他们到花园散步去。
花园夜深人静，花香蝉鸣，月色皎皎，他们并肩而行，一路上为了避免尴尬，小绫跟蓝/灯子掰扯了个如何赚钱的话题。
蓝/灯子：“……”她很缺钱吗？
“在这里可以试试收破烂，好多东西能废物利用呢。”小绫发挥脑洞：“但是大家好像对环保没有什么概念，废物回收之后还得挑炼加工，人工费很贵的，器材设备投资也大……”
蓝/灯子暗暗腹议：这就是为什么你房间里总堆着一堆毫无用处的琐碎玩意吗？
“想想这有什么是市场还没饱和又有潜力的？比如猫猫馆？养很多可爱的猫猫，再做点轻食小生意？”小绫越说越开心，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给吐出来，当她问到蓝/灯子将来想做什么的时候，蓝/灯子轻描淡写一句：
“朝廷进官，扶持王朝辉盛，使人人安居乐业。”
小绫流露出惊羡。
不愧是学霸，与普通人的想法就是不同。
比起对高官厚禄的向往，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推着烤地瓜的小车满街跑的感觉。
但是，打死小绫都没想到，最后蓝/灯子出山，她竟然跟着给金瓯天/朝打工。
“人各有志，合适自己的选择才重要。”蓝/灯子是师傅最得意得弟子，但他并不心高气傲，而是温润有礼，除非小绫想偷懒时，他手段就开始决绝起来，把小绫收拾得贴贴服服，给师傅省心不少。
闲谈中小绫得知蓝/灯子可以随时下山之后，小绫便开始刷好感，祈求蓝/灯子偷偷带上她，就算被师傅发现也有借口说跟着去学习，毕竟有蓝/灯子看着，她能到哪闯祸？
小绫给蓝/灯子送饭，送糕点，煮茶，主动整理资料术材。
比如蓝/灯子今日拜访师傅，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天，她就跟着一起。
比如蓝/灯子心情好想登顶看看风景，小绫爬山累得跟狗一样死活也要跟上去。
蓝/灯子走得轻松飘逸，而小绫不行，让她绕着山下多跑两三圈都趴下了，最后还是蓝/灯子看不过，伸手牵了她一把，调整速度让小绫慢慢跟上的。
他问小绫为何没有一点功体基础，小绫说师傅帮她看的时候，发现她筋脉异常，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习武，所以只好专心学习术咒方面。
在这个世界，武者遍地都是，普通人没有一个技能在身，很难生存下去。
灵力、武力、玄力化光之类的异能运用对高手来说如同张嘴呼吸一样自然，只会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受到限制。
“师兄，你喜欢在这看风景吗？”小绫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们登到山顶，已是夕落，云峰雾绕，紫橙赤黄交错的云光美丽灿烂，山下的村庄田埂都变成小小的俯瞰图画，隐隐埋没在青枝中。
“你不觉得从这里看下去的风景很美么？”
小绫：“可你的眼神却不是往下看，而是一直盯着天上，比起下面的人间炊烟，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蓝/灯子微笑：“闲看白云散聚也是一种乐趣。”
“可你的眼神也不像在欣赏乐趣。”小绫吐槽。
“噢？那像什么？”
小绫：“像孤独，一种等待回应的期盼。”
蓝/灯子的眼眸蔚蓝如海，碧波荡漾之下总是礼貌性的疏离冷静，可每次登上山顶之后，这蔚蓝的海面总如被掀翻的暗涛，外表看似平静，可实际涌动不止。
蓝/灯子思绪复杂：“人一生都是孤独的，没有谁可以陪伴到最后。”
尤其是像蓝/灯子这种优异突出的存在，受其他子弟敬仰钦佩，正因为过于优秀，他反而也愈加孤独，道上可伴的寥寥。
气氛忽然有些伤感，她不喜欢。
“这种深奥的话题有点考验我的智商，不如你尝尝我的点心吧。”小绫岔开话题，踮起脚尖把点心给蓝/灯子塞了一嘴：
“吃吃吃，把所有烦恼和不痛快都吃下去，使劲拉【哔——】，心情就好很多了。”
蓝/灯子无语：“……小师妹，你这话说得好像让人连胃口都没有了。”
她一个姑娘家家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起初，蓝/灯子并不会向她倾诉心事。
去尝试打开一个人的心扉也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个封闭许久的盒子，她敲啊敲，扒啊扒都没用，等时间久了，盒子慢慢被磨开，松了一口子，她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功劳全得于她每日坚持不懈，完成自身功课后就是投喂蓝/灯子刷好感，同样，为了不让突兀，师傅，包括平时比较照顾她的师兄师姐们都被她的点心投喂了个遍。
蓝/灯子不怎么喜欢吃点心，很喜欢到处散步走走，她就逮准时机跟着出门，俨然成了蓝/灯子的小尾巴。
唯独一次，休息时她早上睡过了头，错过了蓝/灯子出门的机会，等她拎着早点赶去山也来不及，中途还下起了大雨，她无奈只能躲进亭子里。
这种鬼天气，又是难得休息，大家都宁愿缩在暖和被窝多睡会。
哗啦的雨帘自成一幕，微凉的寒意渗透林间，阴郁暗沉得吓人，光下雨还好，可偏偏还打雷，风雨飘进来，她只能又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额前被淋湿的刘海，将点心抱在怀里，干巴巴等着雨停那一刻。
出来得太急，没有带上雨伞，现在跑回去，浑身湿透就会感冒。
她不想生病，也不想喝药，讨厌打雷的下雨天，几乎成了她骨子里的事。
——等一会就好。
她心里默默想着。
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枝头滑落，空气潮湿，她发抖，打了个喷嚏。
雨一直没停，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昏天暗地的难辨时间，她等得肚子咕咕叫饿了，看了看原本要送给蓝/灯子的点心，她只好吃了几颗先填填肚子。
嗯，还是趁热吃好，虽然凉了也有别番风味，小绫咂咂嘴。
也许可怜她等这么久，远处蒙蒙雾雨中缓缓走出一抹持伞的蓝色身影。
正是她苦苦等待许久的蓝/灯子，见到她，蓝/灯子有些意外，可再见到她手里拎的点心时又明了怎么一回事，他心中泛起丝丝暖意，想这丫头被大雨耽搁了，才可怜巴巴缩在亭子里。
“跟我过来吧。”蓝/灯子微微弯下腰走进来，小绫顺势挨过来，这时才意识他比自己高很多。
“我还给你留了点。”小绫讪讪开口：“没吃光。”
蓝/灯子瞥见她嘴角粘的碎屑，唇角笑意盈盈，一手撑伞一手给她递了张手帕：“肚子饿就不用给我留了。”
“师兄，你方便的话下次去哪都可以叫上我，师傅让我跟着你学习。”小绫会意，拿过手帕有些不好意思擦擦嘴，她嗅到一股浅浅的清香味：“我洗好还你。”
蓝/灯子缓缓道来：“你学东西很快，悟性高，其实不必成日跟在我身边，你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便自己去做好了。”
“我想下山修下我断掉的簪子，可是我不识路，师兄，明日若天晴，可劳烦你陪我去一趟吗？”小绫请求道。
“好。”蓝/灯子毫不犹豫答应了。
幸运的是小绫等到了蓝/灯子，不幸的是，经过这趟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受凉感冒了。
所以第二日，蓝/灯子找她时候，她根本没有力气出门。
“师兄……”她闷在被子里，脸捂得通红，知道蓝/灯子来看她，她也强忍着困倦感。
蓝/灯子把手背放在她额头，她有些听不清蓝/灯子说什么，但眼神流露担心，似在关切。
因为生病睡了一天后，第三日她就被蓝/灯子亲自摇起来，不得已喝下苦得发麻的药汤，她原本不想喝，蓝/灯子勺子端过来就她闻到味就扭过头，蓝/灯子就投喂了颗蜜饯给她，她尝到甜味才肯喝一口，好不容易等她把药都喝完。
蓝/灯子在她床头坐了会，小绫没有心思交谈，浑浑噩噩的喝过药后只想睡觉。
蓝/灯子望着小绫沉思片刻，替她掖好被角就准备离开，小绫却拉着他的手不让走，身为一个脆弱的病人，拉紧他手时格外有力，仿佛他是小绫病梦中那个一走就不会再回来的人。
她梦牵魂绕的人是谁呢？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蓝/灯子无奈叹了口气，拉紧他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小绫的呼吸也恢复均浅的平稳。
蓝/灯子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烛火燃尽，一直到黑夜褪去。
“好好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