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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脑袋冒烟了,有人来找我,有人来送年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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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场大雪,缠缠绵绵下了三日。
这日,许昭晨起,睁开眼便听见了窗外的鸟鸣。
院子里积雪很厚,翠花顺着屋檐直直铲出一条路来,又用扫帚扫干净。
其他地方的积雪,小倌们怎么也不叫他扫了。
那些雪干干净净的,又厚又软,正好用来堆雪人。
晌午,太阳很高了,大家吃了些点心,跑出来玩雪。
许昭围着一个很厚的毛领子,跟翠花在院子里滚雪球玩,手指头冻得通红,连鼻头也是。
不知道谁朝他扔过来个雪团,落在毛领子里,许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转过身去,瞪起眼睛指着阿钏,“有种站那别动。”
阿钏朝他吐吐舌头,还没来得及躲,就被许昭手里一个小雪球砸中了。
许昭团的雪球很结实,砸在身上有点疼,阿钏挽起袖子,弯腰鞠起一捧雪便扔了过来。
吵闹的声音有点大,房顶上不时震落几块积雪,落在谁身上,谁都要缩一缩脖子。
“珍珠,”翠花指着许昭,笑着说,“你脑袋上在冒烟!”
许昭抓抓头发,也指着翠花的头,“你脑袋也在冒烟。”
“是吗?”翠花憨憨地翻着眼皮,想看到自己脑袋上的烟,“太冷啦,咱们又都出汗了,所以才冒烟。”
今儿是挺冷的,不过在院子里闹腾久了,身上竟然都出汗了。
“还行吧,冬天不就这个温度么,这比我...我老家暖和多了。”
许昭蹭蹭鬓角汗湿的碎发,“又不是谁都像年牧归似的,刚入冬就要点炭盆,比小姑娘还...”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就没继续说下去,半张着嘴,不知道下面要干什么。
阿钏离得近,听见他说的话了,啪扔过来一个雪团子。
“都饿了没,老板娘说今儿休息,叫咱们在后院吃涮锅!”
许昭听见涮锅,肚子就很听话地叫了一声。
是该吃涮锅了。
瓦舍的炭火没有王府用的好,点起来有点味道,不过也很暖和。
翠花在炭炉上铺了个架子,上头烤着番薯和板栗。
那两本《衣带渐宽》,许昭留在王府没带出来,便又叫翠花弄了几册其他的话本。
不过看来看去,始终觉得没有那两本有意思。
京城最近流行的是婉转含蓄派话本,好几页看下来,俩男主连嘴都不亲一个,好没有意思。
一时半会又弄不来原版的《衣带渐宽》,许昭不禁有点怀念。
离平日睡觉的时间还早,许昭闲着无聊,竟叫翠花找了文房四宝出来。
铺纸研墨,想要写个话本出来,内容一定要劲爆过瘾的那种。
拎着笔杆子想了半天,也没朝下落。
男主角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年牧归...
唉。
许昭咬着笔尾,趴在桌子上发呆。
半夜,翠花在外间睡下了,许昭还在床下坐着,纸上依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倒是落下了不少墨点。
自己的磨墨技术没有鸣珂侍卫好啊。
到外间看看翠花,帮他把快掉到地板上的被子拽好,许昭便回了内间,半靠在床上剥板栗吃。
窗户很轻地响了一下,许昭心想,外头怕是又刮风了。
刚要躺下睡觉,身后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捂在了许昭嘴上。
“别出声,”身后那人低声道,“别怕,是我。”
许昭在京城也没多少熟人,一瞬间甚至以为是年牧归。
抬眼一看,竟是个少年,瞧着很是面熟。
他眨眨眼,表示自己不会随便喊叫。
嘴巴上的手松开了。
“你是?”许昭压低声音,“你是中秋灯会...”
“是我,”少年点点头,面露喜色,“恩人,你还记得我?”
许昭倒没想到还能见着他,毕竟当时在中秋灯会,好像有很多人在追杀他。
“这么久不见,你长高了好多,”许昭上下打量着少年,“上次跟我差不多高,如今都高我一头了吧,身上也壮了。”
少年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他确实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不过那双眼睛还是没变,敏锐又深邃,透着警惕。
“恩人,”少年半蹲在床头,仰头看着许昭,“那次忙着逃难,也没顾得上问恩人姓名,后来才得知,恩人竟是摄政王府的小夫人。”
许昭脸上有些发烫,“这会不是啦。”
“那自然是好的,”少年道,“我多番打听,才知道恩人是被摄政王买回去的,个中苦楚,想必也不方便说,如今,听说恩人离府,我高兴坏了,便总想着来见你。”
许昭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抓住被子边,问道:“那你自己的事,可处理好了?”
“一切都处理好了,”少年眼睛里带着喜悦,“此番前来,便是接恩人与我一同启程,离开京城,前往北漠。”
“去哪?”许昭听着便觉得很远,连忙道,“你不是汉人?”
“我是汉人,”少年笑笑,“可是,中原容不下我。”
他看着许昭,“恩人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我在北漠也算有些身份,吃住用度,不必在京城王府里的差,必不会叫恩人吃苦。”
说实话,许昭是有些心动的。
京城虽说繁华安逸,但靠近权力中心,总是处处要谨慎小心。
北漠嘛...
应该是在大西北。
年牧归打仗是去渤海,在东边...
大西北好吃的多么?
听说那边羊肉很好吃。
片刻,许昭摇摇头,朝床里边退了一点。
“多谢你,”他笑笑,朝外间看看,又道,“我怕奔波,便不同你去了。”
“你快些回去,叫人发现了,是要上报官府的。”
“没人发现,”少年明显有些落寞,“外间那人叫我蒙晕了,一时半会醒不了。”
“恩人当真不同我一起?”
许昭摇了摇头。
少年叹口气,站了起来。
“对了,”许昭又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头来,昏暗灯光里显得眉眼格外深邃,倒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叫璟,”他道,“我知道恩人叫许昭,是不是?”
许昭点点头,对他笑笑,“你快回去吧,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少年走到窗边,翻身跳了出去。
等外头没有动静了,许昭才展开手,看着手心里那块铜佩。
刚才慌乱中,那少年遗失在床边的,许昭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铜佩给他。
这铜佩很是小巧,做工却不俗,纹样也很好看,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想着中秋灯会那晚,街上追杀少年的官兵,突然出现的鸣珂和年牧归,许昭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起码,这少年必然不是普通人。
不过许昭没有那个脑子,便也不多想,把铜佩藏好,躺下睡觉了。
瓦舍后院的日子过得很快,炭炉旁窝了大半个月,眼瞧着便要过年了。
京城年味浓重,一进腊月里,街上便开始数着日子庆祝了,市场上的人都多了一倍。
许昭跟阿钏他们出门置办年货,回来的时候,挑夫两个大箩筐都装满了。
老板娘今年大方,提前给每个人封了红包,任由他们去街上买那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小零嘴。
“今儿这栗子烤得真不错。”阿钏怀里捧了一大包,他挺喜欢吃这些栗子、瓜子之类的,这几日吃得多了,嘴角都有些上火。
许昭也得了个大红包,把街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东西都买了一遍,还在旧书摊上买了几册话本。
“哎哟,累坏老娘了,”阿钏进到院子,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那些东西先放屋里吧,布料放榻上,别弄脏了,回头咱们要做新衣裳的。”
挑夫应了声是,利落地挑着东西进屋了。
“你嘴角都破了,还吃呢。”
许昭坐到他旁边,背过手去锤了锤腰。
“你还好意思说我?”阿钏白了他一眼,“你嗑瓜子磕得,门牙上都有豁儿了。”
“真的吗?”许昭一惊,朝翠花呲呲牙,“你帮我瞧瞧,别他又骗我。”
翠花弯下腰,仔细在许昭门牙上打量一番,点点头,“嗯,还真有个小豁儿。”
许昭用舌头舔舔牙,“好像还真有!”
说完,嘿嘿地笑了,“有便有吧,我嘴馋。”
正说着话,后院门开了。
几个伙计打扮的人进来,肩上都挑着大箩筐。
后面进来个衣饰华丽的员外,许昭认识,这是炒货铺的二掌柜,烤栗子、炒瓜子都是在他店里买的。
“哟,掌柜的来了,”阿钏跟他相熟,吐掉嘴里的栗子壳,过去瞧那几个大箩筐,“这谁买的东西,这么老些?”
伙计掀开箩筐上的盖布,几个人一瞧,眼睛都亮了。
满满的新鲜炒货,栗子、瓜子、核桃、杏仁、糖瓜、山楂球,闻起来香极了。
“您送错了吧,”阿钏笑笑,“咱们刚从市场回来,买的东西都带上了,这谁也买不了这么老些啊。”
“是不是老板娘买的?”翠花问。
“不是,”掌柜的笑笑,道,“是咱们铺子送的,给珍珠少爷的。”
“珍珠少爷”一脑门问号,弯腰看看这个筐,瞧瞧那个筐,都是好吃的。
掌柜的又道:“您是老主顾了,这些年承蒙照顾生意,大掌柜说了,叫送些年礼过来,还请珍珠少爷亲自过目。”
“年礼?”许昭问,“我也没买过几回啊。”
掌柜的摆摆手,“这咱也不清楚,反正送到了,您瞧瞧数目对不对。”
“另外,那边两筐是玩具铺的货,老掌柜走不开,叫我一并送来,您都清点清点,看有没有遗漏的。”
“啊。”许昭过去瞧了瞧,都是些玩具行的小玩意儿,许昭一眼便看见了里头包好的一套泥塑娃娃。
阿钏凑过来,惊讶道:“这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珍珠,你喜欢这些?”
许昭点点头,“还...还好吧。”
“真大方,这都快把店搬来了吧,”阿钏道,“按说,我自打炒货铺子开业,便在那里买烤栗子了,咋不给我送年礼?”
许昭也纳闷呢,“是啊,以前也...送年礼么?”
“才不送呢,”阿钏“嗨呀”一声,“炒货铺的称准,每回都是要多少给多少,从来也没舍得多送过。”
“玩具行嘛,我没怎么去过,听说掌柜挺抠的,有时候出限定的小玩意儿,便是尚书家的少爷,那也得起个大早,亲自去排队,哪送过什么年礼。”
掌柜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单子放到许昭手里,“您对对数目?”
许昭有些不知所措,摆摆手,“不用了,都...都挺好的。”
“哎,”掌柜的作个揖,“那您歇着,咱们店里还有事,便回去了。”
东西实在太多,占了快半个院子。
收拾的时候,才瞧见还有几包东家桥的烧鸡,香得人口水直流。
“是哪个财主送的吧,”一个小倌过来,朝许昭身上凑,“出手挺大方,也不知是哪家贵人,跟咱们说说呗。”
“哪有什么财主,”许昭道,“人不是说了么,店里送的年礼。”
那小倌撇撇嘴,“店里送年礼,不给咱们老板娘送,偏就给你一个打杂的送啊?”
“我们珍珠人好,讨掌柜的喜欢,不行啊?”翠花在旁边打抱不平。
“行了,都围着干嘛呢?”瓦舍管事过来了,“前面涮锅子呢,都去凑热闹去,哟,这还有烧鸡,拿上,咱们加个菜。”
一顿涮锅吃到天黑,热气熏蒸着,大家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许昭回到房间,发现那些东西都已经被搬进来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板上。
这是要干什么啊?
许昭看着一屋子小玩意儿,呆呆地,扁着嘴发愣。
半晌,他一骨碌坐到地上,抱着那筐零嘴,开始啪嗒嗒掉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我脑袋冒烟了,有人来找我,有人来送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