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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枯萎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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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四十三分,回到急诊科的杨铭正要打开已经凉透的盒饭,突然电话响了。杨铭预感,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果然,电话里值班医生通知去另一家医院的急诊科,接一个头晕的患者。杨铭听到接电话那头的家属声音像个孩子,直觉又一次告诉他,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救护车迅速赶到这家医院,急诊科里只有一个护士坐在护士站,看见医生来似乎见怪不怪。杨铭快速走进留观室,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守着一个病人,是个年轻女性。病人虽然吸着氧气,但是脸仍然没有一点点血色 。
“是你们叫的救护车吗?”杨铭算是明知故问,因为这里只有这对母女二人,杨铭甚至没有问她们之间的关系。
“我胸闷。。。。。。喘不上气,”简单的两句话,她都说不完整,中间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大口氧气。这时杨铭才仔细观察这个女病人,两只瘦骨嶙峋的花臂,双手和双腿上遮不住的纹身,大圆环的耳环,挑染的短发,长长的睡裙掖在了裤子里,这样的装扮的她似乎不像一个妈妈。
“我妈她想去你们那治。”小女孩说话了,她似乎不想让妈妈因为我的询问而更难受。
“她有什么病啊?”杨铭直觉告诉他,她的病没这么简单。
“尿毒症,宫颈癌晚期”,小女孩平静地说出来了,但是她显然不知道这两个病的严重性。杨铭简单查体后发现,腹膨隆,腿水肿,生命体征还算稳定,收拾东西准备上车。
路上询问病情得知,这位妈妈才34岁,大儿子已经16岁,身边女儿14岁,她得尿毒症和宫颈癌已经很久了,从来没有做过正规治疗。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是暂时维持性命。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还没问杨铭就猜测到答案了。
“没了,哥哥不在家。”小女孩低头回复消息,都没抬头看我。
女孩去办理住院,病人没有身份证,女孩把身份证号背出来了,北京市昌平区的户口,真的只有34岁。这两个病得上一个就很要命了,她两个都有,算一下年龄,大概17岁就怀孕了,从北京跑到河南?杨铭没问,她尊重病人得隐私。 她被安排到了监护室透析,早上七点,杨铭再次出诊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小姑娘,她跟16岁哥哥一起,跑着笑着出了医院。孩子们该有的天真还是有的。
慢慢地,随着每天的治疗,杨铭大致了解她的基本情况。
高二那年春节,她和男朋友一起私奔到广东,以为两个人打工就可以养活自己。但是,事实却连饭都吃不上。好在她长得年轻漂亮,可以在酒吧做服务员。两人暂时租住在城中村,基本可以吃饱饭。渐渐地,她被同事诱惑,从卖酒赚取更多的钱,到出卖自己。好多次她都是喝到醉醺醺,踉踉跄跄回到出租屋里。生计的压力,早已将青春朦胧的爱情磨得荡然无存。男生支撑不住,逃离了,回到父母身边。她也想回去,但发现自己怀孕了,父母不接纳,逼着她去找男孩家人解决。但是,她自己都不确定孩子到底是不是男友的。
没有办法,她只得自己去医院做手术。但没有家属陪同,医院不给她做。她只得找了一个黑诊所,麻醉过后,模糊看见大夫手拿工具。。。。。。除了诊所,她以为孩子没有了。但是后来,她越来越胖,在一次外出聚会时,突然流血被紧急送医院,生下一个男孩。她把男孩寄养在别人家,每月固定打钱。
养孩子的压力,越来越让她沉沦下去,无力拯救自己和孩子。有段时间,她经常去酒吧买醉,一年之后,儿子有了妹妹。或许是孩子的笑脸唤起了她的母爱,为了给孩子正常的生活,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以至于身体积劳成疾,慢慢她的健康出了问题。
她没有医保,甚至没有身份证,一直借用别人的身份,举步维艰。之所以来到县城治病,是因为费用低。因为证件不全,她享受不了报销政策。一星期后,他放弃治疗了。将剩余费用交给了兄妹二人,其实哥哥已经辍学,靠送外卖赚钱救治母亲和养护妹妹。
杨铭劝她配合治疗,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她说,她不想拖累孩子,更不想女儿走她的老路。见惯了那么多病人唏嘘的遭遇,杨铭也只能默默长叹一声,将一个装有1000元现金的信封,偷偷放入她女儿的书包里。
回到办公室,杨铭看到女同事收到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他心里有点难过,不知道是因为花还是因为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