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淽善

6、酒

　　木棉在流年走后，久久未能回神，久久在客厅来回踱步，心中的羞耻淹没了她，连带的是那说不出的惆怅，最后她疲倦的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宽松，木棉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没醒。她觉得自己是已经睁开眼了，但看到还是一片黑暗，就又有些怀疑。

　　又躺了一会儿，木棉内心忽没来由的恐慌，害怕自己消融在眼前这一片虚无了。

　　又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还是一片黑暗，她怕了，呼吸也开始不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恐惧一定在吞噬着她。木棉激动的驱动身子，一个翻滚从沙发滚落，牙也被磕到，嘴里弥漫一股血腥味。

　　如瞎子摸象一样在周围摸索一圈，找到电灯按钮后，她终于缓解了紧张情绪。

　　她按下电钮，“啪嗒！”还是黑，一切都还是黑的，“该死！这还是梦！”她愤怒叫出声，但声音并未从她口里发出，她就好像一摊烂泥，软棉无力。

　　“该死……”木棉呓语不断，猛地从沙发直起，惊出一身热汗。

　　她抚摸起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脑子不再那么昏涨。

　　用力恰了下脸，确保自己不是还在梦里后，木棉松了口气，咽了咽干燥的口水，余光瞥见一旁桌上的牛奶，脸逐渐染上绯红。

　　“原来这也不是梦啊……”她这样想着，随后吮吸了口半盒常温的牛奶。

　　“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嘟囔一句，似乎是没得到自己期待的。

　　木棉左右各耸了耸肩膀，试图让被黏在后背的衣服松开，但显而易见没用。

　　洗澡时，木棉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究竟该拿流年怎么做？”这对她来讲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正如她所认定的：“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当脑子褪去那一时的激动，那些“客观”就会呈现在面前。

　　“是的，”木棉自语，她十分感激让她“醒”了过来的流年，同时也十分痛恨戏弄她们的命运。此刻她无比苦恼，“我该怎么做？”她很迷茫，因为问题并没有解决，要知道，妳终究只是一个人，能靠的只有自己，她也不属于妳。

　　木棉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牵着水流，贴在脸上的头发甩开。但没有用。

　　“我该怎么做？”木棉又一次自语，并将手放在心脏上，“我又能做什么？”

　　木棉陷入深深的痛苦里，并对流年明天的到来感到无比焦虑，她要做什么？和她交朋友吗？不，她和她还不是一个世界的！她的父亲还在，她的人生还在，她的希望还在！

　　“该死！”她骂出声，感到一阵紧迫，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命运让她遭遇这一切，现在命运又要让另一个人同样遭遇这一切吗？

　　“砰砰！”木棉开始用头撞击墙壁，疼痛传达到大脑，使她有种说不出缓和，焦虑也微微少了点。

　　“我必须改变，我必须改变……一定有什么东西的，一定有什么东西……”她自语不断，眼神不知不觉染上了疯狂，“我必须冷静，对，冷静……”这样想着，她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酒！”她惊呼，仿若抓到什么关键，“对了，就是那该死的酒！”木棉想到喝醉酒后，脑子晕乎的同时思维开始不受“成心”限制，一些平常根本注意不到的都会一清二楚。

　　“可是……”木棉眼里流露出后怕，想到喝醉酒后什么东西都吐出来，胃好像也要整个翻出来，她就感到畏惧……“可是她明天就要来了！”猛地意识到明天流年的到来，木棉咬着牙，在呕吐和“办法”间，她必须要选一个。

　　是的，她必须要让自己的思维发散，没有桎梏的思考，酒就是抵达这种状态最好的媒介！这可是她的经验。

　　木棉穿着一件带帽的黑色外套，将自己牢牢裹在里面，寻求到那种温暖留存、被包围，又可以自己掌控的安全感。

　　连袜子都没穿，她将脚硬塞进鞋子里，走出居所门，确定锁紧后，披着夜色，徒步走了十多分钟左右，进入到市区。

　　随意挑了间便利店，木棉径直走进去，眼中只有自己此行唯一目的——酒。

　　中年男人正躺在休闲椅上，兀自独酌几杯小酒，审视的视线简单扫过木棉，便继续喝着酒。

　　酒一般都在前面，老板收银的旁边，果然，木棉一样就看到自己想要的酒，她驻足寻求着，视线在一瓶一瓶的酒上面掠过，内心也愈加亢奋，最终她在左手边的末尾找到她想要的，52度牛栏山的白酒。

　　她的嘴角瞬间咧起一抹浓厚的笑，“来瓶牛栏山，52度的。”

　　带着酒气，老板起身拿给木棉，又看了她几眼，知意的笑了，“这个加点柠檬、红牛，口感会更好！”

　　木棉有些不满，认为他多管闲事，这些她又不是没尝试过，只是那口感……她打起冷颤，快速地说，“多少钱？”

　　“18。”他边说边将酒装进红色塑料袋。

　　木棉快速扫钱、拿酒，蹜蹜离开了店。

　　“接下来还有吃的。”她心道，随后往远处的夜市走去。

　　如果只是单纯买酒，那她根本不用进市。

　　买了一份炒螺，一个手抓饼，外加一个鸡蛋堡，木棉迫切不安的打了辆车，回到那个安心的房子里。

　　“酒、炒螺、饼……”木棉口中喃喃，将红色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到桌上，极富有仪式感，就像是供奉神明一样。

　　“还有可乐……”她起身到厨房冰箱里拿出三罐可乐，顺带把暖黄的长明灯打开，返去时又顺带把客厅的灯关了，只留厨房的。

　　木棉不喜欢那种大白灯，特别是自己在喝酒时，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这简直就是影视剧里，警察审问犯人，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而现在这样刚好：厨房暖黄柔和的光背射过来，只达到能看见东西轮廓的程度。她也只要一躺在沙发上，就能陷入黑暗的怀抱里。十分有益于她睡眠。

　　开始喝酒。木棉先是郑重地打开那瓶52度的牛栏山，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瞬间，过往吐得苦水都出来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身体抗拒地颤了颤，“呕……”连带反呕，但嘴角却也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

　　她微扭紧瓶盖，小心放回桌子上，接着把一罐冰凉可乐打开，放在酒的一侧，也就是左手第一瓶；再接着是炒螺，掀开盖子，那股热气、香味扑鼻而来。咽了咽口水，找到牙签，拿起一颗螺，现实小心的舔了舔，品尝那甜美的麻香味。试着吸一吸，螺肉并没有出来，拿起签，轻轻一刺，勾芡出螺肉，放进嘴里，麻辣麻辣的。

　　木棉舔了舔手指，眉头舒展，露出满意的意味。

　　手抓饼、鸡蛋堡被她放在离自己最顺手的位置，由于很快会冷，所以这是先要吃的。

　　还有就是垃圾桶，木棉把它放在自己脚边，套了两个垃圾袋。她还注意到垃圾桶里的那盒喝完的牛奶在里面格外瞩目，仿佛在催促她一样。

　　木棉咬着牙，由于忘了买塑料杯，尽管她想到那堆行李箱子里可能会有，但她着实不愿浪费黑夜，她能感觉到时间正在流逝。

　　找了个陶瓷碗做替代，木棉先是倒下三两酒放在桌上，随后拿起可乐抿一口，最后拿起手抓饼咬了口，肉松、鸡蛋、火腿……等等在嘴里发散，随咀嚼进入咽喉顺入胃。

　　“差不多了……”她心想，皱着眉，拿起装着酒的碗，闭上样，在舌尖接触到酒的刹那，木棉就从胃里涌出一股吐意，但她咬着牙，硬是咽了下去，胃瞬时一阵火辣，她急忙拿起冰凉的可乐灌了一口，把不适感压下去。她微弓身躯，“呕……”几根唾液连成的白丝从嘴里滴了下来，她的脸遮于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只是听她粲然自语道：“果然还是讨厌啊……”她声音听起来十分悲惨，但这其实是她有意导向的结果。她需要那“悲惨”的情绪，作为发泄。

　　木棉倒了更多的酒，咬一口饼，抵到唇上，倒吸一口冷气，咧咧嘴，又是一口，“唔！呕……”还是没吐出来，她急忙拿可乐压了下去。

　　反复几次，木棉感觉头开始重了，身体麻麻的，她伸出手，拍起自己脸，“啪啪啪……”麻疼麻疼，但很真实，这就是她想要的，这就是她想要的活着！灵魂和□□仿佛融为一体。

　　木棉笑了，但还不够。

　　她继续吃，继续喝，继续压。

　　已经能想到醒酒后的结局了，但无所谓，这一切都无所谓……

　　她眼含泪光，昏昏沉沉躺倒在沙发上，酒已经喝了四分之二，“还是哭不出来啊……”她自语道，“爸妈，你们知道吗？在你们死后不久的我第一次喝酒，哭得肝胆俱裂，像婴儿从肚子里刚出来一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嘿笑一声，“我好像把有关你们的悲伤全哭尽了，再也哭不出来！仿佛把有关你们的记忆、爱全都哭没了！一开始我觉得这也算是件好事，起码我能正常生活了，但是，”她声音重了重，“但是，我还是那个样！这时我才真正明白：我是不可能独立行走的。没有母亲的严厉规划，我就如同一瞎子、路痴；没有父亲的宠溺、慈爱，我就是个没有共情心的怪物！

　　如果你们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会很生气吧？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在你们死后喝酒的第一次！那个人，”她想到流年，“她不会和我一样的，我也不会让她和我一样的——遭受命运的迫害！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她免受命运的侵害，当她这所谓的“新鲜劲”过后，她就会回到自己生活里，而我不过是再度茫然罢了……这我可太了解了，妈妈……”她开始伤感，“很多次了，很多次我都想去死，去找你们。可是我不敢啊！当我绑好绳子，刀架好脖子，强烈恐惧使我就像个婴孩一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死法的问题，毕竟太疼了……但在我不知道尝试多少次后，我认清了，认清自己就是个懦夫的事实！嘿，到这里，”她忽地看向黑夜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在窥探着她，“有人可能会说：多看明天、抱有希望、努力活着、找到兴趣爱好、吃好吃的美食……等等，”她的声音越来越嘲讽、高亢、兴奋，“我只想说——去你的！这不过是猎人诱捕猎物美味的饵食罢了，人要是都一样，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屁事了。走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痛苦就是痛苦，它不会也不能因为你赋予上一个冠冕弹簧的理由、借口，就发生改变！而现在，”木棉大声道，给陶瓷碗倒上一半酒，开启最后一罐可乐，“我要……”她的话语被火辣的酒淹没，顺着喉咙滚回胃里，强烈的吐意在翻涌，她拿起可乐，一口闷下，将要出口可能是呕吐物一类的通通咽回胃，最后她彻底倒下，在昏睡前，她咕囔一句，“下次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