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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生气 ...

  •   安南和流年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而流年先前那点悒郁与烦闷也都已经荡然无存。

      果然朋友才是最好的抚慰剂。

      两人也都有些累了。

      “所以妳到底怎么了?”安南同流年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整理起撩乱的头发,问。

      流年微愣,低垂起眼眸,又升起了些郁闷,她无奈呼了下气,说:“我让叔叔,去找今天我和妳说的那个朋友了,结果连他也不回我消息。真的是!”说到最后,她气呼呼跺了下床板。

      “唔……”安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宽慰说:“没事的,相信妳叔叔吧。”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喜欢被瞒着。”流年又叹了口气,显然没被安慰到多少。

      “行了行了,睡觉吧。”安南笑,双腿夹住又抱住她。

      “嗯……”流年心不在焉的回了句;这时她手机传出微信的消息的声音,她心头一跳,“终于。”,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水。

      她赶忙找到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眉头一点点皱起:【小姐,很抱歉消息会晚了——妳的猜测是正确的:木棉小姐她的感冒不是“一小点” 而是比较严重。不过妳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她送到医院,打上针,估计几个小时候就会醒来。】

      “比较吗……”流年喃喃一句,她想到木棉给她发消息时的所谓“小感冒”、把自己从肮脏巷道带回家的善意、抗拒一切的倔强与哀鸣;到接受自己的泪水;“不、不能这样了!”她蓦地升起一阵激情,“她根本什么都没懂!也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一股试图温暖一切的热火在流年心中燃烧,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为这个可怜的、好心的、迷茫的朋友做出改变,帮她做出改变。

      流年忽地一笑,她向有些诧异望着自己的安南道了个谦,表示今天不能一起睡了,随后给父亲打去电话,询问和解释了要请假。

      电话里父亲在短的几乎没有的沉默后,允许她请假,还不忘鼓励她,对木棉表示关心。

      【叔叔,你把医院地址和我说下,我现在过去】流年还不忘狐假虎威的补充一句,【爸爸允许啦!】附上一个坏坏的感叹号。

      这次信息很快回复:【那是自然的,小姐;不过请妳注意别忘了学校作业。】

      【(医院·位置)】

      【知道啦】流年皱皱鼻子,和安南她们解释完,换上鞋去教导处。那里一般都有老师在留守,处理各种各样的事。

      她很顺利地拿到外出证明。

      流年打到车,也不急着去医院,而是先去到水果市场买了些慰问的水果,在心底酝酿好怎么“责怪”木棉。

      医院是一片片雪白与不锈钢的混合物。

      流年钩起了不好的回忆,心中生出惆怅,迈出的步子也压低了些。

      找到病房,流年透过门镜看到管家坐在沙发上:他穿着一件马甲,西服搭在一侧木凳椅背,打底的白衬衫,两只袖子挽起。带着一副用作阅读的深褐色眼镜,一条腿翘搭在另一条腿上,仔细览读着书。

      由于知道木棉此时还在沉睡,管家又是照顾她长大的家人,故而没顾及那些规矩,她直接推门进入。

      管家仍旧是那副稳重的姿态,——他先是朝流年点点头,随后将书签夹好,书置一侧,眼镜放回盒子,起身接过她手上果篮。

      “小姐,待会儿出来下。”他轻声说。

      “嗯……”流年听不出情绪的应了声,默默走到木棉的病床前,低垂眼眸,复杂地嗔了句,“笨蛋。这可不叫‘小感冒’。”

      她坐在椅子上,望着病床上脸色死白,右手打着点滴的木棉,郁闷地呼了口气,来前那点嗔怪的心思已是杳无踪影。

      本来还想骂她不注意自己身体,要是她没发现怎么办?这叫“小感冒”吗?等等……可现在一看,还是算了,“好了再说吧……”流年咕哝一句,戳了戳木棉煞白的脸蛋。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门。

      “小姐,我希望木棉小姐醒了后,妳不要过多苛责她。”管家严肃地看着她。

      “我不会的啦!”她郑重的样子让流年有些愤愤和不解,认为把她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是很生气。

      管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更加凝重地望着流年,说:“小姐,妳有必要知道:向人开口寻求帮助和得到帮助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更何况是一位只见过四次面的朋友。”

      “虽然只有四次,但每一次可都“非同凡响”啊。”流年暗自腹诽了句,表面无奈道:“好啦,我保证不会生木棉气,这样行了吧?”

      管家点点头,恢复平时那副温和的模样,微笑说:“那我先去处理一下木棉小姐的门,晚点我带饭过来;今天想吃什么吗?”

      “唔…”流年沉吟片刻,“那做个冬瓜汤吧。给木棉补充点营养。”

      “好。”

      “不对!”流年猛地意识到什么,“木棉的门怎么了?!”

      管家神秘一笑,“小姐,妳不能指望一个晕倒的人给妳开门;妳更不能指望等待警察来救一个不知情况,晕倒的人;不能指望一个糟老头子会温柔地撬锁。”

      “啊啊……”流年无语。

      管家走后,流年重新坐到木棉病床前的椅子上,静静端详她的脸庞:微挺的鼻梁、嘴唇薄得像纸片、睫毛很细、眼睛她记得好像是灰色的,如同燃烧后的灰烬,很美。人更美。

      “妳应该会是我交过最特别的一个朋友吧。”流年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翘起,像是发现什么好东西。

      房门这时忽地被打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一边介绍一边快速说:“这是我们护士长。”

      “妳好。”流年礼貌地笑着,内心却是被吓一跳,而紧接着更让她感到惊吓的事情出现——“这名病人送来时失血偏多和感冒,营养也不良;左腕处横向切割伤,手臂上轻微划伤多处,现在已经缝合处理好,但还是昏迷,需要多注意。”护士边说边向木棉靠近,抓起被子的一角就要掀开,可流年明显比她快一步。她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望着木棉包裹住纱布的左手,和护士刚才的话,不难猜出她真正入院的原因是什么。

      “天啊!”流年内心惊呼,她知道叔叔和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是让自己不要怪责一个自杀的人!

      护士长皱着眉头,复杂地说:“你是她的家属吧?一定要多注意病人的心理……”流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现在、现在只想好好骂一顿这个傻子!!

      ……

      木棉头昏脑胀地睁开眼,她知道,命运是真的,她得救了……耳朵里回荡的一阵阵耳鸣吵得她难以做出思考,嗓子干得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在咽刀片。

      她试着起身,但下意识用到左手支撑给她猛地疼到一阵刺骨,意识连带清醒不少。

      她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终于认清自己是在医院,也明白自己失败了,一时间她来不及感激,就被惘然深深攥住,泪水一滴也落不下。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有勇气去死了,今后这个该死的世界和那该死的命运,她还是得面对……明白了这点,木棉很快沉寂下来,心也不再输出忧喜,只是单纯跳动。

      “唔…唔唔……”这时一侧传来咕噜声,木棉朝下面睨去,发现是流年;她脑袋把椅背当做支撑,手充当肉垫,安详地酣睡着。

      不过一定很不舒服。

      木棉调整了下身子,好更好地凝视流年——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光艳动人,完美无瑕的脸庞。在她身上有着旺盛的活力、青春,比作春天她是勃勃生机、诗意盎然;比作夏天,她是斑驳树荫下,一阵透彻到心底的凉风;比作秋天,她晚霞落幕、日影西斜,秋叶般静美;比作凛冽的寒冬,那她就是个温暖人心的小火炉,在她身边,心永远都是暖洋洋的。

      木棉看着她,空洞地笑了。调整好离她更近的姿势,用插着针管的完好右手,伸向她,摸了摸她脑袋。这一瞬间她又止不住的哭了,命运真的让妳遇到了我……那为什么要是她?为什么是她的父母死去?她迫切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扭曲因果的答案。

      流年睡得很不舒服,事实上她根本不想睡,但又难抵困倦的侵袭,而为了看住这个傻朋友和她醒来时有人在身边,她只好委屈一下脖子和手。此刻它们都十分酸疼。

      伸了下懒腰,她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人,蓦地发现她已经醒了,且正无念地凝视天花板,像是那里有什么特别值得看的。流年心头一跳,先前预备的那点不算严厉的话都说不出。

      踌躇半响,她尽量温和地说:“醒了?”

      床上的人如若一具行尸走肉,听到声响也是愣愣朝她看一眼,嗯一声,仿佛她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要喝水吗?”她接着问。

      “不用…”声音沙哑,明显是需要的。

      流年皱眉,这种不关心自己身体的态度使得她气愤,“好啦,快点起来喝水,不注意自己身体怎么行……”说完,她看到木棉明显的愣住,紧接着她喃喃自语,复读了一遍她的话:“是啊,不注意自己身体怎么行……”

      流年感到诧异,内心莫名不舒服,好像被哪里刺了下,又痒又疼的。她扶起木棉,给她递了杯水,过程中她注意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好像在说什么,有些讽刺……?

      她看着木棉只喝到杯子的一半水,皱起鼻子,不满道:“不行,这才一半,喝完它。”

      “好。”出乎意料的十分顺从。

      流年接过水杯,她发现木棉正无言地凝视着她,好像在述说什么——她的眼睛黑暗,浓得如墨,看不见一丝光亮,且又带上那种她看不懂,仿若质问的视线。

      流年真的有些生气了,眼前这个人做傻事不说,反倒还在质问地看她,也不说话。先前预备的严厉话也毫无征兆地说出口,“妳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她垂下头,喃喃,“我在想什么?”

      没了那视线,流年感觉又好受起来,也不再想苛责,甚至开始愧疚自己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她这么想着,一转神又发现木棉在用那种“质问”的眼神看她,仿佛在说,“妳说呢?”

      天啊!是妳在做傻事啊!这人到底有没有自知啊?真的是!

      流年生气了,眼里燃起对抗的怒火,“妳知道妳在做什么吗?妳知道要是我没让叔叔去看妳,会发生什么吗?有什么事情妳可以和我说啊,我一直都在那里,我们不是朋友吗?妳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数落的越多,流年升起的怒火也越多,她誓要让眼前的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对不起……”木棉低垂下脑袋,看不清神色的道了谦,这让流年猛地怔住,不好再苛责下去,仿佛再说下去就是她的错一样。

      “妳知道就好。”流年见好就收,得意一笑,正为自己赢得这场“对抗”感到高——下一秒,她忽地发现木棉又抬起头,继续用那种理所当然、讽刺、诘问的视线凝视她。

      “啊、啊!”流年咬牙,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好像想把什么东西矫正过来,“妳知不知道妳在自杀!妳差点就死了啊!”流年很生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焰,把这个不清醒的人烧毁。

      木棉用那无比黑暗的空洞眼睛看着她,眼角流落出孤寂,“是啊,流年,我到底在做什么?妳知道吗?”

      “妳——”流年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用力,好像要用疼痛使她屈服。

      木棉还是那副样子,似乎真的成了没有知觉的木偶,喃喃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妳呢?流年——”她目光一转,凝视她,抬起那只缠满纱布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当初妳不也因为妈妈而把自身弄到危险里,在那条昏暗恶臭的巷道,那时,妳又知道吗?”

      她的话如同一道轰雷,直直打在她身上,更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钢刀,猛地捅进她的心脏,疼,发自灵魂的疼,但却无法媲及她刚才对木棉做的万分之一。她脑中浮现起叔叔说的话——“寻求帮助和得到帮助,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尤其是一位只见过四次面的朋友。”

      这一瞬间,流年紧抓木棉肩膀的手像抓到通红的铁块,滚烫无比,“对不起……”她噙着泪水,逃般离开了病房,只留下木棉一个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木棉悲戚想:“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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