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君棠下》君封世安

17、念生

　　次日，止云安醒来。
　　奇怪的是宿醉后头并不痛，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喝。
　　竟是温的，难道是有人进来换了水?
　　内心正思索着，门外传来叩门声，锦儿的声音传来：“君殿大人可醒了?我家湘主邀君殿大人赏花，不知君殿大人可有空?”
　　没过一会，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雍容闲雅的君殿站在门口:“劳烦锦儿姑娘带路。”
　　止云安跟着锦儿一通乱走，至少在止云安看来是在乱走，根本不知走向何处，来的路也寻不到踪迹了。
　　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座山面前，从中间挖通，大概高百十米，宽百十米，并不算大。
　　石门处有人把守，看到止云安和锦儿时，微微行礼，便通行了。
　　进入山里，才发现与外面天差地别。
　　映入眼帘的飞流瀑布十丈宽，七八丈高，声势浩荡如有万马在踏河奔腾。
　　整个山里如同一个大圆，紧紧包围着里面珍稀无比的淡白色花朵，轻轻摇动腰肢，像娇柔的姑娘，带着羞涩，又隐隐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面纱。
　　锦儿停下脚步，侧身轻声说道:“前面我已不能带路，请君殿一直往前走，看到阶梯再往上走，湘主就在那等你。”
　　止云安脚步缓慢的走着，似乎整个人都要被淹没在花海。
　　随着走动，有白色花瓣着旋，再落在地上。
　　阶梯的尽头是一块山中石。
　　徒九儿就站在那，似在看瀑布又似在看花，又似什么都没有看：“这山中风景，君殿可喜欢？”
　　九儿笑着转过头来，止云安走到旁边：“很美，本殿还未曾见过如此风景。”
　　“那就多看看。”
　　又转而问道：“君殿可知这下面所种之花是何花?”
　　“传闻北水湘唤水花，可医治世间所有病痛，永消世难。”
　　止云安有一瞬间的恍惚，梦里徐瑾夜要为他寻的…就是这花吧。
　　九儿垂眉，幽幽道：“传闻夸大，世难何其多，如何消完?”
　　“这花可治百病亦治不了任何病。”
　　止云安发出疑惑：“这是何意?”
　　“此花名为唤水花，离了这座山便养活不了，拿到此花的人，可唤化而出人心中所想，亦可善亦可恶，即是治百病的良药，亦是无药可解的毒药，皆源于拿到此花之人是如何想。”
　　九儿眯起眼，似是回想什么般：“我知楠符山是为君殿的头痛症而来，却不知君殿竟也来了。”
　　止云安垂下眼眸：“本殿无意而来，实属误打误撞，叨扰湘主了。”
　　九儿轻笑一声：“误打误撞因是缘。”
　　“百年前西荒主以我族性命要挟我为君殿治头痛症时。”
　　“君殿就应知，唤水花治不好您的头痛症。”
　　止云安沉默，原来梦里所看，是真的。
　　“本殿...忘记了，百年前与他发生的事，皆已忘。”
　　九儿目光温和，似是并不惊讶：“可你记得此事，不是吗?”
　　止云安诧异，九儿继续道：“我虽无法为您治好头痛症，但若忆过往，此花皆可见。”
　　“你梦中所梦，是虚还是实，眼前人亦在，何必忧心?”
　　“唤水花五十年开一朵，永不凋零，但只生长在此处，有人耗费许久心血，才得来这一片花海。”
　　“何人?”
　　“故人。”
　　漫天花海映衬着止云安的脸庞…
　　“若君殿想知过往，我可为君殿炼化唤水花，得一场往事梦。”
　　“到时需君殿再来一趟北水湘，这是我的主牌，它会带你来到这里。”
　　九儿递给了止云安一张如水凝成的玉牌和一个玉盒。
　　“虽不能治好君殿的头痛，但幸得了一种良药，可缓解君殿头痛。”
　　“若头痛，则服用一颗，不可多食。”
　　“有心了，可往事已忘，不可追忆。”
　　九儿惊讶抬头望向止云安，只见端正站着的清冷人儿面无表情，眼里清明一片。
　　感受到了止云安是真的不想要回失去的记忆，九儿眼里多了一丝惊讶。
　　止云安弯腰行礼：“多谢湘主赠药。”
　　“不必多礼，你我之间亦是有缘。”
　　“今日便说到这里吧，此行，希望对君殿有所帮助。”
　　九儿望着走远的止云安，眼里含着深邃，似是有些伤感。
　　“他不愿忆往日梦，你又该如何去做?”
　　对着空荡的石墙，不知在与谁对话，有叶悄然落于地面。
　　止云安从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不知为何，此处…越来越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止云安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四周，整座山是没有光照进来的，是封闭的。
　　可这里亮如白昼……
　　‘啪嗒’一声，药盒被一只小手扒拉着掉落土中，殃及了脚边脆弱可怜的小白花。
　　小白花被砸的直不起腰，弯了下去，有莹莹光点不断地从花上惊起，飞舞着往天上飘。
　　慢慢的，无数光点轻盈的飞起来，有喃喃细语在耳边响起，仿佛有许多小精灵在空中欢快的玩耍。
　　止云安早在药盒掉落时就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被他提溜在手上，那东西也忘了挣扎，伸出两只短小的手去抓捕光点，玩得不亦乐乎。
　　山顶已经被光点挤满了，用肉眼去看会被刺伤，止云安双指抚过双眼，形成一层淡淡蓝光。
　　清晰的看着飘舞的光点争先抢后的冲向山顶，在挨到山顶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正是刚才止云安听到的喃喃细语，等所有光点贴满了山顶时，一层接着一层的光浪出现，映得此地恍若星辰。
　　又有光点一颗一颗的落下来，像是有万千星辉陨落。
　　止云安身处其中，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曾在许久之前，他早已忘记又或者是在遥远时空中。
　　他曾见过一场神陨…
　　神身陨灭，光点抚过万千花瓣而上，落下了一场滋润万物的细细微雨。
　　那是神陨啊…止云安颤颤巍巍阖上了眼，睫毛颤入如蝴蝶振翅般唯美又悲伤。
　　手上提溜的小东西正勤奋的吞食掉落的光点，把嘴巴撑得大大的。
　　止云安松手，小东西滑溜溜的掉在地上，它懵懂的双眼看向这个不知何处而来的人族。
　　眼里盛满了一片湖泊翠绿，谧静安宁。
　　传说神陨之后，若心中有尘，则会诞生出念生。
　　念生，念生，世间难忘，思念生者。
　　此乃一种以光点为食，以念为生之物，一身白毛如光滑细腻的绸缎，面相似虎似犬，长长的尾巴似鼠之尾，真真是个四不像。
　　止云安有些溢不住自己的悲伤，他捧起念生：“何人之念生?”
　　念生满脸懵懂，似是不懂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止云安呆愣了许久，久到念生开始犯困，躺在他手心睡着了。
　　止云安心中有无尽哀伤溢出，他不懂为何会有如此情绪，似乎曾经有他很在乎之人，化作了点点星光，再也无法相见。
　　是神陨啊，神陨…
　　何人神陨?何人...又是故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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