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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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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似乎是有点小了,本是朦胧的雨幕中也能隐约地看着远处。
雨要停了。
“你要走了?”秦子安看着那人撑开了伞,问道。“嗯哼,怎么,舍不得?”鹤漪怜撑着伞,半是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救命之恩,定当铭记。”子安站起身,拉着玄华南一起向着人深深地鞠躬,说到。
“不忙,都是缘分。”红发的人笑了笑,挥了挥手,向雨中走去,沿着那条蒙蒙雾中的小路,走着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华南嘟囔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道:“他是个异魔。”
“…我知道,但是异魔来这干什么?难不成也是因为山上的事?”子安与人小声交谈着,抬手召出了电子屏,飞快地拟了封短件给不知是谁发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上。”“……救命之恩定当铭记?”“……我只是提醒师父小心一些,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
少年交谈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鹤漪怜转过一处岩石,哼着一些不着调的歌,向着雷声轰鸣的洼地走去。
雷鸣,夹杂着闪电,一下一下地划破黑压压的云层。本是白日,在这厚厚云层的笼罩下却看着有入夜那番的阴暗。
魔能在这里溢散,沿路走来,树木也从那青葱一点点地扭曲起来,宛若枯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那么诡异。
“嗯…还没到吗?”鹤漪怜撑着伞,向四下张望,自言自语着。雾气飘渺着,雨也仍是在下着,血腥的味道却不是一场雨能掩盖下去的。
青年站住了脚步,看着一阵风稍稍吹散了眼前的雾,有些沉默。
脚下的土浸染着鲜红,散发着阵阵腥味,破碎的衣物,糜烂的肉块四散,无数的白骨从这血染的土地中伸出手,似乎是最后在绝望之中挣扎。
死寂,这片土地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死去。
“……门开了。”
他仍是自言自语着,抬眸望去,血色的湖泊镶嵌在山间的洼地上,往更远处去仍然是雾气弥漫着,朦胧地看不清。
“…你说,如果是异魔所谋划,这要谋划多久。”“不知。”“这么大规模的死亡…不可能…”“嗯。”“你看这些枯骨,根本不像是刚死的人,喂你有没有在听!”“在。”
交谈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只是雾色迷茫,看不见人影。
鹤漪怜站住了脚步,静默着隐于浓雾之间。
“这可不好办了。”一人似乎是发愁地说着,向着浓雾深处踏去。鹤漪怜不远不近地跟着,仔细打量着脚下的血肉和白骨,看着那些枯槁的树木张牙舞爪。
不好的感觉。
浓重的气息几乎快压的人喘不过气,这里的魔能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又或者是脚下的怨气缭绕心头。
谁也不知道浓雾深处,到底暗藏什么。
向前,向前。
土壤变得更加泥泞,沾染鲜血,尸骨堆积,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忽的,眼前的浓雾似乎是淡去了几分,让人稍许能看清楚远处。红发青年看见人那儿的人影,停下了脚步。但那二人似乎毫无察觉,因为此刻,没有人会注意到眼前那物除外的其他东西。
巨大,凶恶,散发着怨念,怒意,杀气。它张着巨口,正对着几人。
“真是…惊人,很难想象这家伙活着的时候……萧何…你说…”萧云咽了咽口水,用手肘推了推他的弟弟。“嗯。”沉默寡言的人也是愣愣地看着那巨大的骨架。
是的,骨架。
但就算是已经逝去,却不失它生前的任何一分骇人。萧云抬头仰望着骨架,眼神复杂,“难道是妖族搞的鬼?那这可就麻烦了…”“不像。”萧何摇头,皱紧了眉头,抬手指向那环绕的骸骨中央。
“门。”
“嗯?什么门?”萧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眯起了眼。
骸骨中央,破碎的石门矗立着,缠绕着无数暗紫色的荆棘,又遍布血色手印。
“…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啊。”萧云咕哝着,两人对视一眼,幻出长剑,警惕地向着那石门走去。
鹤漪怜用扇子抵着额头,眼底有一些复杂。
他记得这扇门,他记得……他记得…记得…他不记得了。
青年猛地睁开眼,内心拔凉,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不记得。
隐约而模糊的东西一闪而过,但却无法抓住那一瞬。
这扇门是什么?他忘记了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他是谁?自己是谁?旅者?异魔?活人?死人?
???????………
混乱,撕裂,嘈杂,嘶吼。
不被允许……不存在……真实……虚假………
像是有不知名的东西在耳边低语,快要把脑仁都撕裂一般。
“呜!”他忽的跌跪在地,紧紧压抑着喘息。
他能听得见自己的每一声心跳,每一句思考,有什么东西是那么熟悉,却无法捕捉。
“不能……不能……开门……”
他咬紧了嘴唇,挣扎着站起,尽力传达着自己的念头。视线有些模糊,精神的拉扯与撕裂在一步步靠近那扇门的过程之中更加剧烈。
“这门推不开啊。”萧云围着那石门转了三圈,却仍然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嗯。”萧何只是皱着眉,随便地附和了一声。这里的一切他都觉得不对劲。
忽的,他眼神骤然凌厉,直直地盯着他们来时的路。
“怎么了何。”
“……有人。”
二人的长剑瞬间调转了方向,紧张地看着那雾色迷蒙。
骤然,有什么东西飞速袭来,萧云挥下长剑,金属碰撞着,发出脆响。“…没有杀意。”萧何紧盯着浓雾深处,身旁,萧云拾起了那飞来的银制扇骨。
扇骨上带着墨色的布料,上头用着血淋淋的东西写着字。
萧云伸手取下布料,而那扇骨在他取下那布料的一刹那,嗖地飞回浓雾之中。
“写了什么。”萧何警惕地靠近他的兄长,皱着眉看着那破碎的黑色布料。
“勿开门,速离。”
血字潦草,似乎是人赶着写下的,萧云眯眼,看着眼前弥漫的浓雾。“喂,有人在吗。”回音荡漾开来,无人回应。
“啊,看来不在呢。”云耸了耸肩,笑着把手搭在了石门上,道:“谁知道这门后边,会不会有神灵留下的宝藏呢。”
沉默,寂静。
风吹过的声音,血液滴落的声响,一切死寂。
红发青年扶着树干,呓语,疯狂,扭曲。眼前仿佛是肢体的扭曲,又仿佛是无数眼睛的直视。
剧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撕扯着记忆,破碎。“该死…是……呜…”鹤漪怜背靠着树干瘫软地坐下,来不及了……记忆……在被删除。
是的,删除。
一条条地,被删除。
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虚幻。门…门不能开,门后有什么?……什么?他张了张嘴,念着什么,拼尽全力。
他必须……必须留下点什么!
手中的银扇化作数据消失,他挣扎着抬起眼,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从浓雾之中走来。
像是在梦里,糊呲花拉的像是数据雪花的东西在眼前乱跳。各种几何状的宫殿从眼前一闪而过,混乱不堪,疯狂的人,逃跑,挣扎,呆若木鸡。
触手,肢体,大大小小的眼球,不明所以的狂笑。
这一定是噩梦吧。
他伸手,想要触碰,一切却在眼前化作虚无。
你是谁?有声音问他。
我是谁?他摇头。我忘了我是谁,但…我又记得我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是谁?????
我是谁?我是……我是谁???我是……我是……
去找回他,找回他,找到他,阻止他。
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
混乱。
他睁开了眼,光线有些许昏暗。
“诶,师父,他醒了。”
声音有些熟悉。不适应光线的青年眯着暗红色的眼眸,轻轻动了动耳鳍。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秦子安看着他出神的红色双瞳,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算很好。”
头痛。
呓语仿佛还在脑海里,未曾散去。鹤漪怜抬手掩了掩阳光,“哟,活着啊。”微笑的青年站在了门边,深蓝色的短发似乎是懒得打理,胡乱地翘着。
“……”鹤漪怜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的墨镜,在触碰到空无一物的鼻梁之后,僵住了手。
“在找这个?”萧云笑眯眯地从外衣兜里拾出了墨镜,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出去。”萧何的双手环抱着,对着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偏了偏头。
那二人一溜烟地跑了去,秦子安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鹤漪怜平静地抬起头,似乎在等着两人发问。
“关于那扇门,你知道什么,异魔先生。”威胁,杀意,又暗藏人类难以抑制的好奇,萧云睁开了眼,与他的视线相对。
“……我不记得了。”他说。
“?”萧云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明白一般。
“……不可能。”萧何手里的长剑显出,剑锋的寒芒闪烁。“你撒谎。”
红发青年弯起唇角,有着淡然和无奈。“我不知道门后有什么,或者说,我忘记了。”
“但是我记得,这扇门不能开。”
“一定不能。”
“你越是这么说,我可越是想看看。”云笑着,在床边坐下,认真地打量着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云,神临的猎人司司长,这是我弟,萧何。”
“鹤漪怜,至于其他的,我不记得了。”青年转了转手腕上的铁链,眯着眼思索。
“我不记得我为什么去那里,我不记得我是谁,我不记得那扇门是什么……”
伴随着他的低语,房内的温度似乎在无意识地下降着。扭曲,在萧云眼中,房间里似乎有些扭曲了起来,桌子,椅子,墙壁,吊灯,一切都在不自然地扭曲。
不对劲……他似乎……没有办法思考了……
长剑刺出,在阴沉的,扭曲的景象之中划出一道亮光。
萧何的手颤抖着,剑尖划破青年的脖颈,艳色的鲜血流下,鹤漪怜只觉着有些许刺痛,蹙了蹙眉,闭上了嘴。
阴沉的气息一点点散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不可能是幻觉。
萧云有些后怕,他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的衣物。那是什么?是什么?不合理的东西,存在,但又不存在。
两个兄弟对视一眼,看着床上那人的眼神更是警惕。“你……是诡物?这是异化……是…污染。”萧何的眉头紧蹙,他头一回说了这么多话。
“……弟你原来会说话啊。”
“闭嘴。”
“污染……”鹤漪怜沉吟不语,试图在破碎的记忆中抓住什么。“污染……异化……”可惜…还是徒劳吗。
不。
“神灵。”
他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有些许空洞,仿佛在念一条不知来自谁的留言。
“神灵有……一切的答案。”
一切?他合上眼。包括那些呓语?那些怪异的宫殿?那些……那些……
这是算曾经的自己,留给自己的提示吗。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手握长剑的萧何。“神灵,有一切的答案。”
“……不可能,神灵早就,抛弃了我们。”萧何紧紧地盯着那双红色的眼眸,试图捕捉他的任何一丝动摇。“过去的我是这么说的。”鹤漪怜耸了耸肩,转眼看向窗外。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那些东西似乎很重要。他更想知道那个几何状的神殿,那些不明意义的呓语,究竟是什么东西。
熟悉,但是陌生。
“……兄长,劳烦回避。”
“?”
“诶?真是的。”萧云很是无奈,但眼下的情况出乎意料的诡异,而他亲爱的弟弟又很是明显地想要瞒着他什么。他可不会自讨没趣。
关门声。
屋里尽是沉寂。
“鹤漪怜先生,你,是不是██”那人率先开了口,说道。
“什么?”青年疑惑的眼神望来,他听不见,听不见最后的话语,他甚至看不清楚萧何对他所说的口型。
怎么回事?
“……听不见吗。”他似乎有些许不甘,但又极为迅速地掩藏在眼底。
“萧何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关于神灵。”
鹤漪怜眯起他的赤色双眸,两人就这么无声的,无声的相互对峙着。
“抱歉,我不知道。”萧何面色不改,打理好的蓝色短发仍是有些微微翘起,他道:“鹤先生好生休息,不要在猎人司随意走动。”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留在这里。”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萧何猛地回过头,披着猎人司银灰外衫的青年早已是站在了窗边,向他一笑,瞬间失了身影,只留话语消散在风中。
“我得去找回我的记忆,过去的我说,那似乎很重要。”
“有缘再见,萧何先生。”
“以及多谢,那算是补偿。”
萧何赶忙蹿到窗前,但哪还寻得到那个身影,入眼的只有林立的楼房,曲折的街道,来往的人群。他回头看着床上碎裂的锁链,和一片偌大的,暗红色的,似乎带着金属光泽的鳞片。
他攥住了鳞片。
“……进来。”萧何抬眼看了看那有些吱嘎作响的门板,道。
门开的一瞬,三人跌跌撞撞地摔进屋里,两个少年窘迫地躲在了萧云身后,心虚地不敢直视萧何的眼睛。
萧云习以为常,自然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探头看向了开着的窗户。
“哎呀,你把一只异魔放跑了呢。”
“无事。”
“我还想再打听打听那扇门的事情呢。”
“嗯。”
“你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