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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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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托if线,陆信存活)
晚饭的氛围不错,虽然与浪漫还沾不上边,但陆必行趁机绕着圈子问了几个林家相关的问题,林静恒都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反而很赏脸地跟他闲聊。
所谓闲聊,就是陆必行叭叭一轮再抛个看似不痛不痒实则精心打好了腹稿的问题,林静恒则会看心情给个简练精悍的回答,而所谓赏脸,就是哪怕再简练,也是有问必答。
陆必行小心翼翼又极富耐心地绕了一轮,把最后的一块蛋糕一分为二,叉了其中一块给林静恒,不动声色地绕到了核心:“哥,你还记得林蔚将军吗?”
林静恒缓缓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简短地补充道:“我们不到十岁他就去世了,时间太久,没什么印象。”
其实印象还是有的,而且并不模糊。
总是被冰镇过的眼神,不苟言笑的脸,永远低沉阴郁的气质,诺大而空寂的林府,这些元素凝成了林静恒年少时的一抹横亘头顶的阴云,以至于他整个童年都无来由地对林蔚有着很深的畏惧。
经历的渐长与记忆的逐渐模糊并不能真正消除畏惧的根源,哪怕林府的冰冷后来被陆家的温暖所替代,这股挥之不去的阴云仍然伴随了林静恒很多年——不是畏惧死去的林蔚,而是害怕成为另一个林蔚。
但他不大想跟陆必行提及这些,反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陆必行:“没什么,老陆之前说他和林蔚将军是过命的交情,那我们即使不是兄弟也会是世交了,无论怎么算,你都还是我哥哥,关于这点,你是逃不掉的。”
林静恒叉起一块蛋糕,漠然地说:“陆信过命的交情一个楼梯间都摆不下,你见林蔚排上号了吗?”
“……”陆必行轻咳了一声,赶紧替满世界过命的亲爸找补:“毕竟林蔚将军去世了,这不是怕你触景伤情吗?”
“林蔚去世前留下遗书,死后拒绝入碑林,希望能彻底被人遗忘。”
陆必行愣了一下,他这边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刻意避开了某个可能会勾起林静恒不好回忆的事实,林静恒倒是没什么避讳。
他忽然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机密。
一个作为联盟元勋后代的将军,出身正统,纯粹的权贵子弟,本该按部就班地升官发财,甚至还一度成为了新一任军委元帅的两个候选人之一,这样的人却希望死后能彻底消失在联盟的历史里,哪怕军委当年有意掩盖,无法遏制的猜测依然让这个异乎寻常的遗愿成为了联盟中央高层里公开的秘密。
林静恒用叉子敲了敲餐碟的边缘,敲回了他的神:“你那个工程部的重甲升级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这男人说话从来没个起承转合,陆必行茫然地“啊?”了一声,下意识以为他在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滚蛋,慢半拍地说:“下个月,现在已经在收尾了,剩下的工作都能在军工基地完成,不用再出外勤,我这几天都已经开始写测试总结”
说着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该不会”
“没有,”林静恒打断他,“随便问问,少自作多情。”
鉴于林将军在这方面有过一次瞎撩拨的渣男式恶劣行径,陆必行一时竟没能分辨出这话的玩笑成分有多大。
大概是看他呆怔的样子过于傻气,林静恒的眼角终于浮现出了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然后低头把最后一口蛋糕叉进了嘴里,就着剩下的半杯橘子汁囫囵咽了下去,指节轻扣桌面,招来机器人收回餐具,又顺手敲了敲身边这只还在拆话解字的呆鹅,起身走了。
等呆鹅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了某种长久以来的松动和退让时,林静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
橘子奶油的清甜从迟钝了片刻的味蕾漾开,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传达至每一个神经元,明明佐料里没有添加任何酒精,陆必行却感觉到胸口与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流淌着轻微的醉意,让他飘飘然了起来,这种愉悦很难描述,感觉就好像那只被他撬开的盒子里,埋在角落里的猫终于转过了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他一眼,还主动伸出爪子用掌心的软肉轻轻挠了他一下。
他一路踩着飘飘然的脚步回到房间,十分放飞自我地往大床上一扑,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沉浸在被猫挠过的愉悦里,沉浸了一会,又诈尸似的爬起来。
计算出主人的路径的缎质窗帘缓缓向两侧滑开,一整面落地窗的透光度和偏振功能被调到了极致,连镜面反光都被消除殆尽,从室内往外看,肉眼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物质阻隔,足以让人从外面的环境中清晰捕捉到另一个房间的动静。
暖色灯光从林静恒的房间透出,无遮挡地投落在院子里的一整片草坪上,从这个并排的视角,还能隐隐绰绰地看见房间里那个移动的身影。
陆必行熟悉那个房间,闭上眼都能描摹出每一寸路径,那里没有过多的摆设,衣帽间是嵌入式的,里头是清一色的军装和白衬衫,那是他小时候缠着哥哥玩捉迷藏躲过的地方,床总是白得一尘不染,像铁打的,不需要家居机器人的帮忙就能铺得一丝不苟,明明床板硬得像大理石,他幼年时却总是喜欢挤在那睡。床尾对面是一套设计简洁的桌椅,周围的地板藏着可升降墙,处理紧急军务时可以隔出一个临时的书房,他年少时好几次抢到了稀缺的演出话剧票跟哥哥分享,没想总在临出门前被恼人的军务横插一杠,只好坐在地上等最后却在那堵墙边等得呼呼大睡。
林静恒似乎也在落地窗前站定了一会,没有什么动作,不知道是在想最近的军情还是只是在放空地盯着某处发呆,他们的房间隔着一堵墙,两个沉默定格的影子就好像在隔着虚空对视,相互成为了对方的风景。
沃托的夜色温柔宁静,朦胧的光影公平地出卖着彼此的轨迹,幽幽地暴露着那些涌动于其中的情愫。
陆必行出神了好一会,直到隔壁房间的落地窗缓缓调整了透光度,那一半的草坪重新暗了下去,投落在草坪上的人影融入了黑暗,他才恍然回神收回目光,自嘲地摇了摇头,怀疑自己得了林静恒追视症,只要林静恒在的地方,视线必然黏那人身上,人不在也要追视那人的影子,影子不见了也要试图脑补对方在干什么,没救了。
他叹了口气,四仰八叉地瘫回床上,打开个人终端,把天花板当成了电脑屏幕,屋里黑成一团,只有天花板缓缓亮起,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文件资料,闪烁的数据就像变幻不定的星空。
这是他从厄洛斯空间站的线下服务器里黑到的资料,不过不是什么伊甸园法案相关,他被林静恒逮住时说的那番话纯属瞎扯淡,投映出来的那些都是他根据之前试图从格登个人终端里寻找林静姝订婚的相关信息,结果却意外找到秘书长频繁出入厄洛斯的行程记录,继而顺藤摸瓜摸到的与禁果相关线索的资料。
没有人会把数据整理好等着被偷,沃托的人精们警觉意识极强,很多关键资料只剩数据被清理过的残留碎片,不仅非常零碎,还没头没尾,比如“半永久舒缓剂”这个关键词就总是伴随着“林静姝”和“禁果”出现,而“禁果”这一词又伴随着“劳拉”和“白塔”而出现,但是具体的原因,又不得而知。
但可以推定的一点是,管委会似乎也在寻找“禁果”。
陆必行对照湛卢数据库里的资料做了个简单的透视整合,如他先前所预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新星历226年,那一年陆信还不是元帅,湛卢那里的加密资料显示管委会和军委达成某项秘密协议,协议内容已经被清除,但湛卢里的“禁果”就保存于那一年,同年,林静恒和林静姝出生,而劳拉却被宣告病逝。
圈定了事件交集的时间范围,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管委会和军委最大的连结是林蔚和劳拉,如果能达成某项秘密协议,很可能就跟这两位有关,而陆必行对比了新星历226年里军委的所有出勤记录,林蔚将军有过一场秘密追捕任务,秘密协议的日期和秘密任务的日期相近,大概率是关联的,所以他才会问林静恒记不记得林蔚。
所以劳拉,林静姝,或者说整个林家都与“禁果”有关,陆信收养林静恒并不是随机二选一的结果,林静姝是先被管委会指定的。
林静恒不知道这件事,那么林静姝呢,她自己知道吗?
还有另一个频繁出现的词“女娲计划”,这种听起来带有创世意味的词汇往往都是某个科研项目的代称,会跟白塔有关吗?
而根据之前得出的信息,芯片出自白塔,那么芯片人和“女娲计划”会有什么关联吗?
未被他解出来“禁果”会是一切的关键吗?
红色批注笔的轨迹在林静姝的名字上走了一圈,随后所有圈圈画画又被重新隐去,陆必行轻轻一挥手,数据闪烁的天花板重新落入黑暗,他点开通讯页面的置顶对话框,输入了一句“哥,你听说过‘禁果’吗”,顿了顿,又撤销了,他想起现在是林静恒的精神力训练时间,于是改成了“晚安,好梦”,外加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设置了对方训练结束的时点,点了定时发送。
天花板的页面再度切换,陆必行调出电子笔,重新开始编辑他第十一个破译程序。
然而舒适的温床并不是一个能保持清晰思路的理想场所,柔软干净的床铺裹住了他半陷进去的身体,腻腻歪歪地纠缠着他的四肢,床上的抗噪功能和室内的温度湿度都被调到了最佳档,缓缓昏沉着主人的意志。
字符在陆必行的视网膜上轻盈跳跃,起初还井然有序,但很快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旋转、交织,组合成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等他从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错过了第二天那场声势浩大的阅兵开幕仪式。
而他还是被个人终端的信息轰炸震醒的——要不是图兰这些好事之徒发过来的消息,忙于整理线索的陆必行甚至都不知道叶芙根尼娅还是阅兵礼上犒军演出的特邀歌姬。
焦点汇聚于沃托中轴线的凯旋广场,那里有着整个第一星系最为庄严恢宏的观礼台,如历史长卷铺展的环形阶梯足以容纳数百万观众,广场之名是为纪念262年前的那场改写星空的战役——林格尔元帅引领联盟大军围困沃托,终结旧星历时代独裁阴霾的赫尔斯亲王之战。
沃托严苛的禁空令在今天被解除,黑压压的装甲车等新型概念重型装备在从广场上缓缓驶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超千架超时空重甲战机编组成不同的方队,从三个军用机甲收发站台分别升空,领头的一架巨大的机甲落入所有人眼里,它近乎完美、近乎璀璨,冰冷的机身熠熠生辉,集合着联盟最尖端的军事科技,像一条铺天盖日的巨龙。
那是元帅亲自驾驶的湛卢。
机甲仪仗队环绕广场一周继而跟随湛卢指挥舰顺着中轴线渐次而上,直入云霄,强烈的秩序感和压迫感扑面而来,足以让现场所有感官全方位感受到太空战争的震慑力,重甲方队拼成的巨大联盟徽标在高空中显现出了轮廓,徽标底下是一个拼成的巨型数字“262”,代表着联盟历年。
它们将从沃托出发沿着既定的星际航道绕着各大星系巡礼一周再折返首都星,联盟星域辽阔,整个阅兵典礼从开幕到闭幕将会持续近半个月。
机甲的驾驶员都是从联盟军的各军事要塞的少爷兵营里精选出来的门面,他们的家族在观礼台上骄傲地见证着这一刻,彼此间溢美吹捧之词宛如通货膨胀——和平了近两百年的联盟空前鼎盛,第一星系是白银要塞大本营,海盗的风浪不敢往这里掀,对于精英权贵阶层来说,打仗早已经退出了社交话题,不能成为谈资,但这种面子工程可以。
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面子工程年年有,重头八卦可不是,这一届的开幕礼最大的焦点莫过于当红歌姬叶芙根尼娅与林上将的戏剧性同框,无聊枯燥的军事理论和国防见解很快被娱乐八卦所取代,沸腾的话题顿时攻陷了网络。
主流的声音大致分三种,女神的粉丝愤而翻出旧账,继续痛斥林上将无情伤害了女神感情,颜值神教的教徒们则是在变着方式热情表白林上将,这其中又衍生出一个分支,不少人磕起了星际女神和联盟男神的cp,他们坚定地认为林上将此前的拒绝声明是为保护女神的举措,并从两人各自的过往新闻和直播镜头里挖出了男神和女神正在热恋的“铁证”,一部分的声音比较理智,认为这种军事娱乐化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军方的严肃性,这种扫兴的观点一开始还能自成一派,但很快就被热闹的八卦淹没了。
纵横阡陌的地下舷梯构成了阅兵广场的交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来去自如,托元帅爸爸的福,陆少爷后台强硬,在这类军事类盛典里通行无阻,他用身份信息通过核验,一路顺畅抵达至舞台正前方的中央观礼席,压轴的犒军演出已经落幕,大人物们已经开始陆续离场。
管委会派系向来高调,一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镜头前露脸的机会,七大董事家族的核心人物大多都有出席,可他扫视了两圈,却没找到准秘书长夫人的身影。
看来林静姝虽然被格登家收养多年,并没有被同化得热爱镜头。
这对双胞胎在“顽固不化,坚守自我”方面还真是亲生的。
没找到关键人物林小姐,陆必行只好转战于林先生。
然后他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以一己之力将整个阅兵礼的实时观看人次拉升到了一个空前量级的叶芙根尼娅女士已经抢先一步站到了她的表白对象面前。
曾被热情告白过一轮的林将军忍受了半天的驴叫,感觉血压都被那吵闹的鼓点打高了,并认为这位叶芙根尼娅小姐的唱腔像头发疯的野驴,完全搞不懂那些人在狂欢什么,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被折磨了半天耳膜能终于得到休息,没想驴还亲自找上门,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从兜里摸了一根烟。
承影不在,亲卫长就承担了人工智能的部分功能,洛德熟悉长官习性,袖珍的激光点烟器火光一闪,林静恒捏起烟蒂,却一口没抽。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是那种典型的对待外人的沃托式高冷,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是他思考的神态——林将军正组织着打发人的官腔,思考着如何把“滚”说得礼貌又得体,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不必要的口舌。
忽然,一只手就从他身侧伸过来,一把将烟夺走。
“不许抽烟,没收了。”
陆必行捻灭烟头,随手扔进滚到身侧的垃圾粉碎箱里,迎着林静恒“你又犯什么毛病”的惊愕眼神,淡定地补充道:“老妈说的。”
林静恒:“……”
尽管明知道这小子是在信口胡诌拿鸡毛当令箭,他还是下意识地瞟了附近的一个摄像镜头一眼。
还真别说,林上将向来无所畏惧,无视管束,议会直接下达的联合军令都敢违抗,唯独还真拿这根鸡毛没辙,硬生生把滚落到嘴边的臭骂咽了回去。
“将军,李卫队长的紧急通讯。”
林静恒眉梢一动,匆匆一颔首,疏离又不失礼貌地告辞了表面上为上次的冒失示爱表达歉意实则仍在变相示好的星际女神,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专属舷梯的入口。
上回的声明过于官腔,还可以说摸不准个中其意,这回的亲自表态就已经足够明显了,再装不懂就不是脸皮厚,而是不长眼色了。
在某种程度上与她同等待遇的洛德下意识看了陆必行一眼,见陆必行还在盯着林静恒离开的方向,又飞快收回目光,然后用一番“白银要塞军务繁忙,将军无暇奉陪,请见谅”的官腔给被晾在原地的星际女神搭了个体面的台阶,礼貌送客。
陆必行其实注意到了洛德的视线,他觉得有必要跟洛德好好聊一聊,只是今天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星际女神踩着细闪高跟从各种意义上走下台阶,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营业微笑,被现场的歌迷簇拥,镜头抓拍的瞬间,宛如一幅诠释上古女神降世接受信徒拥戴的名贵油画。
与此同时,一封关于叶芙根尼娅在公开表白林上将的那场演唱会上非法夹带过量荷尔蒙刺激的举报信在一个不知名的网站上被悄然贴出,并附带着一份其经纪公司近三十年来贿赂伊甸园管理处的详细资金流水记录。
涉及伊甸园监管,帖子攀升的热度很快盖过了声势浩大的阅兵典礼与话题性十足的犒军演出,继而迅速引爆网络,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每一个终端。
网站后台显示,爆料者匿名,其域名与设备终端全部无法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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