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荒山》Theseventies

33、第叁拾叁章

　　秦木臻坐在位置上，与徐四隔桌相望，眼神里竟也有丝丝缠绵，要是用隋宁远的话来评价就是“旧情复燃”，火还烧得更烈。
　　饭局结束得很快，饭桌上个个聊得热火朝天，甚至最后付钱都要吵着付，最后以AA制结束。
　　出饭馆的时候三路人各走各的，徐四硬要拉着秦木臻的手不放，一路上吵吵闹闹。
　　越靡本来跟孟彦走得好好的，孟彦都快口若悬河了，张肇藐突然跑上来把人拉住，孟彦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就一个人先走了。
　　两个人站在巷子里，她看着地板，不说话。
　　“你快回家吧。”越靡开口。
　　她明白他的用意，但每次一想到那件事都还是会觉得难受和不自在。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
　　张肇藐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挥手打了辆计程车，直到车开走她也没看他一眼。
　　她坐在计程车上，车驶过老宅，开到了那家彩票店的门口，随后她下车，抬眼望去，果然那个人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和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拿着手机打着游戏。
　　她走进店里，右手的指背敲击了桌子两下，路灯的灯泡突然开始闪烁，在他抬眼看她的时候，突然“砰——”，灯泡炸了。就跟他的心一样，没等他作出任何表情。
　　“出来说。”她面部表情平淡，甚至眉头微蹙。
　　“你……”他有些激动，发下手机看着她，很快就，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还算安静，周边的日化店早早就关了门，也就剩下这家彩票店还开着了。
　　无声响的时间没有过太久。
　　“陈尹胤，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你的做法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要跟着我，总是会遇见我，就连买连坐的票这种极小概率的事都会发生，我真的无法理解……”
　　“是因为他吗……”陈尹胤的脸由于灯光照亮不均匀，而显得模糊。
　　“他，难道我的生活里只有一个男的吗？我的生活是属于我的，他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我不喜欢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讨厌你跟着我，难道你考上X大就是为了当跟踪狂，和视奸怪吗？过去徐四把你当好朋友，但并不代表我会顺着他的面子，对你宽容而委屈自己，上次的座位就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陈尹胤显然是被骂呆了，站在原地发愣，越靡说完就要走，转身往老宅的方向走。
　　此后的几天陈尹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迹。
　　*
　　饭局后的第二天，越靡一早就起床了，冬天的阳光显得意外暖和，她下楼，烧水壶发出“呼呼——”的响声，光打在厨房台面的石英石板上，她转头看了眼窗外，闲暇时刻，她打开手机，朋友圈蹦出了一条动态，是殷琴发的，她回重随了，越靡心想。她飞速移转到和殷琴的聊天界面，距离她们上一次联系已经隔了快半个月。
　　07：46am
　　【cypress】：看见你回重随了，出来走走有空吗！
　　【ire013】：好啊，很久没见了！
　　她没想到殷琴会回得这么快，果然还是早起的鸟儿对她这种即兴的人很有吸引力，还记得上次她重登□□的时候，在随中的表白墙里看见了，有人在捞殷琴。
　　文字内容大概是“想问问有没有高三殷琴学姐的联系方式，想请教请教数学！［万分感谢］”
　　——14年的12月那天，也同样是晴天操场上很远的地方，课间活动的半个小时，越靡正在挥着羽毛球拍，卖力地和孟彦打着羽毛球，两个不爱运动的人居然爱上了羽毛球。
　　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两个透明塑料瓶，越来越近，才发觉是殷琴她扎着高马尾带着浅色围巾，身上透着花香味，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把手里的塑料瓶递给越靡，塑料瓶里装着一枝漂亮的白色紫罗兰和一小枝黄色腊梅，好的天气，好看的花，和一个极致真诚热烈的人，越靡的心里这样想，孟彦也凑了过来，殷琴把剩下那瓶递给她。
　　三个女孩拥在一团，不断感叹着。
　　“这是最好的祝福！！！”越靡说。
　　然后她们三个笑了起来。
　　一诊过后，吃晚饭的时候，越靡和孟彦从小卖部抱了一堆零食回教室的路上，路过大厅红榜就立在那里，她俩一眼就扫到了殷琴的照片，单人的，穿着校服很好看，很周正，照片底下写着“高三01班 殷琴 数学 150分”那一刻，越靡激动地跳了起来“好耀眼的分数！”
　　自那以后每次高考前的大型考试殷琴一直都是年级的数学单科状元，因此年级上也流传着“殷皇”这一说，之前那个榜上一直被01班的男生轮流占领，而一诊之后蝉联数次的只有殷琴，从未断竭。
　　“很久很久都没有遇到过势头这么猛的学生了！简直太有劲了！”吴杏子——01班的数学老师，激动得恨不得在原地跳一曲华尔兹。
　　就像一段神话一样，看似横空出世，实则蓄势待发。
　　——16年
　　下午两点越靡站在江边，用脚拨弄着铺满地的石头，抬头一看，平路不远处，有个女孩穿着黑色大衣，骑着自行车，风让她的头发扬起，她眉眼清俊，干净整洁，停下自行车，和越靡对视一眼，便眉眼带笑。
　　她变得越来越有韵味，她们两个漫步在江边，那个时候越靡才得知在这半年里，殷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扶养她长大的外婆永远的离开了她，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鼻尖微红。
　　情难自抑，她还是落下泪来。越靡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在殷琴一字一句温柔的话语里，她能感受到时间与离愁对她的磋磨。
　　“过去总觉得很多事情做都还不是时候，而现在我只想好好把握现在，毕竟我外婆终其一生都没能够回到她的家乡，落叶归根，她与她心中的海永远失约……”
　　不过幸运的是殷琴的学业一帆风顺，不久前还完成在大厂的一段短期实习。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别乱跑哦！”越靡这样说。
　　殷琴听话的站在原地，不过多久，她就看见，越靡手里抱着一捧花——绿色洋桔梗。
　　她伸手把花递给她。
　　“过去你送过我白色的紫罗兰和黄色腊梅，现在这个绿色的洋桔梗就是我谢礼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如愿进入X大。”
　　殷琴接过花，热泪盈眶。她们两个长久的抱在一起。
　　傍晚，殷琴推开家门坐在椅子上，拿过花瓶放在桌子上。台灯的灯光照在她的书桌上，她伸手拆开花的包装，掉落出一张卡片，灯光将写字映出的凹陷找出，黑色的笔迹写着“矛盾对立寂灭之处，即是涅槃。”
　　她拿着卡片，情不自禁，手拂过眼睛，看了很久，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之前越靡给她勾的人像画，她一直留着那片纸，时间好像在交叠，她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回家之前殷琴问越靡要不要试一试自行车，说如今这可是她的爱车，她上车，那种感觉，她双脚蹬动脚踏板一刻不停地往前骑。
　　“就这样，别停！用力点！走远点！”殷琴说。
　　“你也是！”越靡扯着嗓子：用力点！走远点！别停！殷琴！
　　她的声音和着风声灌进殷琴的耳朵里，她知道她们的精神距离一直都不遥远。
　　人生那么多天，又怎么会每天都烂在过去。
　　用陈婧霏的歌词描述大概就是“原来春天这么美，幸好没有腐烂在冬天。”过去因为家庭的出身，殷琴会被议论，被质疑，而如今她一次次将那一切打碎，她一步步地成就了她自己，而非依靠他人。
　　很多年后，越靡在《我的骨头没有忘记》中看见这样一段话
　　“如今，我全盘接受这终身的斗争及其局限性，虽然我必须永远背负悲伤的包袱，但我已经变得坚强，双腿和肩膀的肌肉狭长而坚实。包袱已经不那么沉重，我不再需要畏缩着匍匐而行，现在我能提起背囊行走。就在等待野兽再次到来的间隙。我自由舞蹈。”
　　泪水打在纸面上，一滴接着一滴，她仰头扶额，她和她，生命的完整感开始变得具象，转变，令她一生难忘。
　　如果没有过去的我，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我与我永不对立。
　　*
　　“你今天晚上又吃小卖部啊！”
　　“嗯。”
　　“都说了对身体不好，殷琴。”
　　“你也没少去啊！”
　　她们对上眼，越靡心虚地笑了笑，把本子上积累的排列组合的错题题推给她。
　　“哎呀！殷皇多给我讲讲这个排列组合怎么样？我真是一点也不懂。”
　　“你又转移话题。”
　　殷琴看着她脸上央求的表情。“好吧好吧！”
　　随后她接过笔一道一道地告诉她，引导她。
　　晚自修的第二节下课，她们在厕所遇见，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两个人拉上孟彦，疯也似的往小卖部奔去，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教室门口抱着零食踩着铃子进门，晚上放学，三个人微微地撇对方一眼，想着刚刚冲刺时，狼狈的样子，笑得快要岔气……

作者有话说

　　“矛盾对立寂灭之处，即是涅槃”——赫尔曼·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