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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月色明亮,处处又点着灯。

      楚王的那张面孔显得分外明耀。

      他生得和皇帝很像,气质上却又有明显的不同。

      就单单是那双丹凤眼,差别就大到了极致。

      皇帝的面上很少带笑,眸色暗沉,幽深得像透不进光的寒潭。

      楚王的眼则常是会弯起的,清澈的瞳仁里倒映月光,仿若云影无声掠空。

      元慕愣怔了片刻,方才收回视线,她福身轻唤:“楚王殿下。”

      负责礼炮的侍从匆忙赶了过来,发觉元慕对面是楚王时,更是差些要昏过去的。

      这可真是要捅天的大疏漏。

      但元慕并没有说什么,她轻轻拂去肩头的金色飘带,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楚王更是直接摆了摆手,淡然道:“都回去吧。”

      说完他就带着元慕离开。

      “上回昭仪娘娘给我带路,”楚王轻声说道,“这回也该我给你带路了。”

      她仰起头,眼眸微抬:“有劳殿下了。”

      元慕对皇帝这个同胞的弟弟并不熟悉。

      她只知道两人关系很好,楚王是个有喘疾的混世魔王。

      被皇帝偏爱的人,无疑是非常幸福的。

      元慕就算是在皇宫住上再多年,也不可能把这里当成家。

      她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细细算下来,待得最长久的地方,应当是元家的那个庄子。

      不过后来兵乱大火,早就烧了个一干二净。

      但楚王就可以做到。

      他走在宫道上,穿着明显不符合礼仪的鲜艳衣袍,像是引着客人的小少爷似的。

      今朝尚水德,尚黑,尚六。

      就是皇帝的衮服,大多也都是黑色。

      可是单这几回见到楚王,他穿的都是极其明丽的红衣,就像是个张扬的少年人。

      因此在楚王面前,元慕总有种自己年岁更长的错觉。

      她拎起裙摆,随着楚王走上拱桥:“你选妃的事,还顺利吗?”

      元慕很盼着楚王能改变主意,主动跟皇帝说,不想要崔家的两个女孩做妾。

      但这种事,她作为后妃,不可能参涉其中。

      前朝有旧例,元慕的姓氏又格外特殊。

      只是她跟姨娘多时未见,跟妹妹也很久未见。

      所以在面对楚王时,下意识地就生出了少许姐姐般的关怀。

      尤其他还是那样的礼貌客气,跟传闻中实在不一样。

      楚王的眉眼懒洋洋的,他拖着腔调:“这种事情都是兄长说了算,我其实不太能做主。”

      他闲适地折下一段枯枝,递给元慕。

      听到楚王的话,元慕有些怔忪。

      但接过那截枯枝后,她顿时没心思再想别的。

      楚王的眼力好,随手折的一截枯枝,也格外的精致漂亮。

      这种随手赠人物什的习惯,真是像极了那人。

      “你宫里会莳花弄草的人吗?”楚王的丹凤眼盈着光,“可以找人摆弄一下,配上梅花应当瞧着不错。”

      已经到地方了。

      说完话后,楚王就抬手离开:“再见,嫂嫂。”

      他的衣袍在风中轻飘,就像是乘着红色的烟霞。

      这截枯枝是那样寻常,但元慕心中却莫名有些温暖。

      她将枯枝藏进了袖中,然后提裙越过屏风,走进嫔妃们的席位当间。

      明日就是千秋节,今天宫城内外就已经十足热闹。

      或许真是有天命在身。

      临近皇后生辰,连日来呼啸的冷风,都变得不再呼啸。

      宫灯明亮,无数的命妇已然盛妆出席。

      这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怎样庆祝都不为过的。

      连久在南宫的太妃们,也都来到了席间。

      元慕一路穿过人群,素白的鹤氅衬得她身姿绰约,在月色下仿佛在发光,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很少着盛装,大部分衣裙都是保守素净的。

      每逢大宴时,才会稍微隆重些。

      即便如此,元慕的衣着与众意欲争宠的嫔妃相比,还是过分的疏寡了些。

      甚至可以说,全靠她的姿容撑着。

      德妃冷眼看向她,在元慕路过时哼了一声:“真是勾栏做派。”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却又刚巧能叫附近的人听得清晰。

      这个词很脏,全然不像是出自世家贵女口中。

      元皇后刚巧过来,听得一清二楚。

      她身边的崔家姑娘,也微微吃了一惊。

      元皇后执掌六宫,并不会容得嫔妃们过分乱来。

      尤其元慕是她的亲妹妹,打元慕的脸,就是在打她的脸。

      可听到德妃这样说时,元皇后心底忽然觉得解气至极。

      这两年来,元慕在做的事,说好听些,是代替皇后承宠生子,说难听些,可不就是以色侍人吗?

      元皇后的脚步停住,没再向前走动。

      但听到那句话后,元慕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轻轻地看了德妃一眼。

      那样的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泓水。

      明明受了辱骂的是元慕,被顿时激起情绪的却是德妃。

      她盛气凌人,倒八字的眉也竖了起来:“你看什么看?”

      方才还在与人闲语的贤妃,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立刻投来视线。

      她一身金袍,妆容华贵到了极点,轻轻拨开人群,就踏着莲步走了过来。

      她们两人不对付,常常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姐姐真是,”贤妃声音含娇,“怎么又与人生口角了?”

      德妃眼神凌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哟,姐姐这话说的,”贤妃弯了弯眼,“我也是后宫的一员,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宫闱就是这样的地方。

      在太大的利益面前,没有太多人能维持得住体面。

      元慕孤身站着,心中是极其强烈的倦怠感。

      她全然没有要惹怒德妃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元慕真的很想做个透明的人,最好是谁都看不见才好。

      胸腔里方才生出的暖意,也被寒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她无意挑起祸端,但这是皇后千秋节的先宴,不可能由着宫妃争执。

      就在元慕低眸,准备先行福身道歉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按在了她的肩上。

      男人的气度冰冷,即便隔着外氅,元慕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朕还不知,”他眸光暗沉,“宫妃中竟有这般不知礼数之人。”

      这话说得极重。

      原本喧嚷的席间,顿时就死寂下来。

      周围的人跪了大半,就连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德妃和贤妃,亦是脸色苍白,跪倒在地。

      元慕入宫已有两年。

      她从入宫的当夜开始承宠。

      即便没有翻过彤册,元慕也能在每次诊平安脉时,透过太医失望的叹息,想得到他们共枕过多少次。

      皇帝来得说多也不多,但说少也不少。

      而且每每都是要将她折腾到破晓。

      可是两人在外间,从未有过亲密。

      元慕的身份晦涩,不能为外人道矣。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跪着时,皇帝的手却按在她的肩头。

      “即刻禁足一月,”他的声音冷漠,“无诏不得出宫。”

      换任何一个嫔妃过来,此刻都要激动得喜极而泣。

      元慕的心底,却蓦地泛起一阵恐慌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她的唇紧抿着,下意识地想要拉住皇帝的衣袖。

      但下一瞬,元慕就对上了元皇后的视线。

      元皇后是人群中为数不多还站着的人,她没有看向皇帝,目光死死地盯着元慕。

      她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相貌也颇为相似,只不过元慕生得更精致清冷些。

      元慕是能够在铜镜中,瞧见相似眉眼的。

      但和元皇后对上视线的刹那,她就宛若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皇帝处理政事严苛,处理宫闱间的事,也不会给人留太多情面。

      更从不可能,因为在节庆,就将人从轻发落。

      除了元皇后。

      看着内侍将两位妃嫔拖下去后,皇帝回过身,轻轻说道:“扰了你们庆祝,是朕的不是了。”

      他的语调清和,疏冷的神情也恢复静柔。

      元皇后躬身,她的言辞认真,眉眼间是小女人般的娇矜:“是臣妾无方,未能尽到皇后职责,扰了您的清静才是。”

      帝后四目相对时,是星河相会般的温情。

      方才还在风暴漩涡中心的元慕,再度变得无人在意,缄默如黑暗中的影子。

      众人提起的心,也渐渐地落下来。

      这自古以来,宠妃宠后,都不少见。

      但似飞燕合德那般的,还是稀少的。

      何况元慕跟元皇后无论是出身、气度,都实在天上地下。

      原本紊乱的事宜,就这样又成为了帝后间鹣鲽情深的证明。

      一晚上下来,连带元皇后,都对元慕有了几分好脸色。

      若不是明日还有一众事,只怕元皇后还要留元慕在身边更久。

      因为如果说她是红花的话,那么元慕就是最好的绿叶。

      “娘娘,时候不早了,”侍女笑着围在元皇后的身旁,“您还是快些回宫休息吧,等明日您还要庆生辰呢。”

      崔三娘和崔五娘也随着众人劝。

      两个女孩生得人比花娇,命妇都忍不住多看:“那是崔家的女孩吗?可许人了?模样真是漂亮。”

      到了散场的时候,席间还是无比热闹。

      只有元慕的身边,冷冷清清。

      这份冷情,一直冷情到了她回宫的时候。

      刚踏入黑暗中,元慕的脸庞就被掰了过去。

      她被按在厚重的宫门上,外氅被褪下后,里衣顺着浑圆白皙的肩头往下滑落。

      鹤氅温暖,在隆冬暴雪天穿,也不会觉得冷。

      所以元慕里面穿得很少。

      这倒是方便了旁人。

      元慕的身躯颤抖,雪肤裸露出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在颤,本能地抗拒更多:“别……”

      她的嗓音略带哭腔。

      但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由元慕做主的。

      “下次不许再这样穿,”男人的声音低哑,“方才看见你的时候,朕就想……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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