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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舍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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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渲红了的天边,温黄的夕光铺洒在落地窗前。
沈轩之揉了揉那叉毛的乌发,微睁着眼,偏头避开阳光。
他低头瞄了瞄手表,起身穿好鞋,提起包跨到肩上,拨起张纪宇的号码。
“喂,轩哥,怎么了?”
“吃过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呗。”
“好,那你下楼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沈轩之已经到宿舍楼门旁了。
此时,今早遇到的那个叫韦以丞的人拖着行李缓缓登上台阶。
韦以丞瞥见了米色的衣角,抬眼朝那边看去,正好沈轩之也看向了韦以丞,两人就这么在门前再次“见面”。
沈轩之:“……”
韦以丞:“……”
某混账和某少爷擦肩而过。
张纪宇转角刚好见到这一幕,叫住了沈轩之:“哎,轩哥你和以丞认识?”
沈轩之讪讪道:“不认识。听你对他的称呼你和他认识?”
张纪宇:“啊,忘了和你介绍了,我和他是初中同学,后来一个星期前初中聚会就恰好知道他也上坤大了。”
沈轩之:“哦。去哪个餐厅?”
张纪宇:“萨兰吧。”
韦以丞坐电梯到了18楼,拿着宿舍卡走到18-012门前。
“嘀——验证成功”
韦以丞走进去,开了灯,发现一件大衣挂在门边的置衣架上,想来便是他的舍友早就到了,可这个点应该出去吃饭了。
他想了这么多,终于打开了行李箱,打算先去洗个澡,这一天他都没有休息,浑身发散着汗味。
洗完澡,他抽了条毛巾搭在脖子上,未干的水珠还缀在发梢,欲滴未滴。
沈轩之吃完饭后,已经是入夜七点四十分。
张纪宇调开微信钱包,看了看他那前两天还在兄弟群里吹嘘的钱包,十分亮眼的显示着:250元
四个白晃晃的小字。
平时大声嚷嚷抢着付钱的“负”人 ? 宇,此时却鸦默雀静。
他微微抽了抽嘴角,眯着眼笑嘻嘻地看向沈轩之:“轩哥,那个……今天能先AA吗?我……我昨天刚买了个新款手办,零头有些少,啊哈哈……哈。”
张纪宇内心sos:无语了,前几天刚得到的3000块,我就请同学们撸了几次串,唱了两天KTV,坐飞机到B市,就花了这么多钱吗?!好家伙,在轩哥面前出丑了……
沈轩之看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故意别过头,抵着薄薄的嘴唇,憋了许久的笑终于破防。
张纪宇瞥见沈轩之那微微颤抖的后背,当即望向窗外,看着这漆黑的夜:上苍啊,我谢谢你,给了我自作自受的“好机会”。
沈轩之转过头,努力稳住那翘起的嘴角,向张纪宇挥挥手,无奈的说道:“不用了,今天这次就我来付吧,还请张先生妥善管理好个人财产。”
说完他快步走向收银台,再次笑出了声。而“负”人?宇拔腿追上沈轩之,恍如一只重获新生的哈士奇看着他。
沈轩之没脸看,对张纪宇这不长记性和花钱不看额度的性子表示习惯与无奈,拖着这只哈士奇?张离开了萨兰。
回到宿舍门口,已经是八点了。
张纪宇叫住沈轩之:“轩哥,你等一下。”
沈轩之:“?”
只听见17-010宿舍里发出了几阵东西掉落的“咣啷”声,不久,张纪宇就抱着一个透明的中号储物箱出来,抬了抬头示意沈轩之。
沈轩之:“什么意思?”
张纪宇:“哎呀,轩哥你就拿着吧,这是我的一些私藏零食,为了补偿今天饭钱的事,你就收下吧。”
沈轩之:“嗯……不用了吧。”
张纪宇:“你我什么关系,这么客气干嘛?来,拿着。”
沈轩之:“我……”
还没说完话,沈轩之怀里就多了一个塞满零食的储物箱。
沈轩之掂了掂箱子,就是一些散装零食,怎么会……这么重?
当他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张纪宇那个哈士奇早他妈溜了,旁边的宿舍17-010只剩一面孤零零的门对着沈轩之。
对于当前状况,沈轩之表示十分无奈,唉……谁叫沈轩之和他张纪宇是死党呢?自家死党就得惯着,何况人家好意是为了“赎罪”,收下也没什么。
沈轩之这么一想,便抬脚上楼。
回到宿舍,沈轩之就听见了浴室内稀里哗啦的水流声,硕大明净的浴室门弥漫上了一层水雾,一片热气蒸腾。
沈轩之瞧了瞧天色,确实这时候大多的新生都该回宿舍了,不觉奇怪,但是他是个热情的人,对于新舍友还是有些期待的。
沈轩之放好储物箱,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放在床上,在阳台的小圆桌边坐下,等他的这位新舍友洗好,打算自我介绍认识一下。
沐浴着晚风吹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韦以丞穿着一件深黑色轻薄睡衣,把毛巾搭在脖颈上,乌黑的发梢还余剩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未消散的雾气给他俊秀白皙的脸增添了一层朦胧美与神秘感,加上他那双瞳色墨黑的桃花眼,显得更加迷人。
沈轩之听见开门声,讲刚才在心中默念好几遍的介绍词说出来:“你好,我是你的新舍友,沈轩之……”
沈轩之说话间转头看向他那位新舍友,瞬间噤了声。
韦以丞和沈轩之就这么对视着,空气凝固……
沈轩之觉得很意外,反应过来后,顿时来气:“怎么是你?”
韦以丞:“……”
韦以丞不想理沈轩之,转身去整理衣柜。
沈轩之:“啧,真是个麻烦,被一个‘污蔑精’赖上。”
沈轩之埋怨地咕哝道,半辈子的热情在韦以丞身上倒是显现不出来。
韦以丞停下手上的动作,偏过头来:“真当我聋?还有第一天就给舍友起外号,你就这么迎客?”
沈轩之:“哦~你觉得你、算、客?”
沈轩之眯着两只眼睛微笑着面对韦以丞。
韦以丞:“不用以这种方式回礼,从里到外哪看出你的真心?”他淡淡地说。
沈轩之:“那还不是傍晚的污蔑?嗯?污蔑精。”
韦以丞挑了挑眉,懒懒道:“还说?难道没明白我说的那句话吗?”
哪句话?
沈轩之默想了几秒,回道:“就因为我的行为像小偷就认定我是了?不是吧?韦以丞你那么颠倒黑白?也不知道你从哪看出来我行为可疑了?”
韦以丞:“对。拿着我到宿舍卡迟迟不还。”
沈轩之第一次感到如此无语,解释道:“我在确认失主信息好吗?再说了拿你的卡走扫脸的时候也不通过啊。”
其实后半句话的潜台词是:其实你挺好看的,这张脸压根无可替代,就是人有点……混账。
韦以丞:“哦。那你想怎样?”
沈轩之转念一想:他这是承认错误了??呵,看他这模样,想让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比登天还难,算了,这次就勉强原谅他吧。
沈轩之轻咳了几声,正色道:“这次就原谅你吧,看在你是我新舍友的份上,以及照顾你那奇怪的癖好。”
最后五个字沈轩之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韦以丞听见了。
韦以丞又是一番挑眉,只不过这次墨黑的桃花眼中含了几丝不明晰的情愫。
他回忆起了他那不堪的童年。
韦以丞从小就由母亲沈云照顾,自己的亲身父亲在他3岁时和一个未婚的办公室女经理厮混了一夜,说是地下情人。
沈云知晓后,自己躲起来偷偷哭。她不敢,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
当一个人在跌落尘埃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人把她拉上来,脱离黑暗,其实她就已经对那个人产生情愫了。沈云就是这么爱上仇禄的。
说起来很不怎么样,可是未身处其中,又怎么能真正的同感深受呢?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
沈云她也很可怜的。别看她一副女强人的模样,三岁时,父母离婚,母亲远嫁,抗不住金钱的诱惑,抛下沈云。所以沈云由她的外婆带大。
当沈云与韦以丞的生父仇禄签下离婚协议,这些事一并传入外婆耳中,本身患心脏病的外婆承受不过来,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沦落成这样,后悔当初,害沈云上演了一场和她妈一样的戏码,这病一连发作了好几次。
一个人深处黑暗太久,突如其来的温暖更让她无措又欣喜,谁对她好,就跟谁走了。
韦以丞记得那个月是最黑暗的时候,外婆得知消息,疾病发作时,他和沈云整天待在病房里照看外婆,沈云很坚强,但是在与仇禄感情破裂是真的憋不住了,当天婆孙俩哭红了眼。
年纪尚小的韦以丞躲在病门旁,静静地听着外婆和沈云嘶哑的哭声,护士站的小护士来了好几趟,怕他担心,但认为韦以丞小孩子懂的不多,就安慰哄骗了几句。
其实韦以丞关于这些方面,他都懂,只是……不善于表达。
韦以丞在她难过的时候,他能感受得到。
爱恨别离,年少痴许,经年累月,早已物是人非。
看到沈云如今这般痛恨的样子,如同一把利刃刺在韦以丞心上,鲜血淋淋的。
才没多久,接着又一个噩耗,外婆在沈云和仇禄离婚后的一个月去世了。
刚遭受情伤的沈云又痛失最亲的人,在双重打击下,当天在外婆床边哭成泪人,苍白瘦削的脸上印满了泪痕,那双星辰眼黯淡无光,肿得塞桃儿。
……
韦以丞每次都坐在病房的窗椅上,垂着眼,春日的阳光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停泻在病房内。
都说春日的暖阳温柔明媚,可是照在韦以丞身上,压根看不出小孩子该有的开朗。
韦以丞的睫毛很长,以至于他垂下眼眸,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在床边的沈云望向窗边的韦以丞,抑制的泪水又不禁流出。
如今,丈夫出轨,至亲离世,无依无靠的沈云,好像……也就只剩儿子了。
那两个月过后,原本不爱说话的韦以丞,一串糟乱的事情使他更加冷淡。
自此,少年的内心与世界联系根根切除,只剩黑暗,和无边无际的荒凉。
沉闭了十几年,一个人在黑夜里晃晃荡荡,无家可归。没有哪个人引起过他的关注,反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沈轩之这个人却让他隐隐动摇。
就如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一夕光,微弱但刺眼,油然而生想逃离黑暗的想法,仿若见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祈望离开黑暗。
韦以丞是否真正能走出冰霜,无从而知,也无人问津。
或许是自己一个人太久,触碰到一丝光线,略有动摇罢了。
韦以丞抬眼,随即恢复常态,淡然地看着沈轩之:“那谢了。”
沈轩之刚抬起脚要走开,闻言一顿,讶异地转过头,望着他。
韦以丞坐在窗台边,青黑的夜色闪烁着斑驳的星光,只有细碎的光,看不见星。
夜风吹来,温柔地擦过韦以丞的长黑睫毛,桃花眼底映着星光,轻微地眨着,冷静又漂亮。
这几分钟里,谁也没说话,韦以丞望着斑斓细碎的星光,沈轩之看着他,这是两人相遇以来,难有的安静。
不知怎么回事,迷人是迷人,但沈轩之却感受到了一种孤寂。
嗯,挺孤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