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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志同道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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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秋风吹拂,太极殿外的梧桐叶也随之飘落,台阶两旁的朱槿花和紫薇花早已凋零,只鲜红的茱萸与雪白的秋菊仍开的正盛。
但两者之间,红白对比太过强烈,以致有些许压抑弥散,偶尔又有几声呜咽般的蝉鸣响起,合着连绵不断的秋雨,更是添上无数凄冷。
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当太子在东宫昏厥的消息传到太极殿西堂时,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皇帝司马睿,显得分外不悦。
房间里温暖如春,但气氛却压抑万分,皇帝司马睿围绕着案台上的棋盘,方才正在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就听堂下跪着的暗卫禀报了太子的事,他停住了脚步,轻提衣摆,坐到了棋盘一端。
“事到如今,他还敢怨朕不给他留脸面?哼,真是无知者无畏,他难道忘了现在这结果,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皇帝司马睿捏着一枚黑子,重重敲了敲棋盘,言语间也满是对太子的不满,可见这个儿子最近的种种行为,已然失了他的圣心了。
“……”,陛下毫不掩饰自己对太子的失望,但跪着的暗卫却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管好自己的嘴,因为这不只是说几句话的事,更是关乎他的性命的事,何况他一向分得清自己的主人是谁,那么,此时就更没必要为太子开口了。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朕没指望他现在就能明白这其中的意味。”
“可若是连韬光养晦,不争而争的道理都不明白,也做不到,那朕就真的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一枚棋子了。”
皇帝司马睿也仿佛已然忘了还有别人在,竟是自顾自的低声喃喃着,手中捏着的黑子也放到了棋盘上,棋子与棋盘接触时,有清脆的玉石碰撞声响起,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而暗卫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依旧低头跪着听候吩咐。
“那个庾亮呢?现下还在东宫吗?”皇帝司马睿问起了其他。
“回禀陛下,对方还在,此时正与太子妃一同照料太子殿下,属下见其神色,焦急担忧不似作假,”那暗卫如实告知。
“哼,他当然担忧太子的安危,如今他一家老小都压宝在太子身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是云泥之别了。”
“无论是为着他自己,还是为着他的家族,他自是都要担忧的不得了,”但皇帝司马睿却对此嗤之以鼻。
“且他今日一下朝就去见了太子,想必是想求个恩典,保他留在中央吧。”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不过他现在好奇的是,“那太子呢?他是什么反应,要保这家伙吗?”他问到。
“属下听着,他们还未谈到这个话题,不过言语间,已有这个意思,然后太子殿下就被二殿下封王的消息,气昏过去了,”暗卫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朕的这个儿子素来优柔寡断,难以抉择,如若庾亮仅仅是个投诚的小虾米,他为自己那千金买马骨的名声保他也就算了。”
“可偏偏对方是他的姻亲,与他同气连枝,还干出了几乎得罪满朝文武的祸事!”
“就这样的蠢材,即便再忠心又如何?其结果也不过是南辕北辙,对方越行动,对他的影响就越大。”
“这就好比一条狗,若是不受控制,总是乱咬人的话,那就不该留在身边了,偏生他还舍不得,简直鼠目寸光,短视至极!”皇帝司马睿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罢了,太子再如何,到底也是朕的儿子,有些事他做不来,朕就只好帮帮他了!”话到此处,他目光一冷,随即朝着暗卫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是,陛下,”暗卫应声起身,到了皇帝跟前,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也不知皇帝跟他说了什么,总之不久后,暗卫便离开了太极殿,回转东宫了。
而就在宫里上演权谋大戏,你来我往的时候,独孤府里,却弥漫着烤肉和酒香,一派欢乐中。
原是王羲之想着,如今下雨不能去找司马裒庆祝,那就不如自己乐一乐,独孤珩素来疼他,何况这只是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厅堂里特意准备的大案台上,摆着碳火炉子,周围则是盘子碟子一大堆,各种海鲜肉片加应季水果蔬菜都在,还有各色小料。
房间里烟雾缭绕,故而窗户都半开着,虽说外面连绵细雨,但这里面倒是暖和的很。
本来独孤珩是想让厨房里把东西做好送上来的,可偏生王羲之说,自己烤的才有趣,独孤珩也觉得雨天烧烤很有意思,便也同意了,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食材丰盛的很,有切好的小块羊肉,又有白鱼做的肉丸子,掀去半边壳,处理干净,只剩鲜嫩肉片的牡蛎和车螯,以及和着蜂蜜做的,被切成巴掌大的胡饼。
还有洗好的葵菜和秋笋,甚至于就连御梨和贡枣都被串上了签子,成了盘中餐肴。
一时之间,兽肉,海鲜,蔬菜,水果,全都被架上了碳炉,真可谓是群魔乱舞,纯粹一大杂烩。
但王羲之倒是还兴致勃勃,他还拿着工具往菜肴上刷调料,并在韩琦的指导下,亲自转动签子给食物翻面。
独孤珩也觉有趣,亲自烤了几串,至于手生,把握不好火候,这些有韩琦在,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几人玩的十分开心,吃的也很高兴,还互相分享自己制造的美食呢。
“兄长,你吃这个,这个牡蛎我烤的火候正好,配上一碟醋,最是鲜美不过,”说着,王羲之便取下了两支签子,把其上的牡蛎放到小铜盘,摆了四五个的样子,又给他端了醋,殷勤的递了过去。
“好,那我就尝尝,”独孤珩笑着接过去,并蘸醋吃了一个,肉质鲜嫩多汁,又有香醋调和,更是刺激味蕾。
“嗯,好吃,想不到我们羲之还有这一手呢,等将来郗家女郎过了门,你大可以为她多多下厨,这样也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何等的多才多艺啊,”他不住的点头称赞,还拿对方的婚事打趣呢。
“兄长,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了,也只是定下了婚事,等彻底成了,还得有些时候呢,”王羲之听他提到未婚妻,也是有些急切的摆了摆手。
“再说了,圣人云,‘君子远庖厨’,我偶尔为她做一做菜也就好了,哪有什么多多下厨的道理?”
他其实很赞同独孤珩的说法,也想着将来成亲后,好好疼爱妻子,只这会儿少年郎脸皮薄,心里愿意,嘴上却非要反着说,归根结底,还是要面子啊。
“诶,此言差矣,羲之啊,一听就知道,你肯定没有认真研读过这句圣人之言啊,”独孤珩看出了他的别扭,但却不肯轻易放他一马,甚至起了捉弄的心思,于是一本正经的开始说教起来。
“我哪有不认真研读圣人之言啊?”王羲之不明所以,还反问呢。
岂料这正中独孤珩下怀,他笑了笑,随即开始了解说。
“所谓‘君子远庖厨’,此言本是出自大贤孟子劝诫齐宣王之语。”
“言说君子见到飞禽走兽还活着,便不忍杀它们,听见它们哀鸣,更是不忍吃它们的肉,故而君子远离厨房。”
“这是说,由心里的不忍而生出了仁者爱人之心,进而延伸到对百姓的宽恕,讲的是用道德和仁政来治国的道理。”
“而非是讲君子不下厨,你现在还敢说自己认真研读过这句圣人之言了吗?”独孤珩把故事的真正含义讲述了一遍,随即挑了挑眉,反问对方。
“那,那这不是儒家的言论吗?现下世人都爱谈论道家的玄学,清谈会上亦是说的这些,我一时不察,错了理解,那也情有可原的嘛。”
王羲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一时脸上有点热,但他还是弱弱的为自己分辨了两句。
“诶,说起这个,我也有些忧虑,清谈不提时事,只论玄学,固然是保全自身的好法子,可于国于家,却也并无半分助益,真是可悲可叹啊,”独孤珩思及此处,便是手里的烤串都不香了。
“可我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王羲之也被他的忧伤所感染,“大的局势也不会听我们的啊。”
他拿起一串烤羊肉,叼下一块使劲儿咀嚼,就好像撕咬的是这混乱不堪的时代与浑浊不清的世道一般。
“公子,表公子,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有热血,有抱负,将来何愁没有发挥能力的地方呢?更何况日子还长着呢,很是不必自怨自艾的。”
见他们两个有点消沉,韩琦却是端上来一盅红枣羊肉汤,一人给盛了一碗,还出言开导他们,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心里也装不下宽阔的天地,但他知道如何宽慰自己的公子。
“说的对,正因如今我们未曾做出什么功绩,所以才更要好好积蓄力量,这样以后机会来了,才能趁势而起,为国为民做些什么。”
独孤珩听了这话,果然一扫方才的颓靡与犹豫,转而振作起来,甚至出言鼓励王羲之。
“没错,兄长说的是,我们合该有此决心,”王羲之也随之奋起,连连点头赞同道。
“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所以为了未来的大业,公子,表公子,现在更该好好吃饭了,”韩琦见状,也趁机把羊肉汤往两人面前推了推。
“这汤炖了好久,且最是补血益气,正适合这阴天下雨,你们快试试吧。”他殷切的劝慰道。
“韩琦,你现在也该补血益气的,也来一碗吧,”独孤珩说着,也上手给他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
“就是,就是,听说你受伤流血了,最该好好补补了,来,吃这个秋笋,配着羊肉汤解腻,”王羲之也给他拿了几串烤笋放到他盘子里。
韩琦推辞不过,只得与他们一起用了,几人一起用饭,其乐融融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