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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隔阂已生 ...

  •   天已经亮了,可雨下的还是那么大,来的又急又快,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接一朵的雨花,‘噼里啪啦’的雨声,几乎要遮蔽所有别的声音。

      彼时,司马裒和韩琦早已不在走廊,为了就近照顾独孤珩,他们便是谈话,也只选了离他睡着的房间不远的屋子。

      而谈论的话题,当然也是独孤珩,只是两人间的气氛着实不算融洽,甚至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二殿下,请恕韩琦冒昧,我家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脚上的伤,身上的衣裳,配饰,都是怎么弄的,万望你如实告知。”

      韩琦朝他行了一礼,态度还算恭敬,只是言语中的严肃与面容呈现的认真,却昭示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司马裒抿了抿嘴唇,“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的肯定。

      “那请你答应我,待会儿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告诉阿珩,可以吗?”司马裒深知瞒不住他,所以只能在那之前提出一个前提条件。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阿珩知道了,会受不住,”他又补充了一句,言语诚恳的告知他自己的初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公子知道了,会受不住?”韩琦听到这儿,却半分感动都没有,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他又竭力克制,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沉声问他。

      “你要的答案,都在这儿了,”司马裒没有直接回答,只深吸一口气后,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包袱。

      他把它放到桌上解开,露出其中交叠的衣物和配饰,韩琦几乎一眼就认出里面有他公子的,但同样的,还有些是他认不出的,只可以确定的是,别的东西的主人应该也是一个男子的。

      “这其他的,是谁的?”聪明如韩琦,本来他就怀疑,现在看着这包凌乱的衣物,更是猜到了几分,他颤抖着伸手捏起那陌生衣裳的一角,咬着牙问他。

      “……是太子的,”司马裒对上他的眼神,也实在有些愧怍,到底还是如实说了,“上面还有五石散的粉末。”

      他没法撒谎,因为这衣料和纹饰,还有里面的玉佩,都做不得假,其品级和图案都只有太子能用,五石散的事,也没法作假,这确实是他收拢地上的衣物时发现的。

      再加上当时在别院门口时,庾亮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都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当时和独孤珩共处一室的人,就是太子司马绍。

      “……”,韩琦没说话,只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的火都快将他自己烧着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冷,立刻从衣袖暗袋里掏出了匕首,转身就要往外冲!

      “韩琦!你冷静点!”司马裒见状,眼疾手快赶紧去拉他。

      但韩琦这会儿早已让愤怒冲昏了头脑,已然失了理智,不仅没有停下,反而与他扭打起来,争执之下,一个不小心,他就给了司马裒一刀!

      “啊!”司马裒的胳膊当下就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有鲜红的血从伤处流出,沾湿了他的衣服,疼的他当即叫了出来,但他这会儿顾不上自己,还是伸手拉着对方不放。

      “韩琦,你别做傻事,现在阿珩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贸然冲过去,反而会中了他们的诡计,再说,太子现在也不在别院中了,你去也是白去啊,”他急急的劝说。

      “想想阿珩,他还等着你呢,等着你呢,你舍得让他一会儿见不到你吗?!”别的都没用,还是这一句打在了七寸上,韩琦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诶!”但他恨,是真恨啊,恨的他忍不住把匕首狠狠掷在了地下,匕首插进地板上小半有余,可见他是有多恨。

      “韩琦,我知你心里不好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不幸中的万幸,阿珩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可一旦他要是知道自己可能遭遇了什么,他怎么能接受呢?又怎么受得住呢?”

      “我怕啊,我是真怕,我怕他出事,怕他想不开,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之前,非要你答应我守口如瓶了吧。”

      司马裒的胳膊还在流着血,但他根本顾不上,只苦口婆心的劝他,盼着把事态控制住。

      “你敢说,你跟我说的这些,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私心吗?”但韩琦却根本不买账,他目光凌厉的看向他,只是偶尔看到他流血的胳膊时,有过一丝愧疚,但随即就强硬起来,因为他怀疑对方动机不纯。

      “但不可否认,至少对阿珩的诚心,我是半分都不比你少的,”司马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直言独孤珩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韩琦,你也不想阿珩受伤害,对不对?” 他依旧精准的捏住了七寸。

      “……”,韩琦闻言,果然也说不出其他,只咬着牙,瞪着他,对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先低了头,从怀里取出一条手帕替他包扎伤口。

      “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但他还有顾虑。

      “阿珩的,你拿走,至于太子的,我得留下,”尽管知道他会不高兴,但为了大局,司马裒还是如此决定道。

      “留下做什么?”韩琦听到这句,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司马裒斟酌着想解释。

      “自然是做证据,做把柄,做要挟的手段,乃至,做交易的买卖,”但韩琦不等他说完就替他把后半句补全了,此时他的脸色,也已然冷若冰霜,对人的态度,亦是如此。

      “……”,司马裒被他说中心思,顿觉羞煞人了,“我虽有私心,但也确实是为阿珩着想,还望你能理解,”他弱弱的为自己分辨。

      “你若真为我公子着想,那就应该将这些东西尽数交与我销毁,也只有这样,方能将此事彻底掩盖,”韩琦沉声道。

      “可我不想阿珩的委屈白受,我想留着这些,是因为我想给他讨个公道!”司马裒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若真有心为我公子讨回公道,那你敢拿着这东西上奏陛下吗?亦或者,哪怕告诉两位王大人呢?”韩琦指着桌上的衣物,再度问他。

      “不行,”司马裒艰难的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不行。”

      “韩琦,你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给阿珩讨回公道的,但不能是现在,会出事的,会出大事的,”他试图让他明白这事宣扬出去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难道我公子受这么大委屈,就不算大事吗?!”但韩琦只用一句话,便让他再也说不出其他。

      两人僵持了不知多久,司马裒到底还是妥协了,他把桌上的衣物再次用包袱打包好,然后交给了韩琦,而韩琦做事也够利索,当即打开了房间里的博山香炉盖子,并端过一旁的烛台,又把那包袱扯开,一件又一件的开始点着了往香炉里扔。

      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以及逐渐升腾起的橙红色火光,那些衣物正一件又一件的消失在火焰之中,最后留下的,只有两块随身玉佩。

      一块是独孤珩的,而另一块,是太子的,两块玉佩都是羊脂白玉,只是其上雕刻的图案不同罢了。

      一为龙纹,而另一个,却是刻的字,正是独孤珩名字中的珩字,司马裒想留下这两块玉佩,但韩琦却只盯着他看,没法子,他也就只能讪讪的收回了手。

      韩琦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两块玉佩都收了起来,并未焚烧,一来这火未必能毁了两块玉佩,二来,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他全程没有解释,但司马裒却也看懂了他的意思,虽然这和自己之前想做的事并无二致,仅仅在于如今东西的持有者不同罢了。

      但司马裒明白,也正是因为持有者的不同,所以韩琦才会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做,他不相信别人会毫无保留的爱护独孤珩,但如果是他本人,那么他就安心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韩琦不信任自己,至少不全信,此时此刻,他们之间,隔阂已生,哦不,也许在昨晚去寻独孤珩之前的那场谈话中,韩琦就已经对他心有芥蒂。

      司马裒对此,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总之,挺不好受的。

      “韩琦,你把太子的玉佩拿走,那可否,把阿珩的那块给我?”他试着想朝他要回一块,这次没有私念,只是对朋友的关心。

      “你若想要,不妨问我公子亲自要吧,反正你已经对他说了那么多故事,再多说一个,想必也无妨。”

      韩琦没给他玉佩,反而说一句这个,言语里的暗讽是那么明显,明着说是什么故事,实则是指不久前他用来搪塞独孤珩的瞎话。

      “……说的是,阿珩的东西,是该问过他的,”司马裒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暗讽,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故而并不敢怎样,只勉强笑了笑,附和了一句。

      对此,韩琦没在多说什么,这场谈话实在很不顺利,但至少最后,他们暂时达成一致,这事必须瞒着独孤珩,至于初衷,皆是为了保护他。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事已然传到了当今陛下那里,而且他正为如何处置此事而发愁不已。

      他想着琅琊王氏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再拖下去,或许形势更加不利,故而皇帝司马睿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他派人冒雨去了乌衣巷把王导接进宫,准备探探情况如何。

      而王导在之前和王敦的谈话中,也大概猜到了陛下会请自己进宫,正好他也想知道太子做了什么,所以宫里一来人请,他立刻就上车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隔阂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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