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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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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记忆中的少女,已然成为一位孩子的母亲,阳光洒在这对母子身上,晃的苏谦险些看不清,差点没认出林喻来,小家伙倒是撞到苏谦的腿上,他无知的向上看去,又回头,寻找他的母亲,他开口,声音软绵绵的。
“妈妈,这个阿姨好漂亮啊”
林喻抬头看向宿苏谦,眼神闪过一丝惊愕,问道“你…是苏谦吗?”
“是……”
“我们真是好久不见”
苏谦愣了神,她没想过再见面。同林喻的相遇竟是这般的。
苏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是有些年没见你了”
“苏谦,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我的丈夫江淮今晚也会回来。”
“林喻,你的好意我怕是去不了了,我有些工作先回去了。”
“苏谦,你注意安全。”
苏谦订了机票,当晚就回到英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良久,拿起笔写下一封信。
“阿喻,我总是忘记很多事,我不记得什么,我唯一清晰完整的记忆,是那个属于你我的盛夏。
没想到吧,那年的爱意,我藏了七年,我从英国回来,你猜我想干什么?
我妄想回国寻找你,向你求婚,说服你同我去英国,可我没想过你已经结婚生子了,你看起来很幸福。
16岁,我和你同桌,喜欢黏在你身旁,那个暑假我用一种半开玩笑半真切的语气对你说
“林喻,我喜欢你。”
你正在写数学题,转头看向我说“好啊,我们在一起”
后来,那个夏天越来越热,我们在大树下的长椅坐着,我笑着问
“林喻,你喜欢我吗?”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不喜欢你”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心底的火焰尽数熄灭。
“我爱你”
刚被熄灭的烈火,再次燃起,似是燎原。
少女在那个年纪是天真烂漫的。
我勾勾嘴角,阿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怎么你不信?”
“我信”
你站起身,往商店那边走去,买了两瓶冰水,塞了一瓶给我,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牙疼”
“你平时不爱护,诺,我再去买一瓶不冰的”
我抬头望你,望的失神,双手抚上你的脸颊。
“阿喻,你生的漂亮”
“嘴甜嘛”
那天下午又热又长,我现在再回想,阿喻,我同你在一起的时间真少。
暑假,两个月,你和我一起过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抵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美好吧
开学前一天的晚上,你发消息对我说
“苏谦,马上高考了,我希望你和我不要在对方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我们以后少联系吧”
此后,我同你今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了。
也许,那个时候,我和你都在无形之中放弃了这段关系。就像有约定似的都没再提起过往。
大学的时候,家里人同我都去了英国。
十八九岁,我想起这些事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你知道吧?心脏跳动频率很快,竟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泪珠一颗颗滑落,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叹惋那段感情吗?
那晚的第二天清晨,我坐在床上,想把杂乱的思绪收回来,我对自己说
“我和他都是以前年少不懂事罢了,过去的就随它如风般飘散吧”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过我高估了自己。
25岁,我认清了自己的真心
“阿喻,我爱你”
我订了机票,回了中国,可是我找了你一年,没想到是在那种场合下,你是别人的太太了,我觉得我叨扰了你,真抱歉啊……
你的儿子很可爱,林喻,他很像你。
真抱歉,没告诉你“我爱你”那是我七年无法泯灭的,汹涌的爱意。
我不小心将杯子打翻了,信浸了点水,但好在字不太糊。有些地方看不清了,我看不清那个夏天了。
我将信寄于你手中,望你亲启。
一定
“阿喻,岁岁平安。”
苏谦
2019年4月15日
信写完后,苏谦托回国的朋友带给林喻,为什么不用手机发消息给她呢?她没有林喻的联系方式。
原本她有的,这是七年前林喻用的□□号,林喻头像一直显示不在线,是啊,她早不用了。
刹那,苏谦晕倒在地上,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父母坐在旁边。
他们的脸上有泪痕,明显是刚才哭过。
“爸妈,我怎么了,你们怎么哭了。”
没事,谦谦。”
“我怎么了?”
“普通的生病,不碍事,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哦,我知道了。”
父母声音中有颤抖,怜惜以及悲伤,或许是心痛自己精心爱护的的女儿受此病痛。
晚上,她的父母才离开医院。
苏谦的主治医师是中国人
“沈医生,你在吗?”
“这位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沈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很犹豫的,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只得拐弯抹角。
“只要好好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几个月?”
“……”
“最多只能活两个月。”
苏谦听完的没多震惊,沈念倒是被她的平静惊到了,呆呆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医生,明天给我办理出院手续,麻烦你了。”
“可是你……”
“我放弃治疗。”
第二天清晨,苏谦回了家,父母不知为何今天却不在,苏谦想他们应当是约谈专家讨论自己的病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
“太阳好久没这么暖了……”
她收拾了一些东西,去了海边。
是林喻赠予她的小物件。
“我如果早点对她表明心意就好了。”
自言自语道
低头看,是一望无际的海,深蓝的海水同天边相嵌合,光线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映着苏谦的倒影。
瘦的不似人形,依骨相看,却也是个美人。
“你以前说想和我一起来看海,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来呢?林喻。”
“同你相遇,我很庆幸。”
语毕,
她一跃而下,刺骨的海水浸透到骨头里,被海水淹没,喉间已不知是血还是海水,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最后留给她的慰籍竟是,一遍又一遍回忆和林喻的一切,直到意识恍惚。
最后一刻,她释然了。
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实体。
这辈子好像也不赖。
有刻骨铭心的爱人,有万般宠爱对待自己的父母。
得知苏谦跳海后,她的父母哭得几乎晕厥,在她房间的桌面上看见她写的字迹,是一张纸,内容只百余字不到。
“父亲,母亲,希望你们原谅我的自私,我希望自己的生命和野草一样,烧不尽,吹又生,我是自由的,我早知道自己有绝症,愿意放弃治疗,当你们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想那会是我的解脱,别太伤心了,我会化作任何事物,伴你们左右.”
苏谦是唯物主义者,可她期望生命能给她和她的爱人一个好的结局。
可惜,世上本也没有神。
她死后的第20年。
“妈,这是什么东西?”
江景问林喻,20年前的小孩,如今长成了漂亮少年,此刻,正疑惑地看向手中信封。
林喻走到江景面前,结果他递的东西,是一封信,拆开看了。
信的外封精致异常,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了。
数张纸,内容很多,字迹却并未潦草,看得出来,写信人很用心。
林喻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将信的内容看过,几乎是无意识的,她的眼眶酸涩,看到最后一张时,署名是苏谦,眼泪便再也憋不回了。
她用纸巾拭去脸上的泪。
眼神往上一撇望见,“阿喻,岁岁平安”时,泪珠大颗大颗落在那陈旧泛黄的信纸上。这封信有的纸张本就模糊,像是写信人哭过,修改痕迹很多。
与旧人泪水重合,另一重意义上的相见。
恨时间太晚罢了。
江景见林喻情绪起伏这么大,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一段时间,林喻开口
“江景,我要去英国一趟,你替我向你爸打个招呼。”
江景心里一惊,总觉有什么事发生,却也只答“嗯”
天几乎没亮,林喻就匆匆赶往机场,临近晚上,这才到英国,很疲惫,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洗漱后,沉沉睡去。
这晚,她的梦里全是苏谦,迷糊中,她听见梦里苏谦,对她说“林喻,我们会再次相见,等你这一世生命终结那天,在此之前,你好好过完这辈子。”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梦醒了,林喻揉了揉凌乱的头发。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下一次相遇会是自己生命终结的那天,半晌,心里有个想法。
“苏谦,她不会是……”
很快,她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稍稍整理下自己,换上一身白裙。
她记得苏谦是喜欢自己穿白裙的。
虽然不是20年前,漂亮的小姑娘了,但是她保养的很好,仍然很漂亮。
“她会喜欢我这身的吧”
路不远,快要到苏谦家时,心慌得很,走到门口,却迟疑的不敢敲门。
她还是敲了门,他见到开门的是两个年迈的老人,毫无疑问的是,苏谦的父母。
她扯出一个笑来,说道“叔叔阿姨,苏谦她在家吗?”
……
……
良久的沉默,两个老人问道“你是?”
“我是林喻啊,苏谦的好友。”
“你就是她所说的阿喻吗?林喻,她曾经于你心意不假,我们没想到,这孩子至情至性,用情至此,可是,她心悦的人一直不知晓?”
外头太阳暴晒,六七月的天,是极热的,没等到林喻的回答,苏谦的父母就先一步让他进了房子,浅蓝为主调装修的房子,让林喻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林喻喝了一口递过来的水
“我是林喻,20年前,我不曾知道她会这样,现在我知道了。”
她神情忐忑,“她……还愿不愿见我。”
“她已经不在了,至今为止因为跳海的缘故,我们都没有找到她的尸身,我们记得她给你写过一封绝笔信。”
心脏被猛地揪了一把,一时间,气氛僵持。
“你去她的房间看看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的,就带走吧。”两个老人分外平静的说道
“那就……麻烦你们了”
苏谦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好像房间里一直有人住,书桌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几张废弃的纸。
她的父亲母亲在她离世后并没有动房间任何东西,甚至是纸团。
来回翻看,跟给她的那封绝笔信一样内容,苏谦是费了很大心思的,来回修改,有一处暗红与这灰色桌子格格不入。
原来你那时已经咳血了……
为什么你不挑明……
“苏谦,二十年前我不知道你心底的酸楚,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痛苦像一把把剑刃刺进我的心脏。”
“我们总隔着那二十年,无法相遇。”
“生离死别……”
“初见,相识,恋情,分离,年月,生死”
“你所经历一切,你想让我再受一次吗?”
林喻无力坐在床边,像没有棉花的娃娃,情感以及所有悲欢离合都脱离躯体。
她拿走了苏谦的日记本,出来和两位老人道了别。
当天回国,到家门口,江景一边笑着和她说话,一边帮她拎东西。
“妈,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江景喋喋不休
林喻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江景,我要和你爸离婚。”
江景如遭雷劈,不再说话,强忍不哭。
进门,一位男人坐在沙发上,身着西装,面相姣好,犀利中不乏一丝柔美,冷俊的脸庞,眼睛极为温柔。
眼睛气质那一块像极了苏谦。
他摩挲着手指,手骨节分明,人焦躁不安
时间固定于此刻,他开口
“阿喻,你非要和我离婚?”
“嗯……”
“我不强迫你,民政局见”
我还是想问你:“我哪一点不如她?
“你和她不同,没法作比较。”
“我哪儿都不如她 ”
“你够了,江淮,我真不懂,你同她有什么可比”
“江景长大了,能够照顾自己,我希望你别干涉他,幸福是首选”
“江淮,与你相识,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也曾沉溺,你是我的邂逅,但我觉得我不是你人生好的伴侣。”
“严格一点来说,其实我对不起你,我不爱你。”
“我把你当亲人看待。”
“我知道了,阿喻,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他们离婚,江淮给她买了一栋房子,想给她几百万,林喻拒收,他说“你当是儿子送给你的礼物。”
她没有理由……
时间就如初冬的雪,消磨一切,三四年,转瞬即逝。
夏天的晚,林喻坐在小花园的躺椅上,风吹起她额间碎发,她睡着了。
苏谦再次入了她的梦,只短短一瞬
“阿喻,我可能要食言了,我们相见不了,但如今你过的好,我便也好了”梦境里她语气仍是温柔。
梦注定要醒,至少你来我梦里了不是吗
望不见尽头的黑夜,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我不知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
林喻翻开了那本日记,记述的是无法言语的爱与痛。
经年日记
“ 2012年,5月3日
今天下雨了,阿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带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我是一个极端的人,你恰恰相反,温暖柔和的光,照进绝境,光芒不见,天暗,绝境下了大雨,从此再不见光。
幸福容易忘记,痛苦刻骨铭心。
是整的两个月,我分明记得是六十天,是5253120秒,春天一样短暂
初夏,尤其下雨天,闷的很,和我的心口一样
下学的时候,我打了一把透明的伞,想偷偷看你一眼,却发现走廊长的望不到头,想奔向你,却发现近在咫尺我怎么也追不上。
你走的越来越远……
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和我疏远的呢?我不记得了,少女真挚的情感,我在你面前隐藏的很好,其实,我不想隐藏的。
我要去英国了,阿喻,你不知道,我们甚至没有好好道别。
天又暗了,我讨厌夜,我曾幻想白昼充满我的世界
希望你此后生活幸福
2012年,9月22日
我在这边都安排好了,我想我们应该各自安好,不知道为什么,连早上做的事情都能够忘记,却忘不掉和你的每分每秒
我有病吗?
我想是有的
什么时候的呢?
不记得了
是半夜疼得受不了,也只吃了几片止痛药,你要是能陪陪我就好了
我喜欢坐在阳台晒太阳,有时睡一下午,梦里是你,准确来说从来都是你。
阳光很暖,总希望能持续下去
怎么可能呢
天空总是会赶走红晕,迎接傍晚
我回到房间,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
还是冷
冷的发抖
有一次和朋友出去,她给我买了一瓶水,是冰的,或许,只有你记得我不能喝冰的。
心里又酸又涩,我还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牙疼钻心
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呢?
我不希望别人忘记我,那还能找到点存在价值。
一天又一天,漫无目的,看见别人意气风发,我好像又有支持活下去的动力了。
愿你年年安好
2016年,2月18日
阿喻,我忘记给你第一次写日记是什么时候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虚度光阴。
买了一书柜的书,它们会陪我,在阅读的世界里,我才能忘记痛苦。
如果
我们一开始就没遇见就好了
可我也不想这样,比起痛苦,我还是愿意去爱你。
我跌跌撞撞,闯进你的世界里,再难退出来。
情感是复杂,它随着时间变得更深沉
现实和回忆,我分不清
一遍遍咀嚼回忆,到底是无味了,我也会吞下去,开始美好,越回想越痛苦
味同嚼蜡
我仍不厌其烦
命中的劫数,有你吗?
不喜欢出门,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捧着一本书
蔚蓝的大海,夏日傍晚漫天的星子,余晖,我们有机会去看吗
不会了吧
只存在我的想象里面,经久不息
理想总被现实打破
我们能跨越时间有个好结局吗?
我不想坚持了
日记的一字一句,都让我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总相信,我们会再次相见。
愿你生活美满
2019年,4月17日
阿喻,我想好了
我想回中国,向你告白结婚
我想见你
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
你能明白我的心愿吧
是无法泯灭的七年,同你在一起,不过两月,可是我等了七年
你会觉得我傻吗?
今天下午,我折断了一枝玫瑰,刺伤了我的手,血染上了花瓣,倒使它更艳丽了,这样看来,伤口也不大疼了,将它安插在玻璃花瓶里吧。
我想留着它,它枯萎时,会是我苦恋七年的告别日了
我很激动,想不去思考现有的难题
就写到这儿吧,
算告别了。”
日记很厚,林喻只潦草看了几篇,她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这本日记记载着苏谦七年的“苦难”
她的眼泪总是流啊流,为什么为了一个已故的人伤心呢?
但是让她回到最初,不去和苏谦相识,她也是不愿的,她不后悔
苏谦是胆小鬼,
苏谦是胆小鬼,
苏谦你这个胆小鬼。
她是秋天去那片海岸的,秋天的风很冷,吹的树叶簌簌的响,她穿一件黑色裙子,披上白色外套,外面没有太阳,只留着灰白天空。
没有搭车,她一个人独步去的,路太远了,走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当年苏谦来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苏谦,你还好吗?
此刻风平浪静,林喻注视着那片海,一丝波动都没有
苏谦不愿意回应她
下雨了,雨点如黄豆一般大小,林喻带了伞,没有撑开
只任雨点落在肩膀上,外套全湿,下裙也湿了大半
雨停她依旧如此,她将那本日记扔进海里
“苏谦,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永远也不要见你了”
于是,她往回走,林喻,你为什么还要再回头看一眼。
日记最后一面,用红色马克笔写了两个字
“相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