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撅着嘴巴哭唧唧地想着“能否参加冬眠计划”的韩朵朵抽了下鼻子,没有注意到坐在副驾驶上王磊看向她的神情。
      这孩子…..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他老了吗?
      为什么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路了啊……
      他一边翻着平板上关于方辉的资料,一边陷入了沉思。
      唔…..
      还是和他在那个地方看到的一样。
      总是到关于家属信息时,屏幕上就会跳出“您当前的权限不足,禁止查阅”这样的字样出来。
      滑动屏幕的手指在这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该怎么办呢?
      王磊沉思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唔…..”
      就在王磊陷入了思维上的困境时,一直趴在何连科腿上的李一一揉着太阳穴缓慢且艰难地从昏迷中醒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呢?
      王磊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眼睛微眯。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铁灰色的、有点眼熟车顶,此时的李一一有点懵逼:奇了怪了,他怎么回到车上的?
      随后他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何连科那张带着黑框眼镜的笑脸:“醒啦?我们的联合政府紧急技术观察员李一一同志?”
      “老何,你觉得你这张脸好看吗?”李一一被何连科这张脸吓得够呛,失语了一下之后,直接对着何连科开炮。“老何,虽然你是和我共处了多年的同事,甚至变相地在苏拉威西那次救了我以及全地球的人,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嗯?”何连科抬手推了下眼镜,疑惑地看着李一一。
      “你这张脸真的吓到我了。”
      李一一神色坚定地对着自己眼前这张处在车顶与自己眼前的何连科说道。
      “我可去你的吧。”
      对此,何连科对着躺在他腿上的李一一冷笑了声,趁着李一一不在意,直接一下子将他掀倒在地。
      “李一一,我告诉你,除了我未来的媳妇,你是第一个睡我腿的人,我没把你放地上睡还是一件好事,你别不知好歹。”
      闻言,被掀倒在地的李一一神色有点诡异中带着点幸灾乐祸:“原来老何你还没对象啊~~~”
      “现在是人类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谁想谈婚论嫁啊!”
      “再说了李一一你是不是欠打啊!”
      “图老师和马主任都不着急找对象我着什么急啊!!!!”
      何连科的一声怒吼,直接将全车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何连科身上,就连一直在和韩朵朵聊天的方辉的目光也给吸引了过来。
      好奇地盯着他们在干什么。
      “啊~原来何技术员到现在都是单身啊~”坐在角落里默默打量着这一切的溜子这时候哈哈大笑起来。面带调侃地望向坐在一旁正要拽住何连科的黄明。“黄明,你跟着你师傅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你师傅身边有过女人啊?”
      “不过啊。”溜子摸了下下巴,打量了下何连科和黄明,贼笑道:“老何你说的那个图老师和马主任可是有对象的哦~”
      “你再不找对象,可就没人要了哦~”
      “真的假的?!”正在盯着解压进度的李一一突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溜子。“这件事你可别瞎说啊。”
      “啧。”溜子看向李一一的目光有点不乐意。“谁骗你了啊,你有时间上上论坛,上面可都是图老师和马主任的八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论坛?”李一一惊讶地张大嘴巴,神色有点迷茫。
      “来来来,我推给你……”说着,溜子和李一一两人交换了通讯号,将论坛的链接发了过去。
      推完之后,溜子笑得很是奇怪的拍了拍李一一的肩膀。
      “?”
      “…….”
      听着这些八卦的黄明拽着何连科的胳膊有点不知所措,他瞟了眼身边正在暴怒中的何连科,心虚地眼睛到处乱瞟。
      这话还让他怎么说?
      说他跟在师傅身后多少年了都是单身?
      师傅单着他也跟着单?
      说出去不被人家笑话才怪!
      黄明一脸戚戚然,不敢吱声,只能默默拽着何连科的胳膊,阻止他暴打李一一。
      见黄明没有回答,众人纷纷善意一笑。
      接受玩完链接的李一一并未点开,而是继续回到电脑前,盯着电脑上的进度条。
      一旁,和方辉坐在一起的韩朵朵突然看向正在驾驶车辆的刘启,神情纠结不已。
      “诶,对了。”坐在一旁和方辉就差拿起私藏的蚯蚓干啃起来看好戏的韩朵朵闻着鼻尖那似有若无的味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转头看向正在驾驶车辆的刘户口,平静地问道:“户口,你执行任务出来的时候,给刘叔叔上香了吗?”
      “吱—————”
      “朵朵你问这个干嘛呀?”车内分气氛刚缓和一点,韩朵朵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导致刘启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
      顿时,坐在运载车内坐不稳的人员直接摔下了座位。
      车内嗷嚎声一片。
      只有已开始就坐在地上的李一一护着正在解压资料的电脑才免遭劫难。
      Tim缓过神来揉着被撞疼的地方,疼得呲牙咧嘴。
      幸好撞得不是要命地方,要不然呐….他这下半辈子的幸福可真就没注意给毁喽。
      就连副驾驶上拿着平板想事情的王磊都差点拿不住手上的平板。
      抿着嘴,有点不愉快。
      “我、我就是想问问。”
      韩朵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虚地让她说出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声音。
      “朵朵,你知道你这一下把我们都吓一跳你知道吗?”
      坐在后面的溜子稍稍摆正了下勒在身上的安全带,好让要命的地方松口气。
      “朵朵,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啊?”
      周倩没有理会溜子的话,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Tim,扶起同样东倒西歪的方辉后,对着心虚地韩朵朵问道。
      朵朵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周倩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难道…
      她装作不在意般地瞥了眼正在整理的方辉,心下有点了然,随后快速地瞥过去。
      和方辉有关?
      挑了下眉,没有出声。
      “我就是好奇。”韩朵朵看天看地看自己,就是不看众人,嗫嚅着说出来。“这么多年了,户口你总在要出门前激怒我,然后你才磨磨蹭蹭地从后面跟上来,身后总能听见爷爷对你的抱怨。”
      “本来我是不想问的……”
      说着说着,韩朵朵的声音逐渐带上了哽咽。
      “在乌兰巴托的那晚,我根本就没睡……”
      “所以,你听到了是吗?”
      刘启打断了韩朵朵继续往下叙述的话语,平静地从后视镜看向和方辉坐在一起,眼神躲闪地韩朵朵。
      “……嗯。”
      韩朵朵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刘启的问题。
      刘启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驾驶座上直愣愣地看向车窗外,神色平静。
      坐在他身旁的王磊见刘启的情绪有点不对,直接起身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刘启扇了一巴掌,才将刘启从情绪的深渊中给拽出来。
      听到这一声的众人也不打闹了,纷纷上前挤进两人之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别碰我哥!”
      韩朵朵一个箭步冲上来,挤开众人,推开站在刘启不远处的王磊,站在两人中间,向着王磊怒目而视。
      “还需要我再多给你一下吗?”王磊无视韩朵朵的愤怒,将她和众人拨开,站在刘启身边,盯着他低下去的头,哑着嗓子问。
      刘启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沉默着。
      “五年了刘启。”王磊见刘启没有回答,望向刘启的眼眸里全是旁人看不懂的神色,继续说道:“这梦该醒了。”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五年前那样大的爆炸中存活下来。”
      “你是知道的刘启。”
      “你为什么还要抱着这样的幻想呢?”
      “你真的要让你爸失望吗?”
      说完,王磊站在身旁,等着刘启的声音。
      “刘培强没死。”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来,可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刘启……”
      “够了!”刘启打断了王磊想继续说出口的话,望向王磊的目光中满是绝望。
      他想解释刘培强没死,他这些年来不要命似地出任务就是想找到刘培强没死的证据。
      可是,他的足迹已经遍布天南海北,就是找不到。
      他们都说刘培强死了。
      可是刘启能感觉到,刘培强他没死,真的没死。
      他还在某处等着他去带他回家呢,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还没来得及对刘培强说声“我想你”,还没来得及带刘培强参与他后面的人生,还没来得及让他好好地为他儿子骄傲一把,怎么可能会死呢?
      可他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
      这些话像一块巨石一样,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胸腔上,巨大的悲伤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让他无处躲藏。
      明明那个人已经死了。
      已经死在了他的眼前。
      成为了一场推动地球三十五亿人生死存亡的烟火。
      他的尸骸成了茫茫宇宙中细小无比的尘埃。
      在被已经氦闪的太阳包围下永远地停留了他死去的那一刻。
      他该明白的。
      他的父亲已经死去。
      再也等不到那句迟到了二十二年的“我想你了”。
      但是自从刘培强死后,他很奇怪地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的父亲。
      一次也没有。
      人们常说死掉的人总会来梦里看看他放心不下的家人。
      刘培强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让他产生了一丝奇怪的妄念。
      刘培强没死。
      他一定在这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里等待着他去带他回家呢。
      可他拿什么去反驳王磊?
      刘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发一言。
      说他仅凭一丝奇怪的感觉就能耗费五年的光阴去寻找一个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就凭借着一点虚无缥缈的幻觉?
      可笑吗?
      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心已经随着那场爆炸死去,如果不是朵朵还有姥爷,他真的很难想象这五年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王磊,刘培强他没死。”刘启抬头望向王磊的瞳孔内冰冷一闪而逝。“我没办法解释我现在的感受。”
      “我只知道他没死。”
      “王磊,他没死。”
      “他在等着我去找他。”
      “他还没有去过地下城。”
      “没去过现在的家。”
      “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他在等着我带他回家。”
      “王磊,不要阻止我。”
      “刘启。”王磊注视着眼前倔强的刘启,不再试图让他承认,只是失望的盯着他。“你知道…..前进三,意味着什么吗?”
      “王磊!”
      王磊转过身去,没有理会身后座椅上刘启对他的怒吼,缓步走向副驾驶。
      他顿了一下,试图组织语言:“前进三,在太空中,即使能活下来,回到地球上也是——”
      说到这,王磊有点不忍心,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全身骨头骨折。”
      “插进内脏。”
      “直至….成为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团。”
      “刘启。”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在频道内听到你父亲倒数的声音。”
      “该醒醒了。”
      他扭过头,抬眼看向愣怔在当场的刘启,神色平静。
      “……”
      被王磊的话语狠狠地敲了一棍的刘启愣怔地坐在驾驶座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
      “哥!”
      耳边传来朵朵恐惧的声音。
      但他的视线依旧被白光给拉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似乎赤着脚站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沙滩上,被海水浸湿的沙砾温柔的包裹住他的双脚,凉凉的,感觉很奇怪。
      他低下头,看着洁白的海浪一次次重复地冲刷着这片沙滩,像一个温柔的母亲般那样抚平那些被人类伤害过的痕迹。
      脚面上,早已灭绝的海洋动物正排着队从他脚上爬过。
      抬头看向远方,在未来世界里早已看不见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群展翅飞翔的海鸥正低空飞过蔚蓝色的海面。
      在海天的交界处,一颗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染上血腥味的,和他儿时记忆中一个模样的太阳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借着初升的力量,将自己的光和热,温和地洒向天地之间。
      对了。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他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带他来游玩的那片沙滩。
      他记得还是他两岁那年吧?
      那个时候的母亲还很健康,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长裙,带着一顶棕黄色的大檐帽,黑色的齐肩短发随着海风舞动。
      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在背后太阳光的照射下,圣洁得像一个坠入人间烟火的天使。
      虽然….天使最后还是被所谓的上帝召回了天堂,就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不是因为病痛。
      只是因为地下城里只允许一个监护人下去。
      而他的父亲,就是杀死天使的凶手。
      刘启的视野逐渐朦胧。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这么残忍。
      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
      如果再等等多好啊……
      再等等就能将妈妈接到地下城来团聚了。
      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呢?
      为什么啊?
      你那怕给我一个解释,我都不会这么恨你。
      可是你为什么连个解释都不给我?!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刘启望着远处失神。随后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向了大海。
      自从你走后,我一直在等着你能回来亲自解释给我听。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在你回家的前一天,你死了。
      连尸骸都没有。
      连一个纪念你的方式都没有。
      我只能仰望淹没在行星发动机淡蓝色尾焰中没有星星的天空里,来怀念记忆中早已看不清脸庞的你。
      随着刘启的脚步,湛蓝的海水逐渐淹没了他的口鼻,窒息感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淹没他的大脑。
      这就是母亲和父亲死前的感受吗……
      刘启睁着眼,任由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
      此刻,他似乎在周围的海水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不浓郁,也不刺鼻。
      这个味道…..
      好像父亲…..
      周围场景逐渐开始变化,从幽深地海底,变成了黄金时代人头攒动的寺庙。
      这里…..
      刘启望着眼前的寺庙,面上带着些许迷茫。
      他似乎来过。
      他缓慢地降落,直至赤脚踩在地上,地上冰凉的触感通过温热的脚心直达大脑皮层神经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眼前的寺庙无比高大。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刘启才发现,他回到了三岁时,父亲带着他来寺庙为躺在床上的母亲祈求健康的那天。
      那天啊,刘启第一次学着父亲的样子,虔诚地祈求着上天能够让母亲能够脱离病痛,也是那一次,他才发现他原本骄傲无比的父亲可以为了他的母亲,从而弯下挺直的脊梁,拿着燃烧的线香,向着虚无缥缈的神佛无比虔诚地祈祷。
      那个时候他还小,并不明白一向骄傲的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虔诚的跪在神像面前,嘴里叨念着他听不懂的一切。
      直到长大以后,刘启才明白父亲叨念着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卦卦不得生,那就吾命换吾妻。
      此刻,刘启的耳边响起了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童谣。
      “刘启什么时候才能醒?”
      Tim双手抱胸,皱紧眉头看向对面躺在方辉腿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还在不停流泪的刘启,以及从一开始手忙脚乱为刘启擦眼泪到现在轻声细语唱着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童谣的方辉,偷摸咂了下嘴巴。
      话说回来,王磊说的那些话的确挺刺激人的。
      作为那场爆炸的第二个见证人,Tim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刘启。
      这事要是摊在他身上的话,估计做得比刘启还要绝吧?
      抬脚碰了下正对着电脑出神的的李一一,试图让他回神。
      这家伙怎么回事?
      从刘启踩下刹车的那一刻起,李一一就盯着电脑不放,还时不时地敲打着键盘,眼珠不时地瞟向坐在多面的方辉。
      这家伙鬼上身了?
      Tim茫然的挠着头。
      身边,周倩还在安慰着被吓哭的韩朵朵。
      “没事了朵朵。”周倩抚摸着韩朵朵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你哥他没事,就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不要担心啦。”
      说完,周倩将视线移到还在唱着童谣的方辉身上,目光闪烁着。
      此刻,正在唱着童谣的方辉顿感一阵恶寒。
      但她没有抬头,所以并不知道车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
      因为这一刻的方辉脑子已经乱成一团。
      她盯着紧闭双眼的刘启,微微出神。
      真的…..好像啊…..
      无人注视的角落里,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正在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车内的一切。
      车外,运载车轰鸣着压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微不可察的“嘎吱”声。
      风雪伴着童谣,悠悠晃晃地飞回了北京,飞回了早已回到北京的刘培强身边。
      此时,距离刘启带着那颗在他生命中最闪耀的星星回家还剩145小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