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俱乐部》池莲生

4、第四章

　　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都在原地暴走。
　　所以这晚几乎一整个帝都高校的大学生们都在暴走。
　　万万没想到！
　　饶恕大帅哥居然是这样的属性！
　　饶恕的迷妹们那叫一个伤心欲绝，饶恕跟了一个男人，她们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怪不得她们怎么努力都没用！
　　和她们之中的哪一个都，没－有－任－何－的－可－能！
　　破灭了。
　　美梦破灭了。
　　她们仿似终于有了共同语言，聚在学知湖畔呜哩哇啦地掉眼泪，冤得好比六月的窦娥。
　　怪不得，原来他们早已暗“渡”陈仓……李渡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恕”。
　　她们对李渡恨得牙根痒痒，磨牙霍霍，咬牙切齿，转眼之间，夺夫之仇已是不共戴天。
　　只是，她们根本惹不起李渡。
　　李渡是文学系不世出的大神，文学天赋极妙，凡是与文字有关的都能做得很好，大一才入学就被挖去做《精英周刊》的兼职主笔了。
　　《精英周刊》是全国最顶级的行业杂志，主管部门是雄辉控股集团。雄辉资本很厉害，主要集中在金融行业，其他也如私立医院、学校，甚至餐饮连锁，总之身为一金融集团，它投资得花花绿绿、风生水起，遍布全国的各行业链顶端。
　　而李渡是雄辉主要阵地《精英周刊》的主笔，若一旦同他交恶，别说被雄辉集团及旗下无数子公司拉入不予录取的黑名单，就算去了其他公司入职，一旦涉及与雄辉合作的情况，也可能会产生比较严重的后果。
　　因此，她们哪怕是恨极了李渡的“横刀夺爱”，也只能暗搓搓地咬牙根，断断不敢招惹。
　　这也是老三出此“下策”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有饶恕的好友们知道来龙去脉，纷纷扼腕叹息。
　　他们说，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自毁清誉”的人。
　　饶恕的做法真有魄力，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饶恕的人生彻底清净了，清净到几乎斩草除根。
　　再也没有人去篮球馆了，也没有人继续执着地等在他的宿舍楼底，或者实验楼门口。
　　他的好友们告诫他：“你用毁掉自己清誉，制造了一出金蝉脱壳，瞬间远离了舆论漩涡，只是，今后倘若你的声名渐渐泯于众人，评奖评优甚至考研保送、应聘，统统都失去了竞争力。”
　　饶恕不甚在意地笑笑：“无妨。”
　　他申请退出了篮球队，换掉了手机号和微信，今后也只去上课、吃饭和实验室，再也不参加任何的公开活动，几乎从此神隐了。
　　不过，却偶尔被人看到与李渡在一起，有说有笑。
　　众人捏着下巴，悟了，心想这原来就是爱情的力量！
　　回忆结束。
　　诸位新任教师的脑袋里，全都自动过了一遍饶恕的八卦。
　　不对！
　　这么说来——饶恕和李渡两个人还在谈着……谈着恋爱！
　　饶恕摸了摸自己下巴，一下子猜出他们看向自己的震惊眼神中是在想什么，于是淡淡解释道：“渡哥他……当年配合我演的。”
　　又说：“辛苦渡哥了，害得他这些年都没找对象。”
　　“……”
　　众人一副更加吃惊的样子。
　　要知道，这些年他们心里早已接受了饶恕有男友的事实，甚至看到饶恕就想起李渡来。
　　饶恕本人今儿个这么一说，瞬间打翻了他们心中多年对他的所有预设。
　　“饶教授，还是你牛！”话唠老师梅开二度地捧起自己的稀饭：“我敬你一个，就……以粥代酒好了。”
　　饶恕莞尔，就很配合地用自己的一根食指往前推了推粥，跟他的不锈钢碗轻轻触碰了一下。
　　对于饶恕这样级别的人才，学校有高达百万的购房补贴，但眼下饶恕没有住所，还是为饶恕提供了一套教师公寓供他临时居住。
　　忙完一些杂事，饶恕拎着行李去了教师公寓，所谓教师公寓是年代已久的家属院，在此居住的都是已成家的教师或年老的教授夫妇们。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饶恕环视了一圈屋内。
　　两室一厅，没有装修，雪白的墙壁像是最近才粉刷的，有简单但还算时尚的沙发、衣橱、冰箱等家具家电。
　　在沙发上坐下，饶恕打开手机，怔怔地盯着微信里那个头像，笑着出神了好久。
　　头像是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动漫女孩，像极了她本人，正坐在木头的台阶上，看着一本超级巨大夸张的硬皮精装书，而她被周围高高低低的书所包围，一切都显得十分梦幻。
　　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竟像做梦似的泡影不真。
　　其实他有些后悔，既然她已经猜到了他是天体物理学领域的专家，为什么自己没有如实相告，跟她讲自己今天要入职Z大的事情？
　　之后再讲，会显得很不诚恳。
　　……大约是，不想立即亮出底牌？
　　他为自己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
　　她的朋友圈，要么是转载的乌托邦书店每日发布的新书链接，要么就是隔三差五地发一下书店活动，要么就是直接在店内拍的实物图，几乎全与书店相关……而且还只能查看半年内的。
　　其实，他能预料到她的朋友圈全被书占据，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一点点的个人生活都没有！
　　他再次点进她的朋友圈，很有些头疼懊丧。
　　这样完全无法了解她啊。
　　难道，她的微信加的全都是读者吗？
　　这么一来，她的朋友圈情况就说的通了：微信好友中的书店读者越来越多，她自然不愿在大量的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私人生活，于是她的微信号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书店工作号。
　　他在这么推敲了一通后更加懊丧了。不过……他突然福至心灵，迅速选了一本自己很感兴趣的书籍链接，发给了她，然后几根长指飞快键入：夏小姐，这个怎样购买？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几乎立即响应：
　　长按里面第一张图的二维码，可以直接进入购买链接。第一次需要填写一下地址，后面再买就不用了。
　　其实他会操作，而且，差点就下单了一本。
　　他再次动动手指：我看到还可以选“去书店自提”？
　　对方再次迅速回复：可以的。门店自提还有五元的购书券补贴，下一单就可以使用的。
　　他盯着对话，眉毛不觉渐渐拧成一团。
　　这也实在是，过于官方了点。
　　若不是早已为她备注，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官方客服了，而且还是那种自动回复的客服机器人。
　　他语塞，输入：谢谢，你的回复非常官方。
　　芷江想了想，心情愉悦：谢谢你的夸奖^^
　　他被这句话简直搞得一时气住：自己根本就不是在表扬她啊。
　　然而他不知道这头的芷江在抱着手机狂笑。
　　她是故意的啦。
　　申玥抱着一摞书走进办公室，把书撂在一旁，严肃地说：“芷江，你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一直不正常。”
　　……有这么明显吗？
　　她忍不住好奇：“哪里不正常了？”
　　“你刚才一直在对着手机百度出来的页面，傻笑。”她想了想，又说：“……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
　　角落里正在打印快递单的周至简吐槽她：“申玥你个直女！她这个样子，必定是恋爱了的。”
　　周至简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男生，居然比申玥还要懂。
　　“恋爱？”申玥走过来，眨眨眼，十分不信地指着芷江的手机：“她是在和百度搜索谈恋爱吗？？”
　　周至简呲着牙笑笑，露出一对相当洁白可爱的小虎牙：“反正就是恋爱了，绝对是！信我。”
　　芷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动忽略了周至简的分析。
　　……自提？
　　那就是说明，短时间内，他还有再来书店的打算？
　　她微微抬起头，忽然感到有些惊喜。
　　眼前的电脑“叮咚”一响，弹出一个有人下单的消息提醒，是刚刚他发给她的那本书。
　　她点开，果然看到地址一栏中，写着“自提”与他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
　　就这么过了一周，他们期间没有再联络。芷江以为他很快就会来书店取书，然而却没有。
　　她站在书店的大堂里，摸出手机，打开与他的对话框，动了动长指：你什么时候离开J市？
　　又一字一字地回删掉。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之前。
　　她渐渐有些恍惚了。
　　他应该会在J市待一段时间，如果只是几天，他不会在书店下单一本书，且选择自提的。
　　她知道他来J市必定是有事要忙，而且他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发朋友圈，她又怕发消息过去，打扰到他。
　　更何况，她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谈起。毕竟，他都没有主动提起他来J市的目的，倘若她直接问，多少有点越矩了。
　　手机忽然振动。
　　她低眼看向屏幕，是店长。
　　神色平淡地接起。
　　“小夏，你现在过来办公室一下。”
　　他们的办公室、员工餐厅、更衣间等都在一楼后面的办公区，与大堂有玻璃门相隔，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办公室的话有两间，一间是店长办公室，另一间比较大，他们有工作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做。
　　她拿起脖子上挂的卡片，刷了一下门禁，来到办公区，很快出现在店长办公室。
　　店长不仅是店长，还是老板，但他更喜欢别人叫他店长，他总说这样才能显得他很有文化=
　　不过，虽然他名叫高冷，却一点都不高冷，每天笑呵呵的，是个憨厚和善的大叔。
　　高冷将一叠合同递给芷江：“这是Z大化学院及物理学院的购书合同，其他的我们已经谈好，只剩让负责人签字了，你带过去请他们把字签了就好。”
　　芷江接过合同，咧嘴笑笑：“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她就携合同出了书店，在马路对面乘坐公交，来到了Z大的藕荷校区。
　　藕荷校区是Z大最古老的校区，十九世纪初，Z大就是从藕荷校区这里诞生的。它也是距乌托邦书店最近的校区，乘公交只需五站，还是直达。
　　倒是很方便。
　　很快到站，芷江随别人一起下车，步行几步来到Z大门口。
　　作为S省人，她从小就是以Z大为目标的，只不过Z大作为儿时的梦想，终究还是有些高不可攀了。
　　更何况她渐渐长大，对播音有了爱好，Z大也并没有播音专业，她只好在自己的能力之内，选择了全省播音系最好的C大。
　　所以，当看到闪闪发光的Z大几个字时，她的心中再次涌起了不可抑止的崇敬之情~~
　　踏进校门，一栋极古老的清末民初建筑映入眼帘，它是Z大这批被列为“清末民初保护建筑群”的主要代表性建筑，起初至今一直被作为教学楼使用。
　　从前她一直幻想在这栋楼内上课，抱着书本穿过长长的回廊，像极了从那个早已泛黄的、兵荒马乱的年代中穿越而来的书生气十足的学生。
　　绕过这栋主建筑，她按照路边的指示牌，来到化学院的办公楼下，掏出手机拨打化学院负责人的电话。
　　对方很快配合地下来，并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字，芷江留给他一份，而后与之告别，去往物理学院。
　　物理学院更向南一些，漫步在高大树木的树荫中，芷江顿觉神清气爽。
　　站在物理学院的楼下，再次掏出手机打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讲：“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我们一楼最东边的会议室？我们在这里签。”
　　挂掉电话，她走进楼内，一股说不上来的古典气息扑面而来，踏上地面的红油漆涂的木板，沿着走廊慢慢向前走，只见墙上挂着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等著名物理学家的画像或照片，显得古朴庄严又肃静。
　　那个人……转脸看向牛顿的画像，她不觉心头一跳，想起那个人来。
　　他为她认真做解释的艾萨克·牛顿的《原理》。
　　她晃了晃头，令眼前恍惚的画面消失掉。
　　来到了走廊最东头，她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空气似乎随着她发出的响动而静默了一下，继而是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请进。”
　　她拧开门把手。
　　抬头。
　　她呆住了。
　　只见八九个人在偌大的会议室中正襟危坐，随着她的入门而目光齐齐地看向她。
　　最重要的是，左数的第三个人……
　　那个人……
　　那个西装革履却右手捏着下巴仿似正在思考的人，居然是……她的神情变得复杂。
　　随着空气的凝固，他也缓缓抬头，定定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一时间饶恕的心底出现了一丝尴尬，表面却很镇定，甚至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