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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铁甲依然 ...

  •   城外的客栈自然不能再回,息衍便带着白毅又去了城东郊的山里。山高且险,云雾环绕,息衍他们的临时住所便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一般人找不到这里,也是个安全的处所。等了大半天便看到乔装各异的天驱骑兵分批回来山洞。清点了一下,竟然没有伤亡。

      息衍拍拍侄儿的脑袋,倍感欣慰,回头看了一下站在悬崖边看着山谷的白毅,又小声叮嘱了息辕几句,便向白毅走了过去。

      “想什么呢?”息衍伸手整了一下白毅被风吹乱的发,问道。

      “没什么。”白毅依然看着山谷,头都没抬一下。

      息衍盯着他的侧脸,良久才轻叹一声,抓起他的手——手心上一道血红的伤痕,想是突围时内力灌输给长箭的时候被箭尾划伤——叹道:“去上点药吧。”

      白毅摇摇头,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小伤不治,终成大伤。”息衍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叹道:“你这次助我,只怕帝都再也容你不得。”

      白毅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条伤痕,尖锐的利器划断掌纹留下一条血痕,“没关系。”

      息衍看着那张神色复杂的面孔,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动动嘴唇,长叹了一声便拿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掉手心的血,又从怀里拿出金创药一点一点地洒在伤口上,叹道:“你要走了,楚卫怎么办,白瞬怎么办?”

      握住的手猛地僵住了,息衍却捏得更紧了,生怕那只手从自己手心溜走一般,他抬起头看着白毅,道:“白毅,你当真舍得下白瞬么?”

      白毅捏了捏拳:“不要问!”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白毅!”

      “我说了不要问!”白毅猛地抽回手,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在息衍的脖子上,目光如炬,却又夹杂着几分隐忍几分痛苦,“息衍,不要逼我杀你!”

      “要杀我,刚才在天启为什么不动手?”息衍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白毅紧皱着眉,目光犀利,语气也凶狠起来:“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息衍沉沉地叹了口气,盯着白毅的眼,淡然道:“你不会。”

      白毅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三寸长的匕首却再也握不住,咣当一声便掉落在地上。

      “为什么?明明殿下……我却……没办法杀你!”白毅曲曲手指,想握住什么,手心却一片空白。他紧紧地盯着息衍,似乎想从那张沉稳冷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突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慌忙按住心口,抬手挡住眼,别过眼去看着对面的山峰。

      “白毅啊白毅……”息衍轻唤着他的名字,“我明白——”

      他看着白毅的侧脸——一直以来他看得清的也只有这张侧脸——坚毅的冷漠的此刻却布满绝望和伤痛的脸。他伸出双臂紧紧地将白毅拥在怀里,就像他一直想象的那样。怀里的人明显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只是仍由息衍抱着他。

      果真是太冷了么,贪恋着唯一的一点温暖便不肯放手?

      “白毅,接受天驱吧。”息衍小声地说着,“我们不仅仅是战将,更是时代的终结者。这个天下,已经四下纷争,不是你守护着楚卫就可以维护得了的……你忠于的皇室,并不在乎你啊!”

      白毅苦笑着,看看手心上的伤痕,叹道:“事到如今,我还能说我忠于皇室吗?我骨子里比谁都想推翻那个王朝,可是我却比谁都想维护那个王朝。这般矛盾的人,你还能见到第二个吗?”

      息衍轻笑着摇摇头:“有你一个我就焦头烂额了,再来第二个,我大概是不用活了。”

      白毅沉默不语,晚风吹过勾起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竟如同画一般静谧。息辕远远地看着两人,又是疑惑,又是无奈,又是感概。

      吃过晚饭便回山洞里休息。白毅躺在床上便闭着眼睛,息衍撑着胳膊看着他。时不时伸手去刮一下他的鼻子,要不就戳一戳他的脸。

      “息衍!”白毅躺不下去了,睁开眼恼怒地看着他,“别闹了!”

      息衍直起身来靠着床沿,又摸出烟杆点上,笑道:“白大将军装睡是为了什么?”

      说着又冲着他吐了几个眼圈,笑道:“若是睡不着,那就做一些晚上该做的事?”

      白毅不语,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接着躺着。息衍哈哈大笑,伸手轻抚着他的眉眼,终是叹了口气。

      息衍抽了几口烟,闻及身边传来平静的呼吸声,敲敲烟杆,将之熄灭,又和衣躺在白毅身边。虽说是躺下来却还是睡不着,直盯着石桌上燃烧的油灯。跳动的灯火映着偌大的山洞一片昏黄。

      征战一生,不过是想再次看一看当年凝固在思想深处的身影。当年的蔷薇皇帝,终是为了蔷薇公主倾尽天下,而他想看的究竟是蔷薇公主还是文纯公子,只怕谁都不知道。息衍微微勾动了下嘴角,又想起小舟公主平静的声音:“他爱他,他也爱他。”只是在这样的乱世里,爱又算得了什么,又有几个人能得到爱呢?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拥抱。

      “牵挂太多,再也不能一马平川任你我奔驰。我的心境,也不再是目空四海的人。”想起当年白毅说过的话,息衍竟莫名地有些苦闷。他与他相识那么多年,竟从来都没有真正认清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白毅这样的人,天生便该是领军四海,名动天下。而他息衍,天生便是狂妄自大,横行无忌。只是没想到,时光荏苒,两人竟都收敛了性情,逐渐的趋于沉默。

      身边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息衍忙闭上眼睛。白毅坐起身来,叫了几声息衍,见他没有动静,便坐在床边看着他,良久才轻手轻脚地从床下下去,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又拿起砚台磨起墨来。
      息衍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身形精悍得竟像杆长枪一般的挺直。似乎是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白毅猛地回过头来,息衍忙闭上眼。他装睡的本领可比白毅高了不少,白毅看着他,竟也没有发现。

      白毅拿出纸笔,看着那张白纸竟不知该写些什么,笔下一顿竟戳出一个黑点。白毅轻叹一声,握着笔缓缓地写了起来。写完后又仔细看了一遍,便将纸压在砚台上,又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在一旁,回过头看了看息衍,终是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息衍叹了叹气,转身坐了起来,看着石桌上的东西,竟挪不开眼,那是白毅从不离身的紫玉萧。息衍走上前拿起那支玉箫,放在手心仔细地摩挲着,良久才拿起桌上的那张纸。

      “不辞而别,君请见谅。落花时节,见君一面,念及与君少时之事,恍如昨日。汝时年少,心高气狂,吾虽心沉,亦未知百事艰难。

      长别几载,未能与君同行,深感遗憾。而道不同亦无可为谋。殇阳一别,唯两年耳。然世事弄人,昔日执手曰:与尔同盟,为君长战。而今却执剑相向,与君长战。每念及此,倍感伤怀。

      今日一别,再见无期,生死无怨。唯心系学生小舟,远嫁下唐,形单影只,孤苦无亲。君若回下唐,代为宽慰,不甚感激。白毅。”

      息衍揉揉眉心,盯着那张被墨迹染黑了的署名,不禁捂着眼睛,苦笑着唤着他的名字:“白毅!白毅!”

      他的鬼蝠们神出鬼没,探得消息无数,他又怎会不知楚卫女主被囚于天启?他又怎会不知帝都的上位者以白瞬的性命逼得白毅来杀自己?他又怎会不知白日一战是白毅泄露了行藏?

      他不惧悖白毅,不过是因为他下了一场赌注。他以自己的性命赌白毅不会杀他。他以天驱的意志赌白毅的迟疑。他记得白毅所有的话语,却单单忘记了白毅背负的重担,忘记了白毅身上的牵挂。

      白瞬。楚卫女主。小舟的母亲。

      油灯逐渐地跳跃起来,大概是油快燃尽。息衍扭头看了看外面泛起了白光的天空,这一坐竟坐了大半夜,不自觉天都亮了。

      “叔叔。”息辕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坐着发呆的息衍,迟疑地叫了一声。

      “他离开了吗?”息衍小心地折叠着那张信纸,和那支玉箫同自己那支烟杆放在一起。

      息辕点头道:“是,山脚的守卫听从叔叔的安排,没有阻拦。”说着又看了看洞外,迟疑道,“叔叔,就这么放走了白毅,若是他泄露了咱们的位置……”

      息衍摇摇头道:“若是别人,自然不会放走。但他是白毅,他若要杀我,自然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自然会光明正大的比试。”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昨日那一战,是由于锁魂香。”

      “锁魂香,传说中只要沾染上一丝香气,管他是天涯海角都能追查到他的下落。雷碧城邪门歪道,什么样的东西弄不到手?”

      息辕琢磨着息衍的话,突然惊道:“若真是锁魂香,那咱们的住所……”

      “你放心。锁魂香只要沾染人血便自然破解。昨日那一战,锁魂香早已没了作用。”息衍淡淡地笑了笑。

      见息辕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息衍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年纪轻轻,何必皱着眉?”

      “那白毅这个时候去天启,岂不是找死吗?”

      “白毅要救楚卫国主。”息衍从架子上取出一张地图,竟是天启的地图,又指着中间的皇城道:“以白毅的性格,他又怎么会丢下女主自己逃走?”

      “皇城守卫森严,楚卫国主必定是严加守卫,他又怎么能不惊动众人救走她?”息辕不解地问着。

      “不知道。”息衍苦笑几声,挑了挑油灯的灯芯,叹道,“认识他那么久,从朋友到对手,再到……敌人……,我从来都没猜透过他的心思。”

      息衍说起“敌人”这个词,竟有几分迟疑:“我从不曾当他是敌人,只想着这朋友要是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息辕叹道:“那他还是不肯加入天驱吗?”

      息衍摇摇头,严肃道:“不,他一直都是个天驱。”

      息辕还要说些什么,远处突然响起了几声马嘶声,听起来竟有几分凄厉。息衍猛地站起身来,疑道:“白秋练?怎么会是白秋练的声音?白毅竟没带走白秋练?!”

      息辕答道:“是,他在马厩里顺了顺白秋练的鬃毛,然后选了一匹白马,并没有带走白秋练。”
      息衍愣了愣,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白毅!”说着竟跳起来抓起佩剑向外跑去。

      “叔叔,你去哪里?”息辕赶紧抓住息衍的衣袖,瞪圆了双眼。

      息衍顿住了脚步,深吸了口气,叹道:“息辕,今日若不能顺利归来,立刻带着众人离开这里,去找宁州翼老先生。”

      “叔叔?”

      息衍张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摇摇头,冲出了门外。

      马厩里那匹白马却不住地嘶叫,躁动不安。众人拉着缰绳却抑制不了它的暴走。墨雪围着它只打转,用头蹭蹭白秋练的的脖子,不时发出一阵轻呼。

      “白秋练,”息衍接过缰绳,伸手抚着它雪白的鬃毛,叹道,“果然是通灵的马儿,你也知道白毅没打算活着回来吗?”

      白秋练半是委屈半是伤感地蹭着息衍的手心,发出一声悲鸣。

      息衍拧紧了缰绳,跃上墨雪的脊背,拍拍白秋练的脑袋,喝道:“今日,你随我去救白毅,如何?”

      白秋练发出一声嘶叫,马蹄不住地敲打着地面。

      “走!”息衍拍拍墨雪的背,两匹战马有了主人的首肯,立刻撒开蹄子飞奔而下,直奔山脚。也顾不上身后面面相觑的天驱士兵们和满面讶色的息辕。

      息辕看着息衍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才跺跺脚,喝道:“走!”

      白毅提着□□,一路闯进禁宫。守卫的士兵已经浮尸遍地,却仍由不怕死的人冲了上来。重铁过处,血流满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仿佛是雷碧城不怕死的丧尸一般。

      突然一支冷箭从正前方直插向白毅的心窝。隐约听到风声的白毅脚下生风抬手砍掉那支剪,紧接着便有无数支箭迎面射来。

      白毅却不能躲避,他的身后是白裙的楚卫女主。白瞬扬起俏丽的脸,从怀里摸出一支匕首,冷眼看着外面的重重包围。

      白毅挥刀砍向禁宫的大门,两扇重门吱呀着关上,挡住了无数的冷箭。

      门外想起了禁军头领的怒吼声:“点火!”

      禁宫四面通风,地处偏僻,若是着火,必然无路可逃,冲出宫殿便又有无数冷箭伺候。白毅长叹一声,今日一死诚然是已有准备,但若救不成白瞬,便是死一千次也不够赎罪。

      白毅皱着眉,转身单膝跪下:“殿下恕罪,臣未能救下殿下,臣罪该万死。”

      女主却握着白毅的手,语气坚决:“将军,我不怕。”

      白毅看着那双柔和的双目,突然爆发出一声唱和:“为君夺旗兮长战!”

      禁宫外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燃毁了的木头哔剥着从屋檐上掉落下来。赤红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可燃的物体,顺着风愈发的猖狂。宫殿内被燃得透亮,热风夹杂着热浪滚滚而来。

      “杀了他们!”禁军的头领领着几百名士兵站在禁宫外怒吼着,却每一个人敢踏进宫殿内——白毅将□□立在地上,那是他划下的最后的界限。刀身上的血被烈焰烘干,反射出刺眼的红。男人握着白衣女子的手,目光如炬,仿佛也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杀了他们!”又有人发令,却依然没人敢动。

      男人的眼神默然,却有着炙热的神色:“就凭你们,杀得了我吗?”

      禁军头领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东陆第一名将,是龙将,是军王!没有人能闯入他□□立下的界限,也没有人躲得过他长薪的锋利。

      传说中的男人冷漠,冷静,沉稳,此刻却爆发出从未见过的耀眼和张狂。白毅看着火焰燃起的热浪,恍惚中仿佛看见很多年前的天启,两个少年斗酒、打架、殿前演兵、金吾试练;又仿佛看到雄伟的殇阳关,他和他双骑并辔纵马;他握着他的手说:乱世疏离,携手仗剑天下。

      息衍。白毅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起身一手抓起□□,一手紧紧地抓着白瞬,一步一步向火焰中走去:“我是军王白毅,仗剑一生,却没能守住想要守住的王朝。但我手中,却还有这把刀!”

      军王,再次绽放他的威望!

      白毅挥着他那柄重铁□□,白瞬握着她的匕首紧紧地跟随着他。扫开了无数的人,又有无数的人冲锋陷阵。一般的人杀不了他,便用车轮战消磨他的耐力么?白毅双目精光爆闪,□□更是挥得熠熠生辉。

      “如此威风,白毅,你怎么不拉上我!”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竟是息衍!
      白毅愣了下,手中的□□也停滞了,他皱着眉喝道:“你来干什么!”

      早有人趁空刺向白毅的心口,息衍腾空而起,静都横扫直接砍断了那柄剑:“这种时候可别心不在焉。”说着又向身后的白瞬行了个礼,道:“下唐息衍见过国主殿下。”

      “息将军不必多礼。白瞬还要多谢息将军相助。”

      白毅握了握手中的刀,紧皱的眉头也有了一丝放松,他高声笑道:“好,既然来了,便奋力杀出去!”

      “铁甲依然在!”息衍朗声喝着。

      “依然在!”禁宫外竟响起了响亮的附和声。紧接着便看见骑着高大骏马的息辕手握长剑,双目圆睁,手臂高举:“叔叔,我来助你!”

      身披黑甲的鬼蝠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众多士兵的身边,手起刀落,鲜血横溅。息衍吹起一声长哨,便看见两匹战马踢踏着向着战场奔了过来。宫廷之中,路途多障碍,两匹马儿却能如入无人之地。

      “白毅上马,我们撤。”息衍跨上墨雪,拉着缰绳,剑法缭乱,杀出一条血路。

      白毅斩伤一批眼前的敌人,扶着白瞬推上了白秋练。拍着白秋练的脊背,喝道:“走!”

      白秋练不舍地偏过头看着白毅,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白秋练只好撒腿跟在息衍杀开的血路中冲出去。白瞬见白毅不肯上马,不由焦虑地握着缰绳,想将白秋练拉回来,通灵的马儿却不听白瞬的指挥,直接冲了过去。

      白瞬不由惊恐地大叫起来:“白将军!”

      息衍回过头来正看见一支长矛穿过白毅的肩膀,血肉模糊。他爆喝一声,掉转马头便又冲回了包围圈,一边斩杀着士兵,一边喝道:“息辕,护送国主出宫!”

      白毅左肩一阵剧痛,手上□□的力道也小了许多,眼前着刀剑齐齐地砍了下来,忙挥起刀,用刀柄挡住了砍下的刀剑。又有剑砍向白毅的脚,白毅来不及闪避,生生受了那一剑,顿时便有鲜血从伤口涌出。白毅怒吼一声,□□挥向偷袭的小人,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人的脑袋便整齐地飞了出去。

      白毅将□□竖起,脚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到他必须撑着刀才能站立的地步。他看着白秋练矫捷的身影,知道它必定带着白瞬离开,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阳光格外刺眼起来,白毅眯起眼睛看着汹涌而上的人群,猛地又举起刀,狠狠地划出一道银光:“谁来杀我白毅?!”

      一声爆喝,竟让敌人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举刀不定。

      息衍踏着黑马盘旋着冲了过来,静都连刺,杀开一条路奔到白毅眼前,伸出手道:“上来。”

      “息衍……”白毅看着那张逆着光的脸,模糊地几乎看不清楚。

      息衍恨不得一剑砍到这个男人,他一跺脚,转身揪住白毅的衣领,竟将他整个人提到了马上,紧接着又喝道:“走!”

      墨雪长啸一声,左右跳跃着避开了人群,急驰着向宫外飞奔而去。

      “息衍。”白毅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半晌才伸出右臂环住息衍。

      “出去再说!”息衍截断了白毅的话,替过来干净的步和金创药,“先处理下伤口。”

      殿后的天驱们越战越勇,白毅看着帝都的守卫逐渐远离,不由地长叹了口气,“息衍,你为什么要来?”

      息衍猛地勒住了马,一把将白毅从马上拖了下来:“我不来,你就准备去死对不对?”

      白毅捂着肩闷哼一声,仿佛是被牵扯到伤口一般。息衍冷着脸,皱着眉,竟推着他的肩将他压在树干上,“白毅,你杀不了我,便准备与白瞬一起去死吗?”

      “息衍……”白毅沉沉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发现他双目赤红,精光毕露,压着他肩膀的手臂也青筋暴露,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息衍,我只是……”

      息衍却堵住了他的嘴,冰冷的嘴唇接触上去却格外的柔软。息衍将他拥在怀里,也顾不上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白毅,好好活着!”

      白毅愣了愣,看着息衍的发迹,竟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抬起没受伤的手紧拥着息衍,沉沉地说道:“好!”

      身后战马嘶鸣,远远望去还能看见翻涌的火焰。黑衣的天驱士兵从各个角落汇集,又散开在天启滚滚的人流里。墨雪驮着两个男人,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如昨日与白秋练一起纵跃一般,马蹄阵阵,渐行渐远。回首望去,偌大的皇城如同蝼蚁一般,逐渐地看不清。

      历史总是要前进,而白毅看着逐渐模糊的天启,勾起一丝模糊的笑:历史对于某些人,只是一个开始,而对于他,恐怕已经是终结。

      后记

      十二月十五,有风塘。

      蓝衣的男人叼着烟斗,推开那扇已被封条封上好多年的木门。大门吱呀一声,掉下了簌簌的尘土。

      寒风吹过,尘土飞扬,竟夹杂着扑鼻的花香。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有风塘里满目的姹紫嫣红,白的,粉的,红的,紫的,迎着风摇曳生姿。白衣的男人坐在树下,拿着小铲子一下一下地挖着地上的土,仔细地给花盆花籽换土。听到有人来,他也不抬头,只是笑笑道:“怎么样,这些花儿,照顾得还好吧?”

      “你怎知是我?”息衍端着小凳子坐在白毅身边,笑道,“这两年,在这里过得可习惯?”

      “习惯?不时弄出些动静,外头的人还当是屋子闹鬼。”白毅甩甩手上的泥土,看着息衍微微笑了起来。

      距“天启之变”已过去两年半的时间。上位者对那次的事件集体缄了口,只在息衍的通缉令旁加上了白毅的画像。白毅伤养好后便离开了息衍,他既维护不了那样的王朝,便无心再与王朝为敌。息衍也不难为他,只任由他漂荡。

      白毅牵着他的白秋练,只随身带着一把小匕首,连长薪都留给了息衍,游学一般游历着东陆,将当年不曾见过的风光重新游览了一遍。

      一年前楚卫国破,梓棠殿燃起冲天的火光,如同当年的禁宫一般。白毅抚着他的白马,见到幽居的白瞬,竟格外的欣慰。温顺的女主抛弃昔日的荣华富贵,只在偏僻的山村里教那些孩子念书识字,日子虽是平淡,却宁静。谈及楚卫的境况,女主露出苍凉的笑,她说:“白毅,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

      是啊,已经无关了,离开天启,便也离开了蔷薇花。

      离开白瞬后,他突然怀念起息衍屋子里满眼的花红,他骑着马一路急驰到下唐,推开有风塘的大门,却是满目疮痍。

      于是从市场上买来上等的花种,他要让有风塘恢复往日的美。

      息衍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箫递到白毅眼前,笑道:“吹首曲子吧。”

      白毅擦擦手,笑道:“你想听什么?”

      “随你。”息衍枕着手靠在树上,含笑地看着他。

      白毅沉吟一会儿,将箫凑到唇边,先试着吹了几个长音,紧接着便有清冷的音调从唇边溢出。

      月色如水,曲调悠长,在夜色里缓缓散开,宛如清风轻抚。

      息衍扬起手指轻轻地敲打在烟杆上和着拍子,小声地吟唱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抬头看白毅的脸,他等这一刻,已用尽了一生。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铁甲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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