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午后》蓝色的仙人掌

2、禁忌之女（1）

　　孩子终究需要长大。
　　长大后的依琳娜不仅继承了母亲的一切美貌，雪白的肌肤，淡雅的金发，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脸庞，更继承了母亲的性格，沉默寡言，冷淡的性子使她获得了冰山美人的称号，更添多了一层冷艳美和神秘感，来奥尔科特家一睹芳容的贵族青年几乎多得踏破了门槛。

　　马格看着那个已经长大的童年玩伴，淡淡的金发微卷，垂在肩上，令他忍不住拨开，然后把自己的头枕上去。
　　“你会去丁格尔学院吧？”
　　所有血族的贵族子女都会去那儿上学，那儿是贵族学习的传统地方。
　　“嗯。”
　　马格轻轻应了一声，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昂起头，上方是依琳娜的侧脸，在金发的映衬下，像牛奶一样白皙光滑。
　　凑前去，轻轻地一吻。

　　依琳娜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马格，并没有立刻抹去马格刚才留下的痕迹，随即把手中的书一把扔下，一溜烟跑开。

　　菲娜恰巧在那时走进来，看了眼依琳娜匆匆逃开的身影，和马格唇角勾起的坏坏笑容，也转身离开，只是凉凉地抛下了一句话：

　　“喂，刚才奥慈一直站在窗口。”

　　闻言，马格把头转向窗口。果然，奥慈就站在那里。
　　墨绿色的头发很松软，那张早已比幼时英气多了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委屈，就像小时候一样，湛蓝色的瞳孔蓄满了透明的泪水，似乎只要轻轻一眨眼，便会成串地落下来。
　　就像每一次被依琳娜欺负后跑来找他哭诉的样子。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马格有些疑惑地问道，“谁欺负你了？今天依琳娜没去找你啊！”除了依琳娜，他想不到谁敢欺负这菲茨杰拉德家的大少爷。
　　谁知后者只是泪眼汪汪地瞪了他一会儿，便扭头跑开。

　　马格一脸不知所然，搔搔头，决定不想了。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反正每次过不了几天他们两只小动物又会乖乖地回来。
　　只不过他们进来的第一时刻，便是飞快地互殴。
　　然后一只缠着他的后臂，一只抱着他的左臂，像要活活把他分解开来。

　　依琳娜急急地向外奔去，却在中途意外地撞上了一堵墙，向后跌下。
　　可恶，谁摆了堵墙在这儿，以前本小姐逃跑的时候明明是畅通无阻的。
　　依琳娜暗自腹诽，揉揉摔疼的屁股，正想起身，却发现一只白皙的手掠入了她的眼帘。
　　修长的手指，无暇的指节，只是一只手，便可看出主人的高贵与完美。
　　头不由自主地向上抬起，依琳娜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个完美无暇的人。深沉柔亮的黑发下，是一张不能以言语形容的完美脸庞。是的，此时此刻，依琳娜就只能想到完美这个词。如夜空深邃的瞳孔，坚挺的鼻梁宛如天神最自豪的杰作，微薄的唇有着优美的弧线。不同于马格的俊美不羁，不同于奥慈的英气清朗，不同于阿格尔的文弱儒气，那是真正的尊贵之气，散发着天神般的光芒，这，究竟是怎样的少年？
　　“抱歉——”
　　很好听的声音，却不带多少的感情温度，听起来冷冷的。
　　“没关系。”
　　依琳娜低下头弱弱地答道，这个人，给她太大的压迫感了。

　　“请问加拉赫家的主厅在哪里？”
　　声线很温和，像是掺杂了阳光的味道，有些慵散，很随和。
　　是旁边的一名身形修长的少年开口。
　　“在那边——”
　　依琳娜朝那边的一间明亮华丽的大殿指道。

　　“谢谢——”
　　话音未落，那两名少年身后的另一名少年忽而飞快地掠过他们，就连阳光也来不及捕捉他的影子，直至在某一处停下。
　　“啊——”
　　不远处的少女惊叫。
　　细长的颈脖上横着一把长剑，泛着冷光。

　　“菲娜——”
　　依琳娜怒目圆瞠，一把打开少年伸在她面前的手，飞快地跑向不远处的清秀少女。

　　克尔玛特看自己被甩开的手，若有所思，墨色的瞳孔，显得更为深邃。

　　不远处，依琳娜大声怒斥：
　　——快放开她！
　　持剑的少年没有回应，额前长长的灰色刘海掩住了他瞳孔里的一切情绪，唇紧紧地抿住，异常削瘦的身影坚定地立在菲娜身后。

　　双方对峙之际，灰发少年抬头，刘海散开，露出的瞳孔颜色竟是清澈的蓝，比水更为纯净，比天空更为透明。以目相询，等待指令。
　　——她不是吸血鬼。

　　清冷的嗓音，说出的话令所有人一愕，依琳娜紧紧握住的拳头，在那一刹那，几乎要因为惊讶而松开。
　　“怎么会呢……”

　　黑发少年缓步前至，连依琳娜也不自觉地为他退开一步，说不出是不是因为他那股若有若无的磅礴气势所致。
　　若真存在，那是一股君临天下万人不及的气势，给人一种足以压倒一切的压迫感。

　　克尔玛特轻轻挑起菲娜的下巴，幽深的眸直射入她的，开口，犹如天神的尊贵之气：
　　“你是塞乔家的遗孤吧？”

　　闻言，菲娜一颤，过后神色又恢复成一片惨然的冷寂，头重重地垂下，勾起的嘴角，不知是讥讽，还是自怜。
　　一片死沉。

　　“不知索尔兹伯里家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威严庄重的低沉男音传来，依琳娜抬头，不远处的阳光被完全遮挡，巨大的阴影，油然而生的巨大庄严感。
　　是拉加赫家的现任当家，修马士．阿尔格尼．加拉赫伯爵。

　　身后，是少年的一张俊朗的脸。
　　探出头来，眉心暗结，带着浓浓的担忧。

　　马格。
　　依琳娜轻轻唤出声，一种安心的感觉从心底蔓延，直达四肢，拳头慢慢松开。
　　不是不在意好友的生死，只是，如果那名少年在的话，一切，都会很好的解决。

　　只要少年在身旁，无论何时何地，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黑发少年转过头来，依旧是那般高贵的神色，不含敬意，也不带轻蔑。
　　只是微微地颔首。
　　“加拉赫伯爵。”

　　而后，唇角稍稍扬起，欲言又止：“这个孩子……”

　　“她是我收养的孩子。”修马士连忙回道，“菲娜•加拉赫。”

　　马格抬头，修长的眸子细细眯起，暗含担忧。如果他没有看错，他父亲的脖子上、缓缓流下的细小汗珠，他的父亲，正冒着冷汗，对着那名黑发冷傲的少年。

　　“不，我的姓氏是赛乔。”蓦地，菲娜抬起头来，眸光坚定，不带一丝畏色，“我是赛乔家的人。”
　　她的傲然，她的倔强，宛若她的父亲，至死，也不肯背叛自己的家族，那个姓氏，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标志。

　　赛乔家的尊严，是刻到骨子里去的。
　　修马士暗暗叹道，想起了那年，那个同样倔强坚定的男人，眸色清朗，一如此刻的少女。

　　“显，先放开她吧。”
　　微启朱唇，黑发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剑身抽离，名唤显的少年从菲娜的身后消失。
　　待再转眼之际，便出现在黑发少年的身后，一切，仿若只是在瞬间发生。

　　身子一软，菲娜作势要瘫倒下去。
　　马格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那渐渐下滑的身体。

　　眸子扫过那脸色苍白的女孩一脸，黑发少年转身离开，身后的两名少年也紧跟着步离。
　　身后，修马士颔首恭送。

　　“想不到赛乔家竟然还有人在……”
　　“不过，放过她真的没关系吗？那个女孩？”
　　“看来，加拉赫是决心要护住她了，刚才，也不可能把她带走。”
　　“要是让那群长老知道，怕又得起一番波澜了。”

　　“那个禁忌之女……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马格，先带菲娜回去休息吧。”
　　“嗯。”
　　马格把脸色苍白的女孩自地上扶起来，柔声安慰：“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吗？”
　　菲娜有些突兀地问到，语气因过于激烈，本来苍白得透明的脸孔霎时间涌上一层绯色，“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他们会放过我吗？！让一个不属于吸血鬼的人类，甚至是吸血鬼的天敌，留在这个只有吸血鬼的世界里？！”
　　“菲娜……”
　　马格一时语塞，见女孩因过于激动地说话而娇喘连连，只好轻轻为她拍背。

　　“叔叔，把我交出去吧……”
　　菲娜垂下头来，长长的刘海，流转的金色，覆盖住了那双鲜红的眼睛，了无生气，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修马仕轻轻抚摸着菲娜的头，语气夹杂着些叹息：“我答应过你母亲，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吧，有叔叔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他们已经发现我的存在了，接下来，肯定会有所行动的，倘若他们发现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藏在这里……”
　　菲娜的声音很低，却带来了周围的一片沉默，修马仕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看了眼马格，示意让他先带菲娜回去休息。

　　待安抚好菲娜，从房间里出来后，马格毫不意外地看到依琳娜板着一张脸倚墙看着他，双眸似乎蕴着一丝鲜红的愠火，却衬得她越发娇艳。看得出，她是在等待马格的解释。
　　马格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疲惫，他看了看此刻正准备发怒的伊琳娜，轻轻关上了门，说道：“我们去院子里谈吧……”声音如以往搬平静安稳，只是多了一丝力不从心。

　　加拉赫家的花园并不大，所种的花也并非都是名贵的品种，但这里，却是他们小时候玩耍的乐园，马格、菲娜、奥慈、阿格尔还有她，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最欢快的童年。
　　“你还准备瞒着我吗？”
　　依琳娜抬头直视着马格，她的目光蕴藏着被隐瞒的深深愤怒，太过直接，太过犀利，反而令马格不敢直视面对。
　　“之前瞒着你们，是因为这里面的真相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也牵扯到太多方面的权力和利益，有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马格终究还是移开了目光，面对不了那样的直接犀利，低头看着地上的泥土，用脚拨弄着，“既然现在你已经发现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话音未落，马格的嘴唇却覆上了一片柔软，突如其来的吻和来不及防备的惊讶使得他双眸圆瞠，就这样一脸震惊地愣着。
　　“依琳娜……”
　　那片柔软离开了马格的唇瓣，只是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芬芳气息，依琳娜抬头看着马格，眸中的犀利渐渐淡去，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柔软了些，“我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不要骗我，哪怕你是以保护我为理由……”
　　不要期骗我，我想要和你一起承受一切，并非不想要你的保护，只是我不愿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需要的，是与你的牵手共渡一切难关。
　　话落，马格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依琳娜，看到了她眸中清晰可见的坚定和诚挚，心中默默几番思量后，终于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词咽回去，轻轻开口：
　　“菲娜的父亲，是一名纯种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