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牧歌》肆食五

6、真相

　　看到舒城如此咄咄逼人，林耀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一声，盯着舒城的脸表情狰狞道：“你们局长曾经是我的学生，看来我有必要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下属。”
　　舒城则完全不怕，他直视林耀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不用麻烦你，八年前我也是十三中的学生，我比他更了解你，有时间我会亲自去找局长，和他好好谈谈我们曾经的校长做过的‘好事’。”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脸色俱是一变，林耀怒道：“你敢威胁我？”
　　舒城却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他再次举起警官证在林耀面前晃了晃：“你还要继续妨碍公务吗？”
　　不等林耀说话，他又向姜至抬抬下巴，姜至接收到他的意思后，立即拉着江善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进去，林耀眼睁睁看着江善被拉走却又不敢反抗，在舒城不善的眼神下，只得将舒城引到客厅坐下。

　　姜至拉着江善进到房间关上门后，江善立即甩开姜至的手，快步走到房间中摆着的椅子上走着，浑身不可遏地颤抖。
　　姜至并不以为意，她不断打量着被书架占满大半的房间。这显然是一间书房，密密麻麻的书籍摆满书架，就连墙壁上都悬着装满书籍的壁柜，忽然她神色一凝，凑近对面壁柜上摆着的绿植。
　　察觉到姜至动作的江善扭过头盯着她，看到姜至直直走向那盆绿植后，她猛地一起身撞向姜至，姜至后撤步躲开，本来就浑身发软没力气的江善顿时摔倒在地上。
　　“江善，你真可怜。”姜至站在江善面前，眼神冰冷地盯着她，“不过，这都是你该得的。”
　　“哈哈哈哈哈。”江善突然狂笑起来，不一会儿，笑声又渐渐变成痛苦的抽泣。
　　姜至冷眼瞧着她这副癫狂的样子，片刻后她转身伸手探向那颗绿植，将叶子弗开后，露出藏在里面的摄像头。
　　这盆植株是侧着放的，与旁边的书籍摆放方向不同，姜至一开始就注意到它的不寻常。她顺着摄像头方向看去，发现正对墙壁上挂着的画。
　　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将连接摄像头的电线拔掉后，她踱步到画旁观察，趴在地上抽泣的江善忽然道：“我劝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姜至冷冷一笑，随即抬手将挂在墙上的画摘了下来。
　　下一秒，姜至眼睛蓦地睁大，瞳孔中倒映出三个从小到大排列的胚胎。

　　江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麻木地看着装着胚胎的三个罐子，她死死咬住后槽牙，眼泪却仍是蓄满眼眶。
　　她摘掉墨镜，将乌青的眼眶展现在姜至面前，边笑着流泪边说：“安溪，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回来。”
　　“你不会不管王玳玳的。”

　　客厅。
　　舒城和林耀各坐在沙发对侧，林耀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看着舒城，“我先说好，江希春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就算问我，我也无话可讲。”
　　舒城扫视着面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想到这个人做过的事情，心中就一阵反胃。闻言他冷冷一笑，不屑道：“放心，江希春的案子我知道与你无关。”
　　“我来找你是为了八年前的案子，十三中高一学生王玳玳坠楼一案。”
　　林耀瞬间脸色一变。
　　“先别急着否认，我有证人。”舒城敲了敲手中的记录本，上面明晃晃写了“老张”二字，林耀看到后眉心又是一跳。
　　林耀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终于不再是一副傲慢的神色。他额上一层汗珠，在“老张”和舒城之间来回扫视好几遍后，才神情闪烁着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舒城嗤笑一声，他拿出手机，按亮后放在桌子上，他直勾勾盯着林耀的双眼，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号码，“老张因为赌钱已经被抓了，现在就在警局，要不我也把你带过去，你们当面对峙？如果你不想去，打电话说也行。”
　　林耀倏地捏紧拳头，连嘴唇都在颤抖。
　　“这些年，因为八年前那件事，老张明里暗里威胁过你很多回吧。”舒城话锋一转，不再咄咄逼人，反而降下语调，用几近温柔的声音问着林耀，“不然他哪有那么多钱可以输。”
　　林耀呼吸沉重，垂下眼睫不吭声。
　　舒城起身，慢慢走到林耀面前，一字一句问他：“八年前你究竟做了什么，竟能忍受老张八年？”
　　林耀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舒城。
　　舒城一怔。
　　“该说的话我八年前就说过了。”
　　林耀充满恶意地看着舒城，狰狞地笑道：“我不在现场，我什么都不知道。”

　　书房。
　　江善和姜至面对面站着，在江善说完那句话后，两个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片刻后，姜至施施然坐到椅子上，她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微笑道：“果然如我所料，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
　　江善充满嘲讽地冷哼一声。
　　“你老公不是让你去泡茶吗，茶呢？”姜至歪着头看她，做作地用手捂住嘴巴，“你不听他的话，是想挨打了吗。”
　　江善不可控地浑身一抖，瞪着双眼怒视姜至，随即她眼珠一转，冷笑道：“王玳玳死了后，你活泼不少啊，看来王玳玳果然是自杀，她就是为了改变你——”
　　“啪”地一声脆响，江善被姜至狠狠抽了一巴掌，巨大的力道让江善再次倒在地上，然而江善却不以为意，她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惨笑道：“接着打啊！就算你打死我，王玳玳也活不过来！她就是自杀，自杀！”
　　姜至气得双眼通红，她猛地站起来，飞起一脚狠狠踹向江善腹部，狂笑的江善顿时脸色一变，双手下意识死死捂住肚子蜷成一团。
　　这一脚下去，江善手臂顿时乌紫一片，也许是太过疼痛，江善大喊道：“等等！”
　　然而姜至已经气昏了头，接连踹了四五脚，江善忍无可忍，拼着命抱住姜至的腿，哭喊道：“王玳玳不是自杀！”
　　姜至举起的拳头在空中一滞。
　　她重重喘了口气，五指张开狠狠拽着江善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她盯着江善痛得扭曲的脸，恶狠狠道：“接着说！”
　　江善痛得龇牙咧嘴，却痛快地笑了出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至加大手中的力气，然而江善却死活不肯再开口，许久后姜至哼了一声，终究先放开了手。

　　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目无表情看着江善：“说吧。”
　　江善捂着小腹，缓缓坐到姜至旁边的座位上，她伸出手捋了捋头发，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盆带有摄像头的盆栽，又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对面墙上的三个罐子。
　　“林耀是个恶魔。”她声音嘶哑，不知是刚才叫喊的原因，还是因为愤怒，“那些都是我未出生的孩子，我……”
　　她眼中隐隐闪动泪光：“他简直不是人，我恨他，我恨我爸，我也恨这个小区所有的人。”
　　姜至没出声。
　　江善继续道：“……他年纪那么大，比我爸爸年纪都要大，脸上一层一层的褶子，身上都是老年斑。可是爸爸偏偏要我嫁给他。”
　　她惨然一笑，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只是为了他能升职。”
　　姜至了然，“所以你的条件是杀了他？”

　　江善沉默片刻，而后轻声道：“他有很严重的高血压，每天都要吃很多药。”
　　接着她扭过脸，默默看向姜至。
　　“我明白了。”姜至点头，漠然地看着她，“两天后我会再来找你。”

　　忽然门外哗啦一声巨响，姜至和江善对视一眼，随后姜至站起身去开门。走到门前她顿了一下，“我现在叫姜至。”
　　江善坐在原处没有动，闻言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姜至看她这副样子就烦，也不理会她是否答应会在舒城面前配合她，扭头打开门前往客厅。

　　看到客厅的一瞬间，姜至登时愣在原地。
　　只见客厅一片狼藉，茶几碎成一地玻璃渣，林耀被拷在沙发脚下，正不停地大骂舒城。而舒城坦然坐在沙发上充耳不闻，双手摆弄着一个手机，时不时地还用自己的手机拍屏幕。
　　见到姜至，舒城招招手让她过来，姜至小心翼翼踩着玻璃渣走到舒城旁边，蹙着眉头问他：“怎么闹成这样？你不怕他举报你啊。”
　　舒城“呿”了一声，扭过脸让姜至瞧他的侧脸，姜至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舒城的脸上有道微微发红的长痕。
　　姜至想了想，开口道：“被打了？”
　　舒城挑了下眉，“bingo！他袭警，现在被我拷起来是罪有应得。”
　　听到舒城的话，被拷在地上无法自由行动的林耀险些一口气没回上来，他怒吼道：“是你故意撞上来的！”
　　“如果你没有向我挥拳头，我哪里能撞上呢。”舒城耸了耸肩，接着不再理会他，而是扭头问姜至：“江善说了些什么？”

　　姜至看了眼地上的林耀，面上有些为难。
　　舒城了然，知道姜至不敢在林耀面前说，怕林耀在他们走了后为难江善。他晃了晃手中林耀的手机，对疑惑的姜至解释道：“虽然没得到他与老张和八年前那个案子的线索，不过我发现了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