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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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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一步步走向石像,又想到这些石像方才是有多么可怕,颜言下意识想要拦住她。
“宁姑娘,危险……”
“无事。”
颜言望向隐。
后者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告诉他原因。
刚刚隐的表现大家也有目共睹,既然他都说没事了,颜言也就不多说了。
他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闭上了嘴。
洛汐宁走到了石像旁,手掌已经触了上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她竟是直接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宁姑娘!”颜言失声道。
他望向了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隐公子,她真的没事吗?”
隐只是静静看着这两座石像,微顿一会儿才道:“没事,她只是进入了他们的回忆。”
进入了王姬与仙君的回忆。
颜言不是傻子,应烛这么一说他也就懂了。
知道她没事就可以了。
没有她那张符咒,他们现在还处于亡魂的围困之中。
他当然不希望她有事。
“宁姑娘没事就好。”
另一边的洛汐宁已经进入了姬嫆与长离的回忆。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眸中满是诧异。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身华贵的宫装,一张倾城的脸上此刻满是泪痕。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求父王准许我亲自带兵出征,讨伐和羌!”
高台龙座之上的皇帝阴沉着脸,声音冷然。
“你是南疆的大王姬,身份尊贵无比,带兵出征一事还不需要南疆堂堂的大王姬去。”
姬嫆猛地抬头,哑声道:“可是父王,若是我不去,还有谁可以去呢?这南疆,能用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南疆已经开始渐渐衰弱下去了啊……
皇帝依旧沉着脸:“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南疆竟还找不到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人了!”
洛汐宁看着姬嫆,眉头微蹙。
她分明这时看上去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正是少女最好的年华。
年纪还如此轻,就已经要上战场领兵打仗了吗?
“父王!”姬嫆的眼睛已经通红,她失声道,“您忘了吗?这些年来南疆与和羌打过的仗早已数不胜数,而我们的国力已经在渐渐衰弱了,能用的将士们也大多战死在了沙场上。”
“父王。”
“我们已经没有可用的将领了。”
姬艽的手紧攥着衣角,眼圈泛起一层薄红。
“嫆儿,战场不是一般的地方,你很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愿你涉险。”
姬嫆亦是眼圈通红。
她压抑着哭声,道:“若是我不去,这南疆,怕是真的要被和羌的铁骑踏平了。”
“父王……”姬嫆道,“请您相信我,我可以的。”
总有一天,我们不用再忌惮和羌,百姓不必受他们的侵扰。
她相信她能还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这是她所期望的,也是她所向往的。
她要这南疆,永世昌盛。
姬艽深深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松了口。
“好,你可以去,但你只能指挥,绝不能上战场杀敌。”
“若是一旦有什么变故,立刻弃城撤退。”
“哪怕是到了不得不弃城之时,你也绝不能有事。”
姬嫆破涕为笑,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父王。”
在起身离开王殿的那刻,洛汐宁看见那娇娇弱弱的姑娘已经抬袖擦干的脸上的泪痕。
她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出现的,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是进入了这位王姬的回忆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汐宁就看着姬嫆是如何从一个娇贵的王姬拿起那些沉重的兵器,没日没夜地习武。
因为南疆可用的将领已经全部战死,所以姬嫆就找出了南疆以往的兵书,从头看起。
这些书籍就是她最好的老师。
不仅如此,她还出宫,亲自从民间挑选了一些身强体壮的青年,鼓励他们加入护国军,并亲自操练他们。
经过这些日子的操练,姬嫆原本一双白嫩青葱的手已经布满了薄茧。
这日她仍在练武场操练士兵,一纸圣旨送到了她的手中。
是和羌又要向南疆宣战了。
姬嫆跪下,垂首恭敬道:“姬嫆接旨,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战场是残酷的,洛汐宁只看的到满地血流成河,断肢残臂随处可见,士兵的尸体铺满了整个沙场。
黄沙漫天,遮住了局中之人的眼。
姬嫆自决定撑起南疆之时便没有再掉过眼泪,可看到同胞的尸体时,她还是落了泪。
“王姬……”
副将的眼中也含着泪。
“弃城吧。”
姬嫆哑声道:“不可。”
弃了这第一座城,便会有第二座第三座。
之后,弃的便不是一座城,而是整个南疆。
她不能弃了她的故土。
姬嫆红着眼,擦干了泪,声音仍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道:“我亲自上。”
副将瞳孔一缩,立刻跪下:“王姬不可!陛下曾说过,王姬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姬嫆只是一笑,片刻后才把视线落在了副将身上:“弃了这一座,焉知不会有下一座。比起被和羌灭国,沦为亡国战俘,我更愿意为国战死,马革裹尸。”
“或许战死沙场是我的宿命,我亦无悔。”
“我无愧于父王,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南疆,无愧于天下。”
“这是我身为南疆王姬的使命。”
“我死而无憾。”
副将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他们的王姬,也是他们的将军。
她或许不够强,但却绝对有骨气。
宁死,也不愿屈服于他人。
在姬嫆即将走远之时,副将还是大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不是王姬,而是将军。
她不是高墙里的金丝雀,而是沙场上的独狼。
她是南疆的希望。
姬嫆没有回头,只是唇角微勾。
眼里满是坚毅。
她身形纤弱清瘦,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这是她的骄傲。
洛汐宁跟着姬嫆来到了她的营帐。
姬嫆已经脱下了她的常服,换上了军服。
她戴上头盔,拿上长枪,走出营帐,面对无数士兵惊诧的目光,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只说了一句话。
“我与你们,生死与共。”
此刻,她不是尊贵无双的王姬,而是即将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将军。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跪下,高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那场战争十分惨烈。
南疆原本十万将士,最后只剩下了七万。
可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他们胜了。
十万士兵对战和羌二十万大军,他们胜了。
可姬嫆也为此负了伤。
副将看着她肩上透过铠甲不断溢出的鲜血,连忙道:“末将这便将医师唤来替将军包扎!”
他刚要走,却被姬嫆叫住了。
“等等。”
副将一顿。
“不必了,我这只是小伤,自己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军中医师本就少,还有许多弟兄们都受了不轻的伤,让医师先替他们看看吧。”
“可是将军……”副将还想说些什么,姬嫆已经皱起了眉,道:“不必多说,让你去便去,你难道还想违抗军令吗?!”
副将看着姬嫆苍白的脸,最终还是道:“是,末将领命。”
待副将离开后,姬嫆才彻底脱力倒在了塌上。
她的额上冒着冷汗,嘴唇干裂。
疼,很疼。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换作是从前,她只是一个连不小心磕破了皮都要哭着向父王撒娇的小姑娘。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任性了。
无论有多痛,她都必须忍着。
哪怕是锥心之痛,她也要忍着。
她不能露怯,不能让将士们因她失了士气。
姬嫆捂着伤口,紧抿着唇。
受伤的士兵太多,带来的伤药早就已经不够用了。
她受的伤看似极重,却远远不及他人。
而且她伤在左肩,尚且拿的动长枪。
营帐后方有一处山,山上应该有能止血的草药。
姬嫆打算去那里摘一些草药。
不止给自己止血,其他的将士也需要止血。
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姬嫆换上了一身常服。
在听到她说要出营时,守营的士兵有些震惊,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将她放了出去。
因为没有涂止血的药膏,所以即使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姬嫆的左肩还是很疼。
她一边捂着伤口,一边仔细寻找着草药。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发现一处种满了这种止血的草药。
她的眼中满是欣喜。
可她没有发现的是,她肩上的血已经愈流愈多,直至渗透了她的衣裳。
她只感觉眼前一暗,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洛汐宁就在一旁看着,纵使她想帮忙也无法。
还好姬嫆晕过去后不久就有一位穿着布衣的男子背着背篓走了过来。
姬嫆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片种满止血草的地方,止血草又被种得整整齐齐。
除了止血草,其实这里还种了不少其他草药。
看来应该就是他种的。
来人虽身着一身粗布麻衣,但看他俊美无双的脸,洛汐宁就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位仙君。
长离皱着脸,本想把这个倒在他药圃旁的女子挪开,却被她蓦然抓住了衣角。
“救我……”
他微顿,然后蹲了下来,伸出手把他的衣角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他恶劣一笑,语气满是漫不经心:“你有什么值得我救的?”
他嗤笑一声:“你要死可以,可别死在我的药圃旁边,晦气。”
姬嫆勉强睁眼,因失血过多看不清面前青年的面容,她的唇动了动,而后道:“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给你的,我都会给。”
“哦,是么?”长离歪头想了想,然后天真道,“那若是我日后想要你这条命,你给不给呢?”
姬嫆沉默,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见她不回答,长离无趣地站起身。
“滚吧。”
他正要施法将姬嫆丢出他的药圃,却听她道:“好。”
长离一顿。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姬嫆以为自己声音太轻导致他没有听清,于是提高音量,重新道:“我说,好。”
这下长离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他垂眸看着衣上染血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
“你既已答应把命给我,那我这次就救你一命吧。”
“不过,”长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也给我记清楚了,你答应把命给我,那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你若敢食言,我既能救你,便也能把你这条命重新取走,甚至……让你生不如死。”
她依然是那句话。
“好。”
长离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耸了耸肩,也不废话,施法将她瞬移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内。
小木屋离他的药圃不近不远,就算即使是背着她也耗不了他多少力气。
只是他不喜触碰人,也厌恶别人触碰他。
眼前这个莫名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也没有人能够成为他长离仙君的例外。
长离冷哼一声,道:“止血草和药膏都给你,你自己上药。”
他轻飘飘地暼了她一眼:“你把伤养好了就赶紧滚出去。”
姬嫆微微颔首:“不劳烦公子,等我上好药,我便会离开此处。”
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放在了木桌上。
长离有洁癖,他用仙力操控着玉佩,玉佩浮起,很快就飘到了他面前。
这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
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拥有成色这么好的玉。
她似乎身份并不低。
微微拂袖,玉佩便消失了。
面对这一切,姬嫆仍面不改色,眼中不曾有半点惊诧。
她冷静道:“这是我的玉佩,是我出生之时,我父王赠给我的。你若是想找我,拿着这块玉佩去南疆王宫寻我便是。”
“若是遇上了战争,你便去南疆军营寻我。”
长离瞧了她一眼:“你是南疆王姬?”
“是。”
南疆王姬不是尊贵无双的吗?居然会领兵打仗?
这倒是稀奇。
长离哼笑:“看来南疆还真是无用啊,都沦落到让王姬出来领兵打仗了,怕是马上就要灭国了吧。”
他不过随口一说,一直冷静的姑娘却猛地抬头,冷声道:“公子慎言。”
嚯,还急起来了?
长离觉得好笑。
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若南疆真的还有药可救,怎至于还需要堂堂王姬冒着性命危险亲自上战场领兵打仗?
他可不信她肩上的伤是她不小心伤到的。
若非上战场受了伤,她怎么可能会流这么多的血,还需要来这山上寻找能治伤的草药?
长离轻嗤。
姬嫆道:“我可以把这条命给公子,但……公子能否给我一定时间?”
长离一滞,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和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