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异事》梅清檀

47、四十七吃饭

　　“嚯——今天头发怎么湿得跟刚水洗了似的。”刚进家门就瞧见坐桌边看账而且头发净湿的陈迎秋的张笑愚在门口时就关注点奇怪地问了一句。

　　听到张笑愚欢脱又高昂的声音，陈迎秋低着头挑了挑嘴角点了点头，眼睛没离开账本，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张笑愚说话，轻轻“嗯”了一声，手敲了敲放着两菜一汤的桌子。

　　而后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

　　一般这种情况下会出现的几种女主态度：一，生气“不搭理我是吧！你不爱我了！”二，生气但霸气“你高冷我也高冷”三，高兴“好饭！”四，像现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感情流露只是也选择进屋里忙自己的事情，同样没腾出空搭理对方的张笑愚。

　　回了到了屋里，在床前的小桌的柜里掏出用来记收支账目的家用账本，研磨填笔之后便刷刷点点起来。

　　实际上两个人单独都没有记日常里每一笔收付的习惯，毕竟本来挣得都不多，自己花自己心里肯定是明镜。如今成亲后凑到一起，吃穿用度花费都一起承担，这对于两个都早早经济独立的人来说都有点不太适应。

　　再加上京中和楼这个房子要月月付房款，手头确实照单人生活的时候紧巴不少。

　　今天早上在一间，刚刚吃完早饭的张笑愚还跟她有同样“出来消化食儿”目的的李规干娘，“我再也不信长辈嘴里的“成亲之后有人一起过日子好有个分担，平时里压力会小些”这种鬼话了。明明啥啥都费钱，而且两个人都比以前更操心。”

　　一旁最近深处鬼没的张凤竹，那日到是出现在了一间，在旁边摇着扇子听她们干母女俩的对话。听到张笑愚说道“管的事太多费心费力”时用他那声调高而且很有质感的嗓音幽幽地在旁边插嘴。

　　“笑愚不是最喜欢管东管西的么。”

　　“一看你就不了解我啊师兄，我哪有那么爱管闲事儿啊我，还不是我每回管的时候都让你看见了，”边说着边拿起水壶，给干娘和师兄各倒了一杯早上刚刚被新小昭加了糖块的水，“你老说我破车好揽债，咋地，骂我破车呗。”

　　倒完水后立即起身，抬着头，用蔑视的眼神向下看，佯装着生气的语气，起身离开了石凳，从马路牙子上下来，向和楼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这年头啊，放个热心肠都有错。”

　　“……欸？”原本就没带恶意的张凤竹差点儿没被自家师妹吓得给手里那把写着一个“好”的大字扇子掉到地上，好在他的那个裹个大茄子的大衣裳接住了扇子，不然这红木的扇骨得被摔个稀巴烂碎，深深“自我反思”道，“不是，我没啊，我我我…？”

　　张凤竹提了提衣尾，做出一个想起身的姿势，但寻思了一下又踟蹰起来。

　　人家走的方向一看就是要去张家班，他这个甩手掌柜确实不太配跟上去，但又因为被嫌弃了不说两句安慰两句解释两句，以他自己德行，再给关系处没了可坏了事儿了。

　　如此踟蹰坐立不安倒是给看戏的李规看得挺乐呵。

　　刚接过了水正面带着和平的微笑看着这两人这出戏的现场唯一长辈级别的李规在看把师妹气走后变得局促不安的张凤竹，说了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呀！给人整急眼了嘿。”

　　回到如今。记好了账的张笑愚从屋里走出来，见给张笑愚盛好了的面的陈迎秋试图用热水浇开那有些坨了的面。一如往常的，二位一见面便开始闲聊。

　　“今天早上的时候吧，我逗师兄来着，不知道他急没急眼。”

　　夹了口小白菜放碗里，和着面条拌了几下后把白菜混着一口面一起塞进口中。陈迎秋做的小白菜汤颜色很深，和白面的清汤面条拌一起，很快能把清汤面条带成清酱的酱色。

　　而且陈迎秋的汤相较张笑愚做的更咸些，就算是喜欢咸口的京中人也是一定要就饭吃的程度。

　　而且！他切菜切的块特别大。就算是当时因为献祭教封禁的事情，陈迎秋日日在家粗麻布衣“蓬头垢面”练习生火做饭之时也没把这切菜的技术练出来。

　　“不是你菜切这么大块怎么熟的。”好几次张笑愚都问出了，“你切菜了么你就做。”今日这小白菜汤也不例外被一聊天真无邪且清澈无辜的眼神的张笑愚问了这话。

　　相比较白日里的白灰色布衣裳，在家时斜压襟的轻料子的衣裳，白日里高梳着发尾至后腰的乌黑但不是很厚到了发尾细细一缕的长发，在家时系在脑后根部。脸上到没什么区别，白日张笑愚也不上些妆。

　　上一刻还在讲早上的奇遇，下一刻便没头没尾地吐槽了一句，“这菜切得够大的。”

　　“大点好啊，大点嚼的口数多，”寻思着找些借口给自己找补找补，“要我说啊，做饭这事儿咱俩谁也别说谁，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论做饭技能，两个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不是说这“不相上下”不是说有多差，相反做出的东西都挺容易被自己和对方接受。

　　只是张笑愚和陈迎秋两个人一个从小吃师娘做的饭长大的，一个吃他师父和在村里时的百家饭长大的。所以虽说能养活自己，但仅限于能养活自己。还好这两个人对对方的东西接受度高得很。

　　其次，众所周知的技术高低和认知有关。他们两人都不挑食，所以做饭时自然不太在意“色香味”一拍即合的“能吃饱就行”。

　　今年冬天的某一日，两人一拍即合地决定吃顿好的，于是一起去和楼三楼的肉铺买了块脊骨，配上冬天用大白菜积的酸菜。

　　这“艰巨”的剁大骨头的任务，便在两个人并没有互相商量的情况下被一直没弄明白怎么切菜的陈迎秋揽了下来，在那“咣咣”剁了半天。

　　这剁了半天还不如接过菜刀后“咣”一下，“干净利落！好剁！”

　　“干净利落！好夸！”

　　“哈哈哈哈哈那切酸菜也麻烦你啦，我等着做啦。”

　　总结下来，就是这两个人一个会切一个会做。主打一个互帮互助。

　　第二年春末，对坐桌边一人面前一碗面条，桌上摆着两菜一汤。气氛轻松地聊着。

　　“你啊，少嘲笑我吧啊，”为一点小事拌了半天嘴，“你说什么？师兄和你急眼啦？师兄脾气不是挺好的吗？”自己也跟着夹了块其实根本没切只摘了清洗的后煮了汤的小白菜，和张笑愚用的一样的吃法，又扯回了话题。

　　“师兄脾气才不好呢，他啊，怪得很。”

　　“小时候对我比对谁都狠。咱这行的虽然是挨骂一辈子的命，从小那个待遇自己知道哈。我小时候挨打挨骂全是张凤竹干的，还美其名曰如果我学得更好些，不就不挨打了吗！凭着这歪理小时候说揍就揍，我师娘都拦不住。天天把收拾我当爱我挂嘴边。”

　　“问题是我小时候那个木鱼脑袋还信了，还信了这么多年你说说这事儿。”

　　仔细听张笑愚讲话，停下手里准备加菜的筷子。这话不说不知道，一说给陈迎秋弄不明白了，“所以师兄……嗯……为什么不绝交呢……平时看得还挺好的嘛不是。”

　　“我啊，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贱的嘿嘿。”

　　“……”

　　“……”

　　“……”

　　“……”

　　懒踏踏的陈迎秋听张笑愚又一次自己损自己，心下依旧觉得不舒服，满心都是“祖宗哦，又嘴自己”这种，“行了，话题到此为止啊，咱换个开心点的吧，昂。”

　　不太会安慰人和不是很愿意接受旁人安慰的两人在一块说话是非常容易出现上述的尴尬情况的。

　　“今天配合调查的怎么样了？”

　　“可别提了，上次说三天后，今天去官府配合，又告诉我三天之后，没完没了。义楼那边结果都出来了，放火的人审问之后都被关进去了。我们这边半点动静都不给，等我们自己找上门之后还说要“二次审的要等”。这等倒是不难，问题是时刻得有人守着等消息，没修完的屋子还得停下，修屋子的匠人还得停下保留只剩一半的现场。你说这匠人们的工钱，我们是给是不给？”

　　张笑愚有招“说话时嘴里一定是空的，有吃食的时候绝对不张嘴说话”。问就是被呛过，长了记性。且他们两个人还有个习惯，那便是吃饭之时从不互相“来你试试这个”然后给对方夹菜。最多用手指指那并没有什么色只有香和味的菜的盆，“试试这个？”

　　具体是什么原因嘛，这咱作为一个外人咱上哪知道去。当然，开个小玩笑。

　　“害，辛苦你啦，最近忙里忙外的，我在一间都没怎么见到你了。这段时间还有文令府下的各班子联合演出会。”话落陈迎秋举起面碗做碰杯状。

　　“哎哟，这可真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