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蜜传》清凌仙子

19、恐难眠

　　雅蜜游上来时，小麦正在石滩上急得团团转。
　　雅蜜踏上石滩，石头缝里的灯虫瞬时齐齐大亮起来，小麦扭结的眉头打开，踉跄着迎上来用粗布巾裹在雅蜜湿漉漉的身上，急切地说，“小主，急死我了，你再不上来，我就要去喊夫人了。你怎么游了这么久。”
　　雅蜜一边用粗布巾擦着湿发，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很久么？我觉得也就半个时辰。”
　　小麦摇头道，“不止一个时辰。我洗完收拾停当等了你半天，夫人和娟姨都从族里送谷物回来里。夫人来看你，我说你已经睡下了，夫人没有再问，就回去休息了。你还不回来，我就偷偷溜出来找你，夫人和娟姨没有看到我出来。”
　　雅蜜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麦忽地大哭起来，哽咽道，“小主，真是，真是急死我了，你，你再不能这样了，我以为你，你淹死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急成什么样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夫人怎么办？”
　　雅蜜顾不得擦身体，用粗布巾为小麦拭泪，一连串地道歉，“抱歉抱歉，别哭别哭，我会屏息，我潜水这么厉害怎么会淹死呢。”
　　因为后怕，小麦止不住地抽泣，雅蜜一再抱歉加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小麦才止住眼泪，忙给雅蜜擦着身体，“小主别着凉了，赶快穿上干净衣服。唉，每次你这样说，下次还是不长记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是来碧潭里游游清洗一下，游这么久，也不想想我心里有多着急。怎么能游这么久呢？”小麦心里清楚雅蜜随心所欲的性子，她的保证不可靠。
　　雅蜜一边穿衣服，一边故作神秘道，“小麦，你绝对猜不到我在潭底遇到了什么，回去我再告诉你。”
　　雅蜜和小麦蹑手蹑脚回去时，夫人和侍娘已经睡下。俩人回到闺房，灯虫已在玲珑罩里沉沉睡去，俩人摸黑躺倒在床榻上。
　　小麦平躺着，雅蜜侧卧着，紧紧贴着小麦，一只胳膊亲密地搭在小麦的身上，在小麦耳畔低声道，“小麦，你对其他部族人有印象么？我说的是阿爹带领咱们回到大峡谷之前的那些年，除了姆弥族之外的其他部族。”
　　这一日下来经历了一连串的意外，小麦已疲惫不堪，迷迷瞪瞪地答，“嗯，嗯，没有。族长从漠花族救我回来时，我只有两岁，当时的事什么都不记得。嗯，嗯，其他部族的事是你陆陆续续告诉过我一些。”
　　雅蜜试探地问，“你记得当年雅居镇有一个白发鳞族少年吗？”
　　小麦已快进入梦乡，缓缓道，“白发少年？没有，不记得。”
　　雅蜜将声音压低一分，“那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阿娘、侍娘。”
　　小麦没有反应，雅蜜贴近小麦，声音再压低一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碧潭里游了那么久么？在潭底有一个洞穴，你不知道吧，可能是姆弥族祖先居住过的地方，我游了进去，里面有一个极美的白发男子，叫玉芝，他说在洞穴里隐居了十年，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我完全不记得他，你记得他么？”
　　小麦不答，雅蜜凑近小麦脸庞，听她气息略沉，知她已睡去，便不再说话，翻个身想着妖孽美颜的玉芝，想着部族可能还有更多的隐秘，想着五日后可以从水系出谷，想着翼虎族的占星术，想着想着便也慢慢睡去。
　　一夜好眠，第二日雅蜜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阿娘和侍娘已经从族里取回分配的盐巴和谷物，阿娘回到工作间继续雕刻芙蓉玉，侍娘在厨房里忙活着，小麦在后院清洗衣物。
　　雅蜜一边梳妆一边想着昨日经历的一幕一幕，玉芝是真实存在的么？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想着要不要再潜到洞穴里看看。记得玉芝说银子是他驯化的，看到它看到的一切，听到它听到的一切。那么，问问银子不就知道了？
　　雅蜜打开窗户，打了个暗哨，银子窸窸窣窣从屋檐下缓缓滑了下来，倒挂在窗户上。
　　雅蜜问，“银子，玉芝是你的主人？”
　　银子点头。
　　“你和玉芝一块住在潭底的溶洞里？”
　　银子点头。
　　“他能看到你看到的一切？”
　　银子点头。
　　“他能听到你听到的一切？”
　　银子还是点头。
　　玉芝既然能通灵，那么对着银子说，就是在对着玉芝说。雅蜜微微一笑，既然是求人，态度一定要好，换了柔声道，“好，芝哥哥听好了，现在我是在对你说，芝哥哥，抓紧做气囊，过两日我会去溶洞找你。”说罢，雅蜜向银子挥了挥手，银子窸窸窣窣退出窗外，不知道缩到哪里去了。
　　雅蜜心里踏实了许多，忽而肚子里擂鼓咚咚咚，她急急奔向厨房。
　　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食的侍娘见雅蜜进来，手里的活儿不停，嘴里唠叨着，“我的小祖宗呦，你可起来了。夫人让你踏实睡，不让我叫醒你，没想到你真能睡啊，一觉睡到现在。小麦可早就起来了，在后院洗洗刷刷的大半天了。”
　　雅蜜全当没听见，按着肚子嗷嗷叫，“侍娘，我饿死了，有没有什么能吃的给我垫垫肚子，我饿的快不行了。”
　　见灶上的蒸锅冒着热腾腾的蒸汽，雅蜜伸手就要掀锅盖，侍娘一巴掌打在雅蜜的手背上，制止道，“快别给我添乱，蒸的红枣发糕马上好，你掀了锅盖蒸汽都跑了，糟践这一锅好东西。”
　　雅蜜两眼放光，兴奋道，“红枣发糕，太好了，是纯谷物做的？”
　　“是，小馋猫。你先吃一块草豆籽饼垫垫，一会儿午食就好了。”侍娘递了一块草豆籽饼给雅蜜，雅蜜接过来塞到嘴里，边咀嚼边说，“要不是我饿的两眼冒金星，我就等着午食大餐才不会吃它。侍娘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去看看阿娘。”
　　侍娘笑道，“好，前儿个接到布家的喜帖，夫人正在工作间准备贺礼呢。”侍娘转头见雅蜜已经蹦跳着离开了，便站到厨房门口对着雅蜜的背影喊道，“吃着东西别蹦跶，小心噎着。”
　　雅蜜不听，蹦蹦跳跳到阿娘的工作间。
　　阿娘正对着一块芙蓉玉专心致志地雕刻着，见雅蜜进来，放下刻刀，慈爱地看着雅蜜道，“睡醒了，睡了这么久，看来昨日赶集真是累坏了。”
　　雅蜜走过来，拿起阿娘手里的已有雏形的芙蓉玉摆件，细细端详，“阿娘，你的手真巧。雕的这是什么啊，像是鸳鸯？”
　　阿娘笑答，“嗯，本月廿八布家喜宴，迎娶叶芽儿。我雕一对鸳鸯做贺礼。”
　　雅蜜记得叶芽儿，和自己同龄，“哦，叶芽儿，及笄礼上见过，高高瘦瘦的，一说话就脸红。她都要成亲了？”
　　雅蜜放下芙蓉玉，和阿娘挤着坐在一张椅子里。
　　阿娘抚着雅蜜的发顶，一脸慈爱看着雅蜜，“是啊，你俩同龄，我家的雅蜜有一天也会嫁人的。雅蜜会嫁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雅蜜摇着阿娘的手，坚决道，“我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阿娘。”
　　阿娘和蔼地笑道，“好，雅蜜不嫁人。可是，有一天我终要走在你前面，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呢？”
　　雅蜜心里一酸，忍了忍，偎到阿娘怀里，蹭啊扭啊地撒娇，瘪嘴道，“阿娘，不要说这些，我不爱听。”
　　阿娘轻抚着雅蜜的发顶道，“好，不说，不说。你想怎样就怎样，阿娘希望你自由快乐就好。”
　　雅蜜想问问有关玉芝的事，一是怕阿娘回忆过往而伤心，二是怕暴露自己五日后要擅自出谷的意图，欲言又止，和阿娘说了一会儿亲昵的话，就退出工作间。
　　雅蜜去后院看了看清洗衣物的小麦，正要撸袖子帮忙，小麦说马上就洗好了，不让她插手。
　　雅蜜无所事事，带着一袋子鱼干溜达到通天树下，吹了口哨唤奇奇，娇小的雪白羽毛的奇奇和它那庞大的彩色羽毛的孩子奇小奇一块从通天树上飞了下来。奇奇立在奇小奇彩色的额上，雅蜜拣着大一点儿的鱼干投喂到奇小奇的嘴里，小一点儿的鱼干投喂到奇奇嘴里。
　　雅蜜看着一大一小吃得痛快，轻轻道，“四日后的一早需要你们母子俩帮个忙，你俩和小麦联手想办法支开阿娘和侍娘，要让阿娘和侍娘从早忙到晚想不起来找我，能做到吗？”
　　奇奇点头，奇小奇好像没听懂，歪着脑袋傻傻地看着雅蜜。
　　奇奇飞到雅蜜肩头，雅蜜喂了它一条小鱼干，又道，“四日一早我会呼叫你俩，你俩见机行事。”
　　奇奇又点头，奇小奇似懂非懂也跟着点头，雅蜜喂了奇小奇一条大鱼干。
　　雅蜜回来时，谷物大餐已上桌，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吃得开心。食毕，各忙各的，侍娘叫上小麦去采茶，阿娘回工作间继续雕刻。
　　雅蜜拿了鱼篓想去碧潭捕鱼，想到无瑕美颜的玉芝，便放下鱼篓。雅蜜知道如果去了碧潭就会控制不住潜到潭底溶洞里去找他。即使昨晚听玉芝讲了那么许多，现在对这个没有记忆的儿时玩伴仍有很多未知。雅蜜对鳞族知之甚少，她决定去阿爹的藏书阁查阅部族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