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怪兽》秦三见

112、余柏言视角番外 28

　　番外28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主角正准备自杀，却屡次被邻居们打断。
　　我当时只觉得这是艺术创作，现实生活中，无数的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世界。
　　可我没想到，我的邻居就这样救了我一命。

　　那天天气很好，按理来说，我不该在这样的好天气去死。
　　死亡更适合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那样的氛围更契合。
　　然而，想死的人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选择天气的，当那种感觉袭来，一刻都不能等。
　　从前买来没用上的刀片抵在了我颈间的大动脉，相比于手腕，我想，这个位置更有效率一些。
　　为了尽可能小面积弄脏房间，我把自己关在浴室，日后，房东清理也会更容易一些。
　　做这一步之前，我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写在了遗嘱里，其中一部分是给房东的，虽然不多，但至少表达了我对他的歉意。
　　我真的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给他添麻烦。
　　可是我没办法了。
　　在那个时候，我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
　　死了就好了。
　　活着太累了。
　　我安静地躺在浴缸里，握着刀片的手和我意志一样坚定。
　　然而，就在我准备用力划下去的时候，我的门铃被按响了。
　　那一刻，门铃声就像是一声警笛，突然之间划破我晦暗的天，一束光线生生闯进来，我霎时间就耳清目明了。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体会我当时的那种感觉，混沌初开，醉酒的灵魂被唤醒。
　　我盯着手里的刀片看了好半天，然后起身，把它丢进垃圾桶，出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美国老太太，她前天刚搬到我隔壁。
　　她圆圆胖胖的，白发烫得像爆米花。
　　老太太很慈祥地对我笑，献宝似的让我看她手里的面包。
　　我下意识以为她要送给我面包，刚要说谢谢，却听见她说：“我新买了面包，但是没有刀可以切，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刀吗？”
　　一时间，我哭笑不得，但很快又觉得这非常的可爱。
　　我回忆起来，那好像是那段时间里，我觉得最轻松愉悦的一个瞬间。
　　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直观的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我拿了刀给她，对她说不用急着还。
　　她欢天喜地地回去了，而我的自杀计划也就此被打断。
　　我关好门，回到洗手间，盯着被丢到垃圾桶里的刀片看了很久，之后躺在洗手间的地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天已经黑了，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之后，我妈来到了旧金山。
　　去机场接她的时候，我感觉很羞愧，已经快三十岁的人，遇到事情竟然还要向她求助。
　　我让她跑这么远来陪我生活，我确实非常的不孝。
　　后来卓凡问我：“那时候你干嘛不直接回国？”
　　我也很想问问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放弃那狗屁学业，回国算了？
　　为什么不呢？
　　我想不清楚。
　　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我依然无法理解自己当初的很多行为。
　　我在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他告诉我：“你那时在生病，能有求生意识已经很难得，不必去过分追究每一个行为的动机。不要总是被自己困住。”
　　我想他说得对，我就是因为总被自己困住，才把人生过成了这样。
　　中学时代我和卓越的事情是如此，后来我跟卓凡也是这样。
　　甚至，我爸的死、我的留学时期，都是因为我太容易被自己困住了。
　　但凡放开一些，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痛苦。
　　不过好在，到如今，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都彻底过去了。
　　我没有死，在一次次跌倒之后，我终于摒弃了我那可笑的自尊心。
　　我妈到旧金山之后也并不知道我曾企图自杀，她只是以为我一个人在这边生活太寂寞，所以才让她来陪伴我。
　　她来之后，我感觉好了些，但她很快发现了我的病情。
　　毕竟，她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折磨，而那时候，她是一个人撑过来的。
　　她发现我病历和藏起来的药那天，抱着我大哭。
　　她拍着我的背说：“咱们别念这书了，跟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