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客》苏子初

1、傻子

　　世人皆知，冀州上古有个从小就能看见各路牛鬼蛇神并且还能降服送走的小半仙儿，叫苏衍。说话间一提到，人们都会客客气气的道一声：“苏半仙儿。”美中不足的是——这人吧……脑子不太好使……
　　其实这些传言一半是假一半是真，假的那半是他自己传出去的。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只知道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却并不挺拔，还透着一身病气。
　　长着一张书生气的脸，皮肤白皙，门面却泛着青灰，这妥妥的一脸死人相。
　　他怀抱一只黑猫，辗转与各个县镇乡村，反正就是哪儿有丧事他就去哪儿。
　　嘴里常念叨着：“我要找什么来着？”然后挠挠头抱着黑猫走远了。
　　人们时常感慨万千：“这大名鼎鼎的苏半仙儿怎么就是个二傻子呢？”
　　………………
　　天寿年夏初，天已入夜，狂风中叫嚣着暮春搁下的最后一场大雨。
　　王利正背着斗笠往家赶，口中还骂着：“这狗日的鬼天气，大雨下的连路都看不清！”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烂泥地里，忽然一头就撞到了前面的一个人。本来就没站稳，便顺势一屁股坐进了泥地里，溅起了一片泥水花，弄了他一身泥点子。
　　他在余光里瞅见前边那个人的靴子一尘不染……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他正惊着，就见前边那“人”的靴子转过来，接着一道幽幽的声音带着水气从头顶传进他的耳朵：“你没事吧？”
　　王利顺势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张青灰苍白的人脸，当即叫了一声：“卧槽！你是什么鬼？！”吓得他连忙后腿，然后……他看的更清了 ——那个“人”在狂风中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真的是纹丝不动，连衣摆都不动！
　　这其实真的不怪苏衍，他被大雨一冲浑身湿了个通透，衣服全粘身上了，你让它怎么动？拿命动？！
　　苏衍茫然的看了一会儿被吓傻的王利，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托着怀里的黑猫，另一只手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闷闷的开口：“我不是鬼，我是人。”
　　王利快背过去了……
　　“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夜的，下着大雨走在大道上？”
　　苏衍歪了歪脑袋，半晌开口道：“你不也大半夜的，下着大雨走在大道上？”
　　王利：“……”
　　苏衍想了想，似乎觉得辩解的还不够，又补了一句：“……还撞到了我。”
　　王利：“……”
　　王利没话说了，他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瞅着苏衍，半天都没挪开，好像瞪眼儿就能威慑住他一样。
　　苏衍被他看懵了，愣了几秒，突然伸手撩了把头发，颇有节奏感地来了句：“我，太帅了，万人爱~太帅了，好无奈~欠下了风流债……”
　　那眼神不仅没有震慑住他，还让他更加猖狂！
　　“……”王利一整个无语住了，“大兄弟，请你不要骚首弄姿……呕……”
　　听完这句话，苏衍突然一甩左手，两根银线就拴住了王利的右手手腕，就势就来了个“悬丝诊脉”，面色凝重片刻，幽幽道：“恭喜，是喜脉。”
　　王利：“我特么是个男的！男的你懂不懂啊？！”
　　苏衍“哦”了一声，又丝毫不带感情的说了句：“你家有人去世了，已经烧过了十七纸，还差最后一次，而且就是明天。”
　　王利：“你怎么知道？”
　　苏衍：“因为你印堂发黑。”
　　王利：“我日你大爷！”
　　“而且人还没送走，每天夜里子时都会回来。”苏衍没再理他，继续说自己的，“你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王利立马站了起来，后脊梁骨汗毛直立，退了一步之后，彻底看清了来人是谁——标配黑猫被他抱在怀里，还有那一脸的死人相。
　　这不就是苏半仙儿。
　　吓得他立马又跪下了，“扑通”一声还挺响：“半仙儿！快帮帮我，送走我娘吧！”
　　“可以。”撇下这一句，苏衍就绕过王利哼哼着走了。
　　王利刚想跟他讲自己家在哪儿，回头就看见苏衍早就哼着歌，一扭一扭的走远了。
　　他赶紧追了上去，才听清了苏衍哼的什么玩意儿：“叮，叮叮当当，叮当，叮叮当当，当……”
　　“……”王利心说：“尼玛，这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