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教教主流亡日记》连横

4、第 4 章

　　到最后伊泽还是没能说出自己刃密术只有2级的事实。
　　……太丢人了。

　　不过伊泽不算死撑面子，只要愿意费时费力，解决办法总是有的。
　　好歹曾经是密教教主，神秘学等级不够，但是可以硬凑。

　　飞升仪式这种大场面搞不出来，做几个临时提升“刃”密术的小仪式不是轻轻轻松？

　　对某些简单的仪式来说，并不需要特定的地点，但需要特定的时间。

　　司辰，每位司掌一日的一个小时。
　　祂们侧重于对自然规律的支配，并不是按时间一一对应，但往往有所偏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伊泽像个普通旅客一般，流连于亚琛的大街小巷，消磨时间。

　　直至午夜零点。
　　午夜是飞蛾的时辰。

　　街头喷泉雕塑的水流仍在汩汨淌出。
　　亚琛位于低矮火山形成的艾费尔山的山脚下，水流总是蒸腾着热气。

　　钟表指向零点时，伊泽感到了丝丝凉意。

　　他伸手触摸温泉，本该温暖的水流冰冷浸入骨髓，令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这不是错觉。

　　修行无形之术后，才能感受到世界本质的变化。

　　昏黄路灯下，蛾群自夜幕中奔赴而来，投身光焰。

　　它们一个接一个撞在玻璃罩上，一次又一次重新振翅，直至地上反复垒起灰白的尸体。

　　它们生性如此，只要在夜晚放出，归宿必将死于火烛。

　　伊泽静静观察这一幕，精神力悄然铺展，于飞蛾的献祭中萃取他需要的那部分。

　　【辉光是个疑问，飞蛾总以肯定作答】

　　【蛾，狂野又凶险，是混沌与渴慕之准则】

　　这是个漫长的工程，伊泽没有可靠的材料工具，没有专业的仪式场地，纯靠精神力转化支撑仪式，效率无疑非常低。

　　他忙活了整整一夜萃取蛾性相，用精神力将其转化，直到天亮才终于组合出稳定形态。

　　“仪式完成，你获得了特殊状态：【安宁】。”

　　【“我”已经很久不知道安宁为何物了。此刻也许是新的起点。】

　　“你获得4级【性相：心】”

　　“你获得4级【性相：冬】”

　　【即使在“我”这样的生活中，也有可以停下来思考的时刻：该来的，总会来】

　　“注意，【安宁】并不长久，它将随时间流逝而耗竭，请及时使用。”

　　伊泽看着努力一晚上的成果，有点怀疑人生。

　　总结一下，安宁是4心4冬的限时Buff。

　　空手套白狼的仪式能弄出8级神秘学增益，大祭祀看了都得直呼内行。
　　从这方面来说，伊泽还挺厉害，不愧是教主。

　　但问题是，“冬”这种谜语人准则前面已经说过，伤人伤己，不好把握也不易使用。

　　而“心”偏向于辅助，它是长存与延续的准则。

　　加持“心”性相后耐力更足，体质更好，简而言之，更抗揍了，是合格的沙包。

　　“安宁”附带的心、冬两种准则，都对正面战斗力帮助不大。
　　最需要提升的刃之准则，性相还是2级……

　　伊泽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他等到了凌晨。

　　夜幕逐渐褪去，长夜将近，黎明如约而至。

　　日轮转动，寒冷的旧世界将在每一次日出后迎来新生。

　　密教世界观中，太阳象征不仁、理性、求知、辉光与启明。
　　黎明时分，他将萃取到“灯”和“启”之准则。

　　伊泽继续操作，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熟练很多。
　　半小时后。

　　“仪式完成，你获得了特殊状态：【安宁】。”

　　……等等，怎么还是这玩意儿。

　　系统你出毛病了吧？

　　面对伊泽质疑，系统刻板标明注释：

　　“无特殊材料工具影响下，仪式结果只与举行仪式者内心深处欲望有关。”

　　只与内心深处欲望有关……

　　仪式结果全是“安宁”，这证明了在系统看来，安宁才是伊泽的本质渴求的东西。

　　“……”

　　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玩游戏嘛，苟命发育等后期，这也是一种游戏策略。

　　伊泽向来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之所以努力学习和练习刃之密术，只是在清算人追杀下被迫自保而已。

　　他知道自己挺佛系，但没想到在系统眼里，他居然这么咸鱼……

　　如果伊泽还是以自己为主体举行仪式，大概率又会得到一份“安宁”。

　　想要升级刃之准则，必须找个性相契合的人辅助仪式才行，今天看来是没戏了。

　　意识到现在费功夫也没用，伊泽终于选择暂时放弃。

　　忙碌的时候还没察觉什么，一旦空闲下来，空荡荡的胃部立马开始抗议。

　　伊泽一直忙着仪式，至少超过十小时没有进食。腹部胃酸上涌，由于血糖过低，甚至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一般情况下，伊泽会选择回酒店享受豪华美食，有钱不就是拿来享受的嘛。
　　但现在他饿的很了，等不及回酒店，干脆随便吃点填饱肚子。

　　“你好，请给我来两份烤肠。”伊泽随意选了一家餐馆，礼貌的招呼老板。

　　店铺坐落在巷尾，招牌菜式是酸菜烤猪肘和碳烤白香肠，典型的德国本地小餐馆。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妻子在后厨忙碌，丈夫在前台负责收银和上菜。

　　“抱歉……抱歉。”店主用德语结结巴巴地说，双手比划着姿势，指着白香肠道：“是要这个吗？”

　　伊泽能听懂简单的德语，但他并不会说。
　　好在手语全球通用，他举起两根手指示意烤肠，又指了指啤酒。

　　“两份烤肠，一杯啤酒，好的。”店主会意道。

　　上菜很快。
　　热腾腾的白香肠，搭配辛呛的芥末酱，碳烤的焦香肠衣中包裹着浓郁的肉汁，入口风味独特，回味中带有欧芹的清香。

　　再一口啤酒下肚，冰凉解腻，瞬间抚平了伊泽挑剔的味蕾。

　　除了烤肠和啤酒之外，店主送上一盘椒盐脆饼：“赠、赠送，免费！祝您用餐愉快！”

　　“非常感谢。”
　　考虑到店主不懂英语，他附赠了一个大拇指。

　　结账时，店主友好地主动免去零头：“一共25美分。”
　　看到伊泽抽出法郎钞票，他又改口道：“或者2法郎也可以。”

　　真便宜啊。
　　伊泽正准备付账，一个尖利的童音高声道：“骗子，你都能做他的生意，为什么不能卖给我？”

　　那是一个身高只到伊泽腰间的男孩，裤脚有着带泥的湿痕，身上衣服颜色晦暗，脸上带着不知道哪里刮蹭的灰尘。

　　他拖沓着走进来时，餐厅干净的地板顿时多了一道灰黑的泥印。

　　伊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庆幸自己刚刚吃完。

　　他鼻子太敏感，已经闻到某种腐烂变质的浓郁味道，这刺激程度堪比臭蛋袭击。
　　……哪来的熊孩子？

　　“奥古斯丁！你的教养呢？你哥哥是这么教你的吗？”店主眉毛立起，气的手颤。

　　伊泽觉得店主不是因为那一句“骗子”生气，纯粹心疼自家干净的地板。

　　“赶紧滚，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你哥哥来了也保不住你！”

　　奥古斯丁低声嘟囔：“骗子、垃圾、人渣货色。”
　　骂人的短词从他嘴里含混吐出。

　　伊泽这个旁观者都有点冒火，店主更是气血上涌，随手抽出扫帚，作势要揍。
　　奥古斯丁反射性的瑟缩身体。

　　扫帚到底没往下落，店主粗鲁的把男孩朝门外推搡，威胁：“再不滚我可真要揍你了啊！”

　　奥古斯丁被人高马大的店主拎着后颈往外丢，仍旧坚持一边挣扎，一边倔强的扒着门。

　　他冰蓝色瞳孔中满溢怒火。
　　由于面庞过于脏污，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色都看不明显，只有那夹杂血丝的冰蓝色彩异常鲜明。

　　伊泽看得心里一动。
　　骂人的是他，先激动的也是他，被人粗暴对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为什么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熊孩子的内心真是不可理喻。

　　但这充沛外溢的感情让伊泽想起早上失败的仪式，这个名为奥古斯丁的男孩肯定是佛系和咸鱼的反义词。

　　如果以奥古斯丁为仪式主体，最后结果是什么呢？
　　试试而已，失败了也无所谓。

　　想到就干，正好之前黎明时萃取的准则还剩一些，伊泽将它们一股脑全送到奥古斯丁身上，开启第三次仪式。

　　另一边，店主和奥古斯丁的纠缠还在继续。

　　“你不能赶我走，我是来买东西的！”男孩挣扎着大喊道。

　　店主动作犹豫了一下，奥古斯丁抓住机会挣脱束缚，敏捷的从他胳肢窝下钻出来。

　　奥古斯丁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皮包。
　　里面是整整一包钞票。
　　哪来的这么多钱？

　　伊泽看得瞪大眼睛。

　　店主只扫了一眼，冷笑：“不行，马克不能付账。”

　　奥古斯丁咬牙道：“我只买一根香肠。”

　　“不行，我这里不收德国马克。”

　　一战后，值钱的是英镑、美元和法郎，德国马克疯狂贬值，金融体系接近崩溃。
　　这就是战败国的悲哀。

　　“一根香肠而已！不能破例吗？以前你也是收马克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马克比废纸还不如，你把它拿到银行，你看他们认不认这钱。”

　　“……”

　　“去去去，老来我这捣乱干嘛？你哥呢？想买香肠喊你哥给你买。”

　　老板这次没再犹豫，把奥古斯丁抓起来丢出店门。

　　伊泽把钱留在柜台上，跟着追了出去。
　　转化仪式才做到一半呢，还不能让这熊孩子跑了。

　　……

　　奥古斯丁又累、又饿、又冷。

　　他把那一包没用的德国马克捧在胸口，像取暖一样紧紧抱着，闷头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身上很臭，衣服很脏。

　　湿透的粘泥的布鞋一路踩过，泥印如同沾染瘟疫，所有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本来是想好好说话的，用一包马克买一根香肠，如果嘴甜一些，店主说不定会松口答应。
　　但那个大叔每三句话就要提一句他哥哥，奥古斯丁实在无法克制自己。
　　他想抓狂，想叫喊，想不管不顾地尖叫，他非常想毁灭点什么。

　　路过金碧辉煌的亚琛大教堂时，奥古斯丁没有向它祈祷。
　　神明无法拯救我，他想。

　　哥哥海因茨教导的话语回响在脑海中：

　　“我亲爱的奥古，我最优秀的弟弟，你必须记住一句真理，人只能相信自己，而不是盲目的祈求上帝。”

　　“如果有一天你身处困境，神明若真的降下神迹，你应该为此流下忏悔的泪水。”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永远不必敬畏上帝。”

　　奥古斯丁牢牢记住了这段话，即使最绝望的时刻也没有忘记。

　　他转过两个路口，最后停下来看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青年：“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个青年面容俊秀，身形修长，衣着得体，典型的“上等人”。

　　轮廓如冰玉雕成，碧绿眼眸像清透宝石点缀其中，头发乌黑，衬得肤色愈白，像冬季堆雪的冷杉木，沾点阳光会被晒化似的。

　　他看起来就很贵，适合被摆在橱窗里展览，并且标上一个天文数字的价位。

　　这种人与奥古斯丁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他跟上来想干嘛？

　　奥古斯丁仔细一想，甚至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因此情绪中除了提防之外，更多的是困惑。

　　伊泽跟上来当然是为了完成仪式，看看自己的突发奇想有什么收获。

　　他不会说德语，两人无法交流，不过伊泽也不想跟熊孩子说话，直接抽出一张10法郎钞票。

　　钞能力全球通用。
　　奥古斯丁愣住，这个外国佬抽什么风？

　　钱是给我的？

　　奥古斯丁试着伸手拿钱，伊泽往后一让，令他抓了个空。

　　“耍我很好玩吗？”奥古斯丁愤怒的掉头走人，嘴里狠狠道：“该死的外国佬，黑心的混球，只有脸能看的人渣……”

　　一路骂骂咧咧，再走过一个路口，那个人渣仍然跟在身后。

　　奥古斯丁偶尔回头，还能看见这人渣特意避开自己留下的泥印……
　　既然这么嫌弃了，还跟着我干嘛？

　　奥古斯丁忍无可忍，面无表情走到青年面前，直接把那一整包德国马克扔了过去。
　　在青年避开皮包的时候，奥古斯丁趁其不备，一把攥住了青年的衣服。
　　由于身高差距，他只能够到青年衣襟下摆，但这样也够了，雪白的布料顿时染上醒目灰手印。

　　“……放手，喂…….别过来！”

　　奥古斯丁当然是故意的，他冷笑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伊泽身上蹭。

　　“唰——”

　　一道清脆的布料碎裂声后，奥古斯丁愣住，伊泽抓紧时间往后退了五六步，立马拉开距离。

　　奥古斯丁手里只抓着半截布料。

　　他懵了一瞬，自己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还是布料材质太差了？
　　他不会让我赔吧？

　　伊泽当然不会让他赔，事实上，仪式正好完成，伊泽还想和奥古斯丁道谢来着。

　　没想到熊孩子破坏力这么大，居然利用生化武器……
　　千钧一发间，伊泽不得不用刃密术割开自己的衣服，免得真被当面一发臭蛋袭击。

　　系统提示：
　　“仪式完成，你获得了特殊状态：【狂怒】（一次性）。”

　　【“我”比任何人都憎恶命运，在它面前“我”永远不会逃跑。】

　　“你获得4级【性相：心】”

　　“你获得4级【性相：刃】”

　　“注意，【狂怒】并非来源于您，它仅能使用一次。”

　　伊泽已经非常满意。

　　4心4刃的属性，虽然只能用一次，但加上本来自带的2级刃密术，短时间爆发能打出6级输出。
　　再加其他BuFF辅助，这不比柴玛单纯6刃密术强？

　　奥古斯丁这孩子虽然熊，但真是帮大忙了。

　　伊泽微笑了一下，他再次拿出那张10面值的法郎纸币。

　　在奥古斯丁警惕的目光中，伊泽双指潇洒一弹。
　　纸币朝奥古斯丁方向飘出。

　　刃风划过，在无形气流托举下，纸币飞出三米，静静落在奥古斯丁掌心。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伊泽已经转身走远了。
　　奥古斯丁一手抓着布料，一手握住10法郎，站在原地愣了半响。

　　心情大起大落，一股不可思议的惊奇感蔓延开来。
　　他反复打量10法郎，确定这不是□□后，终于低声总结：“怪人。”

　　他很难相信这是单纯的好心。
　　但10法郎轻飘飘的纸币砸在手里，触感无比真实。

　　尤其在他报复性的弄脏青年衣服后，一般人不计较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会给钱呢？

　　奥古斯丁想不通。

　　但他很快不再想这件事。
　　反正今晚上就要死了，还在乎钱干嘛。

　　他本来只想在死之前吃一根烤肠而已，现在多好，还能吃顿大餐，做个饱死鬼。

　　还能买一把锋利的新刀，用来替代家里那把豁口的匕首。

　　没有意外的话，奥古斯丁将在今晚出发，前往亚琛下水道，寻找他已经失踪三天的哥哥。

　　无论如何，谢谢你，给我10法郎的陌生人。他在心里无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