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颈间的玫瑰花》北枝以山

27、噩梦

　　不锈钢材质的水果刀，刀刃贴在稚嫩的脖颈上，那刀无情而冰凉，折射着森冷的光芒，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温暖的存在。

　　一下，两下，当刀第三次划过脖颈时，那稚嫩的皮肉才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可即便是流了血，那成年人一手就能握住的脆弱脖颈，也还是没有被放过。

　　四下，五下，水果刀的刀刃太钝了，它只是用来切水果的，制造者可能是出于贴心考虑，并没有让这把专门切水果的刀子太过锋利。

　　钝刀割肉，这四个字背后的疼痛，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别杀我……好痛……别杀我……”

　　这是第无数次梦到的场景，都说梦里感觉不到疼痛，但虞黔之应该是个异类，因为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不但感受到了，还因为这疼痛而被惊醒了。

　　虞黔之满头的冷汗，他在被惊醒后，手下意识的就摸上了脖颈，那里很干燥，并没有湿/滑/黏/腻的触感。

　　颈上的这条疤，起初是狰狞可怖的，经过了好几年漫长的修复，这才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加上有纹身的遮掩，这条疤才得以不再显眼。

　　“真是日了狗了！”骂骂咧咧的从床上坐起身，虞黔之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4：37分。

　　这时外面的天都还没有亮。

　　神经一蹦一蹦地跳着疼，虞黔之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可揉了没两下，他就失去了耐心。

　　“疼疼疼！有本事你他妈就疼死我！”

　　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虞黔之干脆下了床，他此时的情绪糟糕透顶，神经的疼痛，更是在这火上添了一把油。

　　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虞黔之直奔玄关而去。

　　裴仕尘还在房间里面睡着，为了不吵醒对方，虞黔之极力压住自己内心的烦躁，他轻手轻脚的关上大门，全程只发出了一声门被锁上的声音。

　　这点儿声音吵醒不了裴仕尘，虞黔之知道，对方的睡眠质量很好。

　　出了家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摸出一根烟点上，虞黔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等待着电梯上来。

　　四点来钟的人们大多数都还在睡梦当中，十分清闲的电梯没一会儿就上来，接着虞黔之到了楼下。

　　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顺着小区的绿化带，虞黔之晃荡到了马路上。

　　道路两旁的路灯都还没有熄灭，空荡荡的大街上走半天都见不到一个行人，只有零星的几辆汽车呼啸而过，带起了一路的尘土。

　　烟，很快就燃到了尾端，虞黔之将其碾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他继续往前走，手习惯性的就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了烟盒。

　　点烟的时候，虞黔之是垂着眸的，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拐弯处，有一个环卫工人，正低着头清扫地上的落叶。

　　环卫工人低着头扫地，虞黔之垂着眸点烟，两个人谁也没看见谁，于是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虞黔之被撞的往后退了半步，环卫工人则是多亏了手上拿着的大扫把撑了一下地，这才避免了和大地进行亲密接触。

　　“哎呀，小伙子，我没看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扫地的环卫工人是一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阿姨，她头上的头发白了一大半儿，此时正陪着笑，想让对方看在自己态度良好的份上，就这么算了。

　　其实说起来，这老阿姨根本就用不着道歉，又不是故意撞的，双方都没有看见，就算是有错也是两个人的错。

　　若是放在平时，虞黔之压根就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当下，他本来就躁，这时的他完全就是一个碰不得，也惹不得的危险分子。

　　一身的焦躁本就无处发泄，这老阿姨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什么时候碰见虞黔之不行，非赶上他神经的时候碰见。

　　“没看见？没看见就没事了吗？！”

　　虞黔之脑子里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他有点儿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去一脚就踹翻了那老阿姨身边的垃圾桶。

　　老阿姨被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今天这是踢到铁板了，于是便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虞黔之的怒火，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只盼着这人发完火后不要投诉她，她是真的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对不起啊小伙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老阿姨一直在不停地道歉，她的每一声道歉，都像是在往虞黔之的心里扎刺，提醒着他的无理取闹。

　　紧紧地咬着后槽牙，一顿火发出来后，虞黔之非但没有轻松多少，反而还更难受了。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看了看被自己踢翻的垃圾桶，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老阿姨，最后他脸色十分难看的抬起腿走远了。

　　见人离开，老阿姨明显是放松了下来，她用扫把清扫着垃圾桶里被踢了一地的垃圾，心里想着，下次一定不能只低着头扫地，一定要多抬起头来看看，以免再撞到人。

　　扫着扫着，身后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老阿姨心里注意得很，她想往路边上站站，省得挡了别人的路，却在抬起头来时发现，刚才的那个小伙子又折返了回来。

　　老阿姨心中一沉，还以为是这小伙子不解气，又回来继续为难她的。

　　刚想低下头任人打骂，却不成想自己怀里，强行的就被塞进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虞黔之一言不发的从老阿姨手中拿过了扫把，他皱着眉，沉默地扫着先前被他踢出来的垃圾。

　　“哎呦，不用不用！”老阿姨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这东西不干净，你这手白白净净的，可别弄脏了。”

　　说着，她就打算把扫把抢过来。

　　但虞黔之没让她抢成，三两下就把地上的垃圾重新扫回到了垃圾桶里。

　　“阿姨，您就当今天早上出门没看黄历，让疯狗咬了一口，别往心里去。”

　　垃圾扫完了，虞黔之这才把扫把还给人家。

　　“包子和豆浆就算是我给您赔礼道歉了，对不起。”

　　道完歉后，不等老阿姨再开口说什么，虞黔之就快步离开了。

　　要不然人家都说，神经病就应该待在神经病院里呢，自己也应该待在那里面，省得到处祸祸人。

　　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晃来晃去，虞黔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家吧，怕被裴仕尘看出端倪，在外面吧，又怕殃及到别人。

　　想了一圈儿，虞黔之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还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嗯……

　　或许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他，虞黔之自嘲的想着，神经病院嘛～

　　自己最该去的地方，恐怕就只有那里了。

　　……

　　最近这段儿时间，裴仕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虞黔之这个人，老是动不动的就跟他玩儿消失。

　　这不现在就是这样，饭都做好了，自己也都吃了一半儿了，可虞黔之那位大少爷连个人影儿都摸不着。

　　在画廊里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自己就转个眼的功夫，虞黔之的座位上便没人了，找都没地儿找去，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总之就是反常的很。

　　拿起桌子上的手机，裴仕尘找到虞黔之的号码就给他拨了过去，可电话那头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当裴仕尘打算再打一遍的时候，玄关处却响起了一阵开门声。

　　备用钥匙就只有虞黔之一个人有，所以这开门之人，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仕尘哥哥，这么会儿功夫不见，你就迫不及待的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还没看到人呢，虞黔之的声音就从玄关那边传了过来。

　　裴仕尘的嘴角抽了抽，他懒得搭理虞黔之的骚话，直接就把话题扯开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虞黔之回了一句:“我都到楼下了干嘛要接？”

　　还挺理直气壮。

　　“到楼下了也要接啊。”裴仕尘说:“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到楼下了。”

　　这会儿功夫虞黔之已经换好了鞋，他走到餐桌旁边，用手拍了拍口袋，示意自己身无分文:

　　“这不是想省点儿电话费吗，毕竟我现在就靠着你给我发的红包过日子，可不是得省着点儿花吗。”

　　裴仕尘翻了个白眼儿，心想你要是早有这觉悟，至于身无分文吗？

　　吃完饭后，两个人就一起去了画廊，上午的时候虞黔之还算是挺乖，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到了下午，他就又犯了那个最近新添的毛病，直接玩起了消失，而且还谁都找不着他，这把裴仕尘给气得。

　　“你要是再这样，红包我就不发给你了！”

　　正在气头上的裴仕尘，一见虞黔之回来，就劈头盖脸的逮住他教训了一顿。

　　“别呀，哥哥。”

　　把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拿出来讨好眼前的人，虞黔之说：“你不给我发红包，我怎么给你买好吃的？”

　　裴仕尘冷笑:“难道我不会自己买？”

　　“自己买，和别人送的能一样吗？”将糖葫芦递到裴仕尘的嘴边儿，虞黔之只能是把近期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往坐不住上推：

　　“裴哥，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根本就坐不住，你整天老是这么困着我，我的心理是会出问题的。”

　　见裴仕尘没说话，虞黔之再接再厉，他用糖葫芦碾了一下对方的下唇，继续说：

　　“你看班里的其他学员，都是上半天课，就我自己一个人上一天，而且还是天天如此，就算是我不讨厌画画，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也会厌烦的，你得允许我劳逸结合不是。”

　　虞黔之的这张嘴没白长，裴仕尘听见他这么说，竟然有点儿被他说动了，突然就觉得好像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就在裴仕尘刚想开口说两句，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了。

　　裴仕尘是个极其不爱凑热闹的人，所以像是同学聚会这种活动，他基本上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可是这次，他好像是躲不过去了，因为人家都主动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了。

　　这要是在群里，他还能编个瞎话说不去，可现在打着电话，他这瞎话就怎么也编不出来了。

　　挂断电话后，裴仕尘接过虞黔之举着的糖葫芦就咬了一口：

　　“今天晚上你自己回家，自己吃饭，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晚了的话你就先睡，不用等我，也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带着钥匙。”

　　虞黔之一肚子的话，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就被噎了回去，他瞪着眼睛，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样子：“什么！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这人什么耳朵？裴仕尘满脑袋的问号，他几时说过不回家了？

　　“我只是说我回家的时间不确定，没说不回家。”

　　虞黔之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起来，他斜着眼睛，撅着嘴：“这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明天早上回来，也能算是回家了啊。”

　　这人纯属就是抬杠！

　　裴仕尘不愿搭理他，咬着糖葫芦就转身要走。

　　“仕尘哥哥……”虞黔之非常的不情愿，他拉住裴仕尘的衣角，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去啊？不能是去夜会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