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鱼与熊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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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卯和纪仲游跟着队伍一起进入了神庙一层，刚一进去就听到了沙沙作响的驼铃声。
这声音在荒漠中不算突兀，可神庙里这种声音接连不断此起彼伏……实在怪异。
不止如此，刚一进入神庙，两人就发现墙角处有不少体积较大的蜃，它们周围像镶了一圈厚厚的石头，乍一看像博物馆展览的化石。来往对着蜃参拜的人络绎不绝，在石蜃前方摆好蔬菜瓜果，一边摇晃着手中驼铃，一边磕头作揖。
可这石蜃与斗笠人文若虚所言神像并不相同，他们在拜什么？
怀抱着疑问，他们随着队伍不断前进，可参拜的人越来越多，石蜃越来越大。
斗笠人是故意隐瞒了什么，还是他也不知道神庙一层的实际情况？
苏卯抿了抿唇，事到如今，反悔也晚了，
忽然，纪仲游在参拜队伍末梢看到了个未曾戴上斗笠傩面的人类妇人。
那人布巾缠额，长发尽数盘起，穿着襦裙，看上去已成婚多年。柳叶蛾眉，瞳若秋水，眉宇之间有股挥散不去的哀愁。
似乎因为她并未遮掩自己的人类面容，周围人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她也识趣，可以看出在尽力收敛自己的存在感。
她一只手正拿着驼铃，另一只则挎着筐，里面没什么东西，寥寥几枚瓜果也有些干瘪，显然成色不佳。
那妇人似乎对眼神十分敏感，很快发现了纪仲游打量筐内贡品的目光，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将筐往身侧藏了藏。
野猪傩面下的纪仲游挑了挑眉，伸手握住工装裤侧面兜里装的洞庭红。
没想到这东西竟在此时派上用场。
可只有两个，也不知够不够。
他直接伸手探入苏卯工装裤的口袋，摸到了圆滚滚的东西，掏出一看，正是那日他在小艇里掉落的牛肉汉堡。
纪仲游：……
苏卯听了半梨《行者》显化的竟然是……
纪仲游想发脾气，却碍于自己显化出的是两颗碧青色的眼珠。
他馋人家虹膜的颜色，虹膜的主人馋牛肉汉堡。
苏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握住手里的刀准备劈下又及时刹车，这才避免一桩血案，没来得及阻止他。
纪仲游左思右想，越想越气，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苏卯腰侧的肉。
“嘶——”
那双碧青色的眼睛透过触须傩面斜睨了他一眼。
纪仲游报了人不如汉堡的仇恨，舒服了点，他把汉堡塞了回去，偏头指了指那妇人，怕对方听到两人谈话露了馅，还是直接将手伸进了苏卯工装衣的其他裤袋。
苏卯快速按住纪仲游不规矩的手，环顾四周。
幸好没人发现两人的异样。
纪仲游隔着工装硬挺的布料摸到苏卯柔韧的肌肉，又被苏卯一把按住，五根手指连带手掌一时之间尽数牢牢覆盖在苏卯腿上。
是苏微凉的体温……
纪仲游忍不住老脸一红。
掌心的凉意变成燥热，直直窜上纪仲游的头顶。
苏卯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用气音道：“你想要干嘛！”
纪仲游听到他的质问，轻咳一声回了神，幸好这里光线不算明亮，苏卯多半也看不清他脸上颜色。
为了遮掩尴尬，纪仲游动作不停，继续检索。
苏卯也不敢全力反抗，好不容易进了神庙，如果在此时功亏一篑，那才是得不偿失。
挣扎几下，苏卯干脆停止了动作，任纪仲游乱翻。
纪仲游很快翻到了另外三枚洞庭红。
犹豫一下，他还是塞回去了一颗。
苏卯感到右侧裤腿一沉：？
队伍忽然停驻在原地，见离那妇人远了些，纪仲游抓紧时间凑到苏卯耳边：“我去试试和那妇人交换信息，需要筹码，只能留一个给你尝尝。”
苏卯有些无语，那本来就是他收到的东西好嘛！
但他也知道搜集信息更为必要，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
那市场管理员从头到尾重新点了遍人数，又继续带着队伍前进。
而纪仲游则有意无意地脱离了队伍，根据记忆找到了石蜃旁边的妇人。
他上前问道：“打扰了，小人初来乍到，刚到海市，敢问您手中驼铃用途为何？哪里能买？”
那妇人低眉敛眸，抬眼瞧了他一眼，又把视线对准自己脚尖，没有搭话。
纪仲游又道：“今日初一，我遇到圣女，竟然实现了我心中所想，给了我卖货郎所售卖的红桔，可真是汁液丰沛，气味诱人……我愿以一颗做为交换。”
那妇人低头看了眼筐，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有戏！
纪仲游拍了下女子身后排队参拜的人，那人距离女子足有一米多，大声道：“你若可以解答我的问题，我便送你一枚洞庭红，这可是上好的贡品，要十钱一个！！”
那妇人背影一抖。
纪仲游继续道：“今日半梨圣女所奏乐曲曲名为何？”
他方才刚问过鱼头，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你算问对人了，这题只有海市的熟客才知道答案！这曲曲名《行者》。把洞庭红拿来。”
纪仲游爽快地递过一枚。
那人啧啧赞叹。
纪仲游大声吹嘘了一番红桔，终点讲述了长腿螺等海产品是有多么喜爱洞庭红。
那妇人忽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视线是落在洞庭红还是纪仲游身上，就飞快地转回去了。
纪仲游笑眯眯走到妇人身前，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就这样路过了妇人，却还是没有回头。
“等一下！这位……公子，”那妇人咬住下唇，“刚才的提议还作数吗？”
纪仲游有些苦恼：“这个……”
妇人攥紧了手中的驼铃和筐把：“我我……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纪仲游故意露出不满语气：“那又怎样？”
那妇人鼓足勇气：“两枚洞庭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力告诉你。”
纪仲游沉吟半晌，继续拿腔拿调。
最后两人谈妥，纪仲游预付一枚，若问得尽兴，答得满意，再给她另一枚。
妇人想来也是个好脾气的，先回答了纪仲游先前的提问：“驼铃是祈福用的，海市就能买到。摇晃驼铃，一声相当于诵经一遍，可以帮助石蜃大人脱困。”
石蜃，这名字倒是形象。
“诵经？”纪仲游奇怪道，“经书何在？”
妇人惊讶道：“不就在你手中吗？”
纪仲游一愣，他手里正是市场管理处给他们发的《蜃的养殖指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和苏卯都未曾认真看过这本书。
纪仲游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心里冒出来一股压制不住的慌乱。
“你是怎么知道经书内容的？”纪仲游努力维持理智，曾经紧贴过苏卯肌肤的手攥成拳，指甲微微嵌入手心，带来些许痛感，“神庙二层到底是什么？”
那妇人忽然脸色煞白。
随着一行人逐渐深入，苏卯可以确定，这神庙只有中间一方是见光的，亮得刺眼，看不清光内裹着什么。
在这样明亮的光下，四周方形门透出外面世界的光亮却无法与其相比，这让周边看起来更加暗淡，也限制了苏卯的视野。
队伍向前，间或需要拐弯，最痛苦的是愈发明亮的光，苏卯几乎觉得自己要瞎了。而且耀眼的光线下更难辨别方向——越往里走，更像是迷宫。
再这样下去，纪仲游要怎么才能跟上队伍？
苏卯的指尖摸索着土墙壁垒，试图留下一些痕迹作为标记，却发现这些土块里夹杂着沙砾，不知是用什么法子才浇筑在了一起，他干脆抽出腰间刀来，在每次方向变化时留下记号。
刀尖与土墙摩擦，金石刮擦。
那市场管理员还拿着扩音器，听到这声音冠羽一抖：“哪来的鬼动静？！”
鸟类听力不同于常人，苏卯遗憾作罢，将刀收回。
市场管理员从古代制式的衣襟内掏出了一枚古董怀表，显然他也觉得四周的光过于明亮了，只能把表藏在衣襟内看了一眼，以求看清指针。
随后举着扩音器大声吆喝：“抓紧时间！抓紧时间！都给我跟上！这里的路错综复杂，走散的话自己找路回去！”
话音未落，一行人就走到了分岔路口。
苏卯顿了一下，肉痛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圣女显化出的一沓子粉色人民币。
又从裤袋里掏出刚刚被纪仲游发现的那个牛肉汉堡。
苏卯对着左右两手思忖半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失败的天秤，完全无法取舍。
前面的队伍很快走到下一个路口，时间快来不及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苏卯咬了咬牙，将汉堡快速揣回工装裤里，忍痛抽出一张一百大洋，放在队伍行进的方向上，又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一千变九百。
走两步路，一百块就没了。
莫雷·瑟斯顿，你最好能在九百块钱摆“光”之前能给我赶过来！
触须傩面的孔洞里，碧青色的眼眸闪烁着幽幽而愤懑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鱼与熊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