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这是谁的男朋友》宋卿楷

11、第 11 章

　　即使料事如神诸葛亮，也没有想到过韩家的小儿子会是韩信。韩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肆意妄为，无所顾忌，若是韩家的人，理应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才对。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的家世背景隐藏了起来，无从得知，也无法查到，资料如同白纸，只有浮在了表面的一层信息。
　　——街头霸王。
　　街头霸王，这四个字在李白的齿间绕了一圈，又咽回肚里。
　　是神秘的，一切能够掌握在手中的信息，都是这个人特地透露出来的，要和这样的一个人结婚吗？
　　李白逐渐把步子缓了下来，最后站在了第1310块青石板上，犹疑不定。
　　这样一个人，在外、在别人口中，风评如此差劲的一个人。
　　对着他笑，温柔又明亮。
　　就像冬日降雪后，难得露面的太阳。

　　还没来得及去细想，王昭君就已经发现了他，笑吟吟地朝他走来，然后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韩信的面前。李白这才注意到，韩信站着的那一块青石板，正好是第1314块。
　　是这条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他一直都不曾允许别人踏入的禁区。

　　“小白。”
　　王昭君的呼唤一下子拉回了李白的思绪，他愣着神，转过头去看她。王昭君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信。”
　　这时，韩信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他和李白之间的距离，原先就笑着的人，把脸上的笑容又提升了一个阳光度，让李白的心尖都随之颤了颤，不由的想往后退，重新拉开距离。
　　可惜的是，韩信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拉住李白的手腕，制止住那欲要朝后的动作，没有给那人反应的机会，脱口而出：“你好我是韩信。”

　　两家在桌前就座完毕，姜泱羽这才让管家去喊厨房的人上菜。李白本来是想坐在王昭君的旁边，不承想在他还没动作的时候，自己的姐姐已经先一步把他的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王昭君拉着他，把他带到韩信的左边入座，而自己坐在了韩传风的身边，李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只得低头用刚送上来的热毛巾进行擦手，对于旁边的人视若无睹。
　　菜品很快上齐，李清安甚至让管家去地下室里，拿了一瓶珍藏了几十年的红酒，李白低头吃着菜，把一切都揽入眼底，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从李清安的这一举措中，他便能感受出来，李清安是有多看重这纸婚约，以及，对韩信的满意程度。
　　即便如此，李白仍旧没打消要取消婚约的念头，就算韩信喜欢自己，这荒唐的婚事，还是得取消掉！
　　他边吃边在心底打着计划，刚想了一半，一只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把一个小瓷碗，放在了他的面前，里头是剥了壳的虾。
　　李白讶异的抬头，顺着方向望去，手的主人也正好在看他，目光交汇时，还挑了一下眉，之后把手收了回来，又开始吃起自己面前的菜品，好似刚刚的所作所为，非他所行。
　　只是一个看客人。
　　李白也收回了视线，对着瓷碗里那满满当当的虾发愣。
　　除了他的母亲和李清安，就再也没人给他剥过虾了，犹记得九岁生日的时候，他的母亲还亲自为他剥了虾，并且告诉他，遇见喜欢的人，都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的事。
　　愿意给他剥虾的人，一定很爱他。

　　……一定吗？
　　他用筷子夹起里头的一块虾肉，沾了点醋，才放入口中。
　　装作没见到身旁的韩信，刚刚眸子里，一霎亮起的星辰。
　　那么，会有多爱？
　　李白缓缓眨了眼，始终也没压下想要悔婚的决心。

　　在大部分人仍旧处于用餐阶段的时候李白已经把自己面前的晚餐解决完毕，连同红酒也是一饮而尽。他低头去偷偷观察右边的韩信，发现那人的吃饭速度极慢，他有些嫌弃的蹙眉，丝毫不知自己的一切举动，都被对方揽入眼底。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韩信的用餐速度逐渐变快，原本还剩一半的食物跟开了二倍速一样，消失了。
　　韩信用餐巾擦了嘴，也低头，对上李白的眼神。
　　李白便看到了韩信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和桌上的长辈打过招呼，李白就领着韩信进到主宅里，大部分的佣人都被姜泱羽安排去后厨帮忙了，只有少部分是去到庭院。
　　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老式挂钟在墙上挥动着吊针，每挥动一次就产生‘当’的响声。李白让韩信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动手泡了一壶碧螺春，倒了一杯递给他。
　　氤氲茶香在空气中流动，不过半晌，都已充斥了茶的清香，十分好闻。
　　刚冲泡好的茶水尚有些烫，李白把瓷杯捧在手里头，往里吹了几下，才沿着杯口，轻轻抿了一口茶。
　　垂眸片刻，引入正题。
　　“我想和你解除婚约。”

　　韩传风以及王昭君都是健谈的人，比起各自的弟弟，年纪大了些的人总能轻易知晓，怎么样才能讨得长辈的欢心。所以两人在饭桌上提起的话题，都是老辈有关注、有了解的时政，和趣闻。就算饭局的两个主要人物，先行离席去讲悄悄话了，庭院里仍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偶然提到了韩传风与苏家那位小公主的婚约，餐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两个人的订婚日提至明年的夏季，正好也是那位小公主放暑假，能够空出时间，可以专心准备订婚。
　　王昭君好奇地听着，有关韩家的事情她并未能全部了解，便也借着这次机会多打听一下，韩传风正好被自己的婶婶问了有关小公主的事，他露了笑，温声道：“她很好，很温柔，我挺喜欢的。”
　　王昭君问：“韩大哥今年是大二呀？”
　　韩传风对她笑笑：“是。”
　　王昭君了然，就没有再问，韩传风的大部分资料是公诸于世的，对于王昭君就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反而是资料一片空白的韩信更加能够挑起她的兴趣，毕竟谁都会对神秘的人产生一定的好奇心，王昭君也是不例外。
　　哪知当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姜泱羽像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王昭君刚要脱口的疑问，因为这一个眼神，而又吞回了肚里。

　　“和我解除婚约？”
　　韩信复述了一遍李白方才说的话，盯着他看，一会儿后，才又问，“为什么？”
　　他认真地想了想，在李白开口前又补了一句：“因为发绳的主人吗？”
　　这一句话，瞬间把李白刚才都已打好的腹稿，卡在了里头，他张了张口，想着要如何为自己进行辩解，但是细想后，韩信说的话又是没有任何错误。
　　毕竟他曾对那个人说过，等了他长大，要嫁给他的。
　　只记得那个人笑了一下，漂亮的眸子经由门缝偷来的光束照耀，更显得璀璨。
　　李白犹豫到最后，还是如实点头。
　　“你很喜欢他吗？”
　　李白还是点头。
　　韩信笑了笑：“可是你妈妈似乎很喜欢我。”
　　本来是想说这一句话来缓解气氛，谁知，李白听到了以后，神色立即冷了下来，声音也冷冷冰冰，他说：“她不是我妈妈。”
　　“那个女人，不配当我妈妈。”

　　位于庭院的人用完饭，韩传风被派去喊讲悄悄话的人出来，步子刚迈出没几步，后头的王昭君喊了一句：“我也一起！”
　　韩传风脚步一顿，就停在原地，等着王昭君追赶上来，并且在齐肩走的时候，特意放缓了步子。
　　庭院与主宅隔着那一条青石板路，远远看去只能见主宅亮着灯，外头门口的吊灯也在散发淡淡的光，不时有佣人来回走动，对着韩传风和王昭君招呼后，又去做事。
　　两个人前往主宅时，王昭君思忖，问他：“韩大哥在小时候和苏妹妹有交集吗？”
　　“没有。”韩传风摇了摇头，“和小信一样，我也是突然才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不过苏家安排的见面很快，第二天我们就见过面了，不像现在，是拖了挺久的。”
　　“唔，确实呢……不过我想，大概是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吧，所以才推迟了见面时间，”王昭君说，“两个人也才刚满十八，就有了婚约，之前还素未谋面，一下子就有关系了，还是特别亲密的那种，应该都不大愿意。”
　　“大概，”韩传风笑了笑，没有明确说韩信的态度。

　　刚刚成年的人，即使已有步入社会，但初遇心动的人，还是不会去刻意遮掩眼中的热烈和爱慕，只差与世界宣布，对他是喜欢了，那眼睛里闪烁的光，甚至能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两个人在即将陷入沉默时，韩传风又突地说话：“昭君有喜欢的人吧？”
　　王昭君微愣，很快又回神，大大方方：“有的，是小时候就开始喜欢的。”
　　韩传风问：“应该很优秀吧？”
　　王昭君说：“是很优秀的人。”

　　气氛有稍许凝固，如果说往日李白的态度是对陌生人的距离，那么这一次，就是处于发怒的边缘了，他触碰到了李白的禁区，并且是无意之中。韩信头一次觉得无措，想要上前安慰，但那个人并不会接受，他伫立在原地，瞧着面前的小美人儿慢慢湿了眼，一层氤氲水汽覆在上头，不自觉地用上唇轻轻咬住下唇。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
　　李白一怔，似是没想过这样一个肆意骄傲的人会给他道歉，他撇过头，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湿意，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嗓里的哑音，说：“反正这纸婚约，不管是我爸爸很喜欢你，还是那个女人很喜欢你，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和你解除婚约。”
　　他把头转回来，一字一句：“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

　　等到韩传风与王昭君终于来到主宅，就见到本来还算是其乐融融离开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个则是捧着茶杯，在另一张沙发上进行发呆。互不干涉，完全没有交集。
　　韩传风和王昭君面面相觑，皆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茫然。
　　吃饭过后的娱乐活动，本身是没有去想的，姜泱羽想要韩信可以去李白的房间谈一谈。料想这带刺的玫瑰怎么样都会顾及婚约是由老爷子来订下的，但是等到四个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姜泱羽就看见，和韩信走在一起的是韩传风，而李白落在了后头，王昭君跟在他的身边说着什么，听着的人仍是面无表情。
　　四位家长也开始不明所以了，事情的发展与他们预想的并不一致，甚至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两个孩子应该是开开心心，谈的融洽，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宋希妍犹豫着：“要不今天，我看先结束了吧？孩子们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李清安也十分赞同的点头：“下次约在饭馆见面吧，我来安排。”

　　临走前，姜泱羽让李白去送一下韩信，纵使百般不情愿，李白还是点头过去了，站在大门前，看着韩家的人，一个接一个上了车。
　　最后仅剩下韩信一个人在外头。
　　然后他转身，朝李白走来，之后在距离他有两三步的时候，停下来。
　　李白就听见这个人，同样一字一句，和他说：“我不会同意你和我解除婚约。”

　　周末两天的天气都不好，在李白想要出门找诸葛亮的时候，都会‘哗啦’下起倾盆大雨，刚想踏出宅门的那只脚，就只好收了回来，刚换上的衣服，只能回房间里换下来。
　　李白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挂在边缘上的晴天娃娃，垂下眼，暗自想着今天不下雨的机率会有多大，毕竟明天就得去学校了，还有那例行一办的迎新晚会，需要他进行最后的流程核对。
　　去了学校，有关婚约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天公不作美，一个小时后，城市下起了雨，诸葛亮挥走了黏在自己身边的布偶猫之后，李白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发了视频通话来的人，正吃着沙拉，权当是晚饭，表情相当丰富，一会儿被晚饭难吃到皱了眉，一会儿想到周末两天都在下雨，又露出气愤的表情。
　　刚被挥退的布偶猫又黏了上来，诸葛亮只好把它抱到腿上，才开始问对面的人：“怎么了，发生大事了？”
　　“嗯，”李白叉起一片生菜，“我的婚约对象是韩信，算不算大事？”
　　“韩信？”诸葛亮挑眉，“校园霸王？他是韩家的小儿子？”
　　“是，所以可能不是很容易就能解除婚约，我想让你帮忙。”
　　“我帮忙，帮你什么？韩信不是喜欢你吗？结局皆大欢喜，一拍即合神仙眷侣，你不如嫁了吧，免得让我不省心。”
　　“……”李白说，“凭什么不是我娶他？！”
　　诸葛亮笑了一下：“你要是想，也可以。”
　　“帮不帮我啊，是不是兄弟！”
　　诸葛亮哼笑：“不是。”说完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

　　周一的上课时间要比平常早一个小时，加上李白这周要在晨会进行发言，通知学生会以及各大社团的招新和选举，所以还得比一个小时要更早半个小时。他抵达教室的时候，发现苏妲己已经坐在他的座位上等着他到来了，桌面上还摆放着晨会和迎新晚会的台本，见到他进了教室后，急急忙忙站起身：“李白哥哥。”
　　“你坐在那，”李白示意她，自己则把背包放到了韩信的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来这么早？”
　　苏妲己羞涩的笑了笑：“听说……传风哥哥昨天去了李白哥哥家，我想知道传风哥哥有没有提到我呀？”
　　李白的动作短暂停滞，无奈道：“来这么早，就为了问我这个吗？”
　　“没有的事呀！还想问传风哥哥有没有夸我！”
　　“……”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学校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李白没有参与早上的测试，直接是和苏妲己一起到了礼堂里面。
　　晨会结束以后，根据学校的安排是上午照常上课，下午就进行学生会和社团的招新，晚上便是迎新晚会。
　　李白翻阅着下发的安排表，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巴不得能拥有几个分身，一个进行学生会招新，一个进行社团招新，一个去主持迎新晚会，本体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只可惜，一切皆是脑内妄想，现在只能是安心上课，趁着午休时间多睡一会儿。
　　他还抽空瞥了旁边韩信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但是一想到那个人在校内留下的名号，又觉得是不必要的担心。
　　招新场地设立在足球场，作为学生会主席的李白在各部门的提议下，光荣成为了引流物，只需要在边上站着，贡献笑脸就可以，任务简单又不费力。
　　只是进行到一半时，会被文学社的社员拉走，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头，都能见到长相俊美的男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被两拨人牵扯来牵扯去，一会儿待在这头做吉祥物，一会儿待在那头，当个讲解员。
　　不知道第几次被人拉住手臂，李白下意识把自己脖子上的挂牌取下，然后朝前面的人伸出手，示意他给自己牌子，但是举了足足五秒钟，也没见那人有什么动作甚至也不再往前走。
　　李白疑惑的抬头，想开口询问，身边的人就转了过来，背对着阳光，捧着他抬起的手的腕部，突然地，低下头，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个轻吻。
　　柔软的唇瓣微凉，触到火热的掌心，让李白不由得瑟缩，有些呆滞，猛地眨了眼睛，面前亲了他的人，是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的韩信。
　　他迅速把手往回收，速度快得连韩信都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对视了十几秒。
　　直到一声尖锐的哨响，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回来，李白这才回神，倒退一步，用称呼来疏远距离：“有事吗，韩信同学？”
　　韩信问：“有事才可以找你吗？”

　　九月份的太阳依旧炙热，位于烈炎下，总会出些细汗，李白来往于学生会和文学社的场地，又顶着大太阳，后背的衣料已经半湿，贴在皮肤上，黏腻又冰凉。
　　他微微眯起眼，避免直视强烈的太阳光，边回答韩信的问题：“我现在很忙，相信韩信同学也知道，所以如果是没有要紧事情的话，韩信同学还是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心想这样，小霸王应该就会愿意放开他了，却没想到韩信丢下一句话：“有事。”
　　就拉着他头也不回离开了足球场。
　　男生之间力气相差应该不会很大，但是李白甩了好几次，都没能甩开韩信的手，那个人甚至越牵越紧，被抓住的腕部都感受到了疼痛，让他不由蹙眉，只好随了他的意愿，跟着他往前走。
　　走过了教学楼，走过了小凉亭，来到学校开设的商店门前。
　　韩信丢给了李白一句“等我一下”，就自己进了里面。

　　招新活动是面向全校，所以下午是全校放假不用上课，来商店的人不少，见到李白还会有人上前来打个招呼。
　　李白礼貌的朝那人笑笑，又纳闷的想：韩信为什么一定要在有阳光的地方停下，又热又刺眼。
　　他垂眸去看刚才被韩信牵住的手腕，红了一圈，又疼，最后只能是叹口气，用合指的手掌勉强遮挡面前的阳光。
　　等了不久，韩信就从小卖部里出来了，手里头还提着一个大的塑料袋，鼓鼓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他把李白带去了学校的小凉亭，从袋子里翻出一条毛巾和一瓶水，用水湿了毛巾之后，覆上李白的脸，帮他擦拭了一遍。

　　被阳光灼烧而滚烫的脸，因为湿毛巾的擦拭而降温。
　　李白满脸错愣，也忘了作出反应，只呆在原地，任由着韩信对他动作。
　　仿佛天地间，就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