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感番外》啾妹

1、越小前

　　“学姐，”越前龙马指出，“每个人在遇见对方之前都是陌生人。”

　　*

　　接到荒井将史的电话时，谷川早奈正在研究前不久手冢国光给她寄来的英文外刊，这会儿大脑没自动翻译完看到的外语，就被那端犹豫不决的声音打断了。

　　“学姐，”他问，“你现在有空吗？”

　　谷川早奈顺手拿起一支记号笔，很平静：“如果你要找我去跟阿桃他们玩就是没空的。”

　　“……不，”荒井将史卡壳了几秒，后微弱地叹了声气，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鼓作气补充了后话，“就是，越前回来了。”

　　谷川早奈尚还沉浸在数不尽的英文单词之中，回话很随意：“哦，那就让他去找阿桃玩——啊？”她猛地提高了声音，“谁回来了？！”

　　荒井将史默默将手机移远了些，直到电话那端的动静减小才移了回来，谨慎回答：“越前。”

　　类似于本翻开的书页被重重合上、一溜烟翻箱倒柜的动静。
　　须臾，荒井将史才听到对方纳闷的声音：“他不是在国外打比赛吗？”

　　“……”他默默看了眼旁边的日历，想了想还是很委婉地提醒，“学姐，如果你说的是希腊那场的话，那越前上周就已经打完了。”

　　“……啊、这样吗？”
　　“谷川学姐，”荒井将史严肃，“虽然不再是同一个校区的，但我觉得你身为前前一届社团经理——”
　　“都前前一届了，荒井。”
　　“……”

　　*

　　谷川早奈度过了平静的十六岁、十七岁。

　　“其实我还想度过平静的十八岁。”在见到越前龙马之际，她极为诚恳地握了握他的手，颇为惆怅其言，“这样我就能平静地踏入成年世界了。”

　　越前龙马安静地注视着她。

　　谷川早奈：“也祝你度过一个平静的十五岁。”

　　“……”越前龙马颔首，“谢谢。”

　　谷川早奈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后扬起了笑，眉眼弯弯地望着他，顿了顿，眨了眨眼，又有些惊奇：“等等，你是不是——？”

　　越前龙马抬眼，“？”

　　“你好像，”她比划了一下，“长高了。”

　　“好像是。”越前龙马很淡定。

　　谷川早奈盯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为什么要吃惊？”越前龙马慢吞吞地摁开先前她过来时顺手塞给他的Ponta，平静道，“人不是都会长高吗。”
　　“……”她沉默了半秒，“你知道的，越前君，有时候你真的是个小鬼头。”
　　“但学姐你也不是从小鬼头这个年纪过来的吗？”他反问。
　　“我说的才不是年纪！”

　　谷川早奈说以后不给他带Ponta了。

　　越前龙马点点头，很是自然而然地回话：“那就我给学姐你带吧。”

　　“……你真的不是来专门气我吗。”

　　越前龙马安安静静地睁着那双琥珀色猫眼瞅她，看起来很无辜，只问：“学姐为什么会这样想？”
　　谷川早奈盯了他半晌，缓缓抿起了唇，还是选择别开了视线，不言了。

　　接近四月，气温逐渐回升，但仍残留着冬季的余温。

　　“越前同学，”谷川早奈盯着路边的树，佯装若无其事，“我觉得你还是去找阿桃他们玩好一点。”

　　话音刚落，本来慢悠悠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身边的少年人停下了步子，很平静地，别过头去注视着她，一时间并未出声。

　　谷川早奈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索性也扭过了头回视他，像在看着一个正处于多愁善感年纪的小朋友一样，连声音听起来都很有耐心：“你累了吗？要不要去旁边那家店坐——”

　　“学姐。”
　　越前龙马打断了她，顿了顿，声音很轻，“你在赶我走吗？”

　　“……”她移开了视线，“没有。”

　　“可是，”他的声音很淡，“学姐好像不想看见我啊。”

　　谷川早奈很坚定：“没有的事。”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正当她悄然松了口气时，只见面前的少年忽然抬脚往前了一步。过于突如其来的，她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眼前人便停住了。

　　谷川早奈张了张口，却迟迟未有话音，须臾，她才听到越前龙马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依旧漏洞百出的佯装镇定。

　　“你明明说没有不想看见我的。”
　　他说。

　　*

　　两年。
　　由部长手冢国光、副部长大石秀一郎带领的那届青学网球部早已被拆得零散。

　　越前龙马还记得在他去往美国的前一天里，谷川早奈还拉着他很惆怅地在青学逛了一圈，最后塞了他一瓶Ponta伤心地说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龙马说自己只是去打个网球又不是去干什么。
　　学姐说可我怕你们打网球打着打着人就飞去宇宙预备跟外星人来场大战了。
　　龙马先是打了通电话给部长报告学姐今日的精神状态，再后很冷静地劝慰她说网球是一项正常的球类运动。
　　学姐点头，又以一种莫名惆怅忧伤但又欣慰的目光看他。

　　龙马其实早就习惯了。

　　从刚入学到现在，他已经记不清学姐用这种——似乎不大开心但又开心以及种种他无法看出情绪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至少越前龙马始终无法分清她到底是在看谁。

　　但我还是觉得你说得对但又不完全对龙马同学——面前的学姐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那双紫灰色眼睛不像平日里总弯弯的，而是睁圆，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其实龙马不用听都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很奇妙的，他其实很少会去这么在意一个人。但学姐她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从一开始的无端熟悉感，还是在那之后无法控制向她投以过多关注的下意识行为——
　　这些都不一样。

　　她太特殊了。

　　特殊到从始至终都是未解难题。

　　在意识到自己或许、可能、大概对学姐抱以与他人不同的情愫之际，是在出国后的一年里。

　　网球部的Line群谁也没退，但大家都很忙，几乎只有节假日才有零星几条信息。
　　分别、相聚，两个在人生游戏里最常面对的词汇。普通，却又残酷。

　　越前龙马不是那种会主动与他人说话的性子，大多时候奉行的是少说多做，这也就造成他无数次打开与谷川早奈的聊天界面，不断输入不同字词却总反复删去，最后只能选择放弃发送的场面。

　　喜欢，或许是个离他很遥远的词语。

　　喜欢Ponta，但不一定最喜欢葡萄味，不过是常喝的口味罢了。
　　喜欢一个人同理，或许只是雏鸟效应，毕竟他在学校时学姐是真的很照顾他。

　　于是越前龙马坦然放下手机，选择打网球转移注意力。

　　很幸运，没有打出宇宙，没有见到外星人。

　　龙马想，这样学姐就能放心了。

　　而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学姐或许、可能、大概真的喜欢之际，是在二年级下半个学期飞回来赶学习日程的那段时间里。

　　当时作为部长的海堂薰和副部长的桃城武边互怼着边拉着他们到高中部那里找学姐玩。
　　很幼稚，哪怕到了三年级也依旧很幼稚的前辈们旁若无人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吵起了架。
　　很自然地路过一脸焦急的三人组，越前龙马选择默默挪到有树荫遮着的角落里站着，直到左肩被人自身后轻拍了下，他反射性地循着方向看去，下一刻却听到从右边传来声轻笑。

　　龙马顿了顿，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几秒，他便与那双依旧明亮的紫灰色眼睛对上了。

　　“龙马同学，”学姐眉眼弯弯地站在他身后，声音合了清晰的笑意，“你很显眼啊。”
　　“？”龙马同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笑，望了眼那边还在争执的两个人，同时手指也随意一指。越前龙马顺势往那看去，不算困难地迅速领悟到了她的言下之意，眨了眨眼，很平静地点评了一句：“明明是他们显眼吧，学姐。”
　　“欸？”学姐歪了歪头，似乎很困惑，又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又道，“可是在我眼里的确是龙马你更显眼啊。”

　　“……”

　　学姐低下了眼瞅瞅他。

　　半晌，越前龙马听到她惊诧的声音响起：“你耳朵红了。”

　　“……没有。”
　　越前龙马很小心地拉了拉自己无端滚烫的耳朵，小声地反驳。

　　“明明就有——”
　　“没有。”
　　“噫、龙马同学，我们一向倡导诚实——”
　　“……就是没有。”

　　反驳似乎起效了。

　　但好像又没有。

　　因而在安静了短短几分钟后，学姐又很小声地说：“可是你明明就在脸红吧？”
　　龙马无言，“没有。”
　　“撒谎是不会被喜欢的，龙马同学。”
　　学姐很严肃。

　　越前龙马倏地停住了。

　　很突兀地、冲动地、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的——

　　也不会被你喜欢吗，学姐？

　　*

　　“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
　　“可是——”
　　“都说了没有。”

　　今年回国后的第二次见面，越前龙马礼貌指出：“是学姐不想见我吧。”
　　谷川早奈面无表情：“没有。”
　　于是越前龙马安静了。

　　彼时他们正在看一场电影。

　　没有提前约定，没有任何中间过渡，总之就是莫名其妙两个人都选了同一部电影同一个场次且相邻的座位。

　　电影也不太好看。
　　一见钟情、爱恨情仇、你爱我爱但就是要分离的胃痛剧情。
　　可能别人都有提前做好剧情预备工作预防被创，这就导致毫无准备工作的两个人在这间只有他们的放映室里被这个狗血剧情来回创。

　　半晌。

　　“学姐，这部电影不太好看。”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答得飞快。
　　他顿了顿，无端的：“你在生我的气吗？”

　　问得太突然，以至于谷川早奈别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诧异：“什么？”

　　越前龙马抬手压了压自己的棒球帽，声音很轻，语速慢吞：“你看起来，不想和我说话。”

　　“……没有的事。”
　　“没有吗？”面前的少年像是生气了，倏地抬起了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声音很淡，“学姐，我不是笨蛋。”

　　谷川早奈闭了闭眼。

　　好半晌，她才说：“你哪里不是笨蛋？”

　　他看着她。

　　“我给你发过邮箱，一共三份，你没有回我。”
　　“……我没有打开过邮箱，”越前龙马抿唇，低声解释，“不知道你会给我发。”
　　“Line，你只祝我新年快乐。”
　　“我怕你嫌我烦。”
　　“……你回我信息总是很慢。”
　　“因为想认真回答你的问题。”
　　“我想给你寄Ponta你拒绝了。”
　　“那时候堀尾有寄过来好几箱，所以不想再麻烦你。”
　　“我——”

　　谷川早奈卡壳了。

　　在面前这双安静注视着她的琥珀色猫眼之下。

　　须臾，她扬起了笑，伸手很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夸张的语气：“我说笑的，才没有生你的气——”
　　“撒谎是不会被喜欢的，学姐。”

　　她停住了。

　　“但我想说的是，”越前龙马伸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她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再反扣牢牢地抓住，同时定定地望着她，很平静，但不自觉绷紧的声音依旧能透出他的不定，“学姐，我喜欢你。”

　　谷川早奈微怔。

　　她注视着，注视着那片柔软的墨绿色，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猫眼，注视着明明很紧张却仍然强装镇定的少年。

　　很挫败。
　　龙马想自己不应该只说这么一句的。

　　可是没有办法。

　　喜欢这种东西，也太莫名其妙了。

　　无法找出合适词汇来表达的情感，莽撞开口只来得及仓促说一句喜欢你，余下的却一片空白，于是我成为了哑巴，无声地在这片荒土里诉说。

　　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死寂里蔓延。

　　须臾。

　　“学姐，”越前龙马指出，“每个人在遇见对方之前都是陌生人。”
　　“……”
　　“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那就从陌生人开始做起好了。”

　　谷川早奈望着他。

　　越前龙马很严肃，“按照数据来讲，从陌生人过渡到普通朋友需要一到五个小时，从普通朋友过渡到亲近朋友需要一个月到不定期，从亲近朋友过渡到恋人需要——这个不知道。所以，如果你觉得太慢的话，也可以把这个数据缩减。”

　　谷川早奈一时间不知该吐槽他终于继承了乾贞治的数据DNA还是该干什么，最后决定不发一语静静地看着他。

　　于是越前龙马继续说：“从现在开始计时——直到学姐你同意为止。”

　　谷川早奈失笑：“所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越前龙马压了压帽子，撇下了视线，声音绷得很紧：“你有的。”
　　“……”
　　“可我不想你拒绝，”他说，“对不起。”

　　安静地看着他有好一阵，谷川早奈才慢吞开口：“我在春天遇见你。”
　　“……”
　　“在遇见你的时候，我突然很好奇，”她笑，“我在想，冬天的你会是什么样呢？”

　　过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越前龙马有好片刻都没有动作。

　　片刻后，他抬起了无端僵硬的脑袋，定定地注视着她，语速很快：“学姐——？”

　　“我是说，”她弯了弯眼，“春天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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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BGM《Just a stranger》-栗子不二橙
※想了好久龙马和早奈之间到底要怎么写，但无论怎么写都感觉不对。他们之间太奇妙了。特殊的羁绊感、跨越时间线的命中注定，这两个人之间无论谁对谁都存在着特殊的磁场关系。
所以可能还有继续小柱子的售后…写不出来的话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