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西塞维亚

19、暂别

　　那天的事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关系还像以前一样，只是无形中更紧密了些。
　　之前卡了壳的文章许彦也找到了出路，他想到纪淞柏以前教给他的一个技巧——“情景带入”。
　　在同样17岁的许彦的世界里没有出现对他很特别的女性，但有一个人却可以堪称特别，就是纪淞柏。纪淞柏几乎成了他平铺直述的17年里最瑰丽的一笔。可纪淞柏是个男性啊，许彦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作一团。
　　可他想来想去还是无解，南椰岛实在太小，这里的人情像纸一样薄，让他找不出第二个纪淞柏。
　　当他大胆的带入纪淞柏以后，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他可以很好的共情主人公。在看到纪淞柏的时候许彦都莫名有些发虚，可他又挺想知道当纪淞柏知情后是什么反应，这感觉奇妙又怪异。
　　两个礼拜很快过去，许彦重新回到船上打工，纪淞柏也带着誊好的手稿去寻找出版社，两人暂时分别。
　　或许是小岛实在偏僻，交通闭塞，两人一直到许彦开学都没有再见面。开学当天，许彦还隐隐期待纪淞柏能来送送他，可直到船靠岸也没等到纪淞柏，许彦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被绕了圈解不开的线，若有若无的，圈的人很不是滋味。上了船，他忍不住怀疑，纪淞柏不会再也不来了吧？这念头一经想起，就更不是滋味了，虽然他知道纪淞柏迟早会离开的，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的人呆在落后的小岛，可许彦还是无法在此刻说服自己，纪淞柏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隐隐害怕和纪淞柏的相遇真的只是自己一场美梦。
　　拥有过再失去，总是比从来没有过的更伤人。
　　这边的纪淞柏跑了很多家出版社，都让他等通知，于是在这期间，他又抽空回了趟家，也准备回去将达成祖父遗愿的消息告知给大家。
　　他离开小岛的时候还正热，如今九月份的北京已经开始转凉了，纪淞柏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车子驶过大街小巷，终于拐进个胡同，到了家四合院老宅前。这宅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口两尊大石狮，整个看起来威严又古朴。门恰好没锁，他直接推开门进了屋子。四面都是红墙黑瓦，正房的两边栽了两棵垂杨柳，有些年头了。很快里面就走出人来，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多岁的妇女，穿着整洁讲究，更偏中式化，看起来与这庭院相得益彰。
　　那妇女看到纪淞柏面露喜色，立即朝着纪淞柏快步走来：“淞柏！”
　　纪淞柏也看到来人，立即上前：“妈！”
　　纪母扑到纪淞柏身上，拥住了纪淞柏，激动道：“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啊！”说着又松开纪淞柏，然后拉住他的手，“来，快进屋。”
　　纪淞柏跟着母亲进了屋，这屋里摆放不算奢侈但贵在处处考究无暇，这是真正历久的大家庭，纪淞柏的祖上出过京官儿，扎根在北京已经不知道多少代了。作为纪家的独苗，纪淞柏自然是被寄予厚望，只可惜他从小就没有开辟一方天地的心。好好儿的学医前途也不要，好死不死当了个流浪作家，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作品，也是没少和家里人吵架。这也怪不了他们，家里有矿非要出去吃土，搁谁都气。
　　纪淞柏又去看了他的亲生祖父，祖父如今已经八十好几的高龄了，前两年还格外精神，都说老人怕过冬，这两个冬天一过，冷风一吹，人就大不如前。见了纪淞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恨他不争气，只是拉着他的手老说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然后便一味地跟他聊起以前的事。
　　聊着聊着就突然感慨起来，他活了大半辈子，没看到孙子平步青云就罢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走之前看到孙子结婚生子。
　　他把这些话对纪淞柏说了，老爷子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威严，颇长的山羊胡被风吹的颤动，如今看来真是日渐苍老。纪淞柏记忆里的祖父一直是如松柏一样挺立不倒的，连他的名字也是祖父起的，就是愿他如松如柏傲骨不屈。可如今的祖父像是轰然倒塌的大山，纪淞柏不免的一阵心酸。虽说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一直往外跑，倒是真的从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可他又不忍让祖父心寒，只好点头答应祖父，自己会完成他的心愿。
　　纪淞柏只待了几日便又要离开，他的父亲在外经商，很少回家，因而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在要走的前一天，父亲给了他一张照片，说是他同事家的女儿，现在正让纪淞柏的母亲接触着，等他下一次回来就准备结婚。
　　回程的路上纪淞柏一直想着结婚这件事，这么多年来全家对他职业的批判似乎都已经淡然妥协，如今都只盼着他结婚。
　　这事任何人都要经历，更何况纪淞柏已经三十多岁了，正常这个年龄早该有好几个孩子了，要不是他这么多到处跑，家里早该给他物色好了人。所以这次的要求一点也不算为难，纪淞柏也并不抵触。只是孑然半生突然要有了牵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更何况，家里的意思是让他下次一回家就结婚，可他与那女子甚至都没见过面，就这样立马绑在了一起，虽说传统婚姻都是这样，可他又始终觉得有些荒唐，要是耽误了人家该怎么办呢？
　　忽而间他又想到了许彦，这些天来，两人相处的越来越亲密，他甚至能感受到许彦身上的阴郁越来越少。要是突然成了家，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在像现在这样四处漂泊。如果他离开了，那许彦就势必会重新回到一汪泥潭的日子里，更何况他才刚刚答应了许彦会陪着他，怎么能这么快反悔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充斥在纪淞柏的男一里，他抽出一支烟来，顺着白烟缠绕的地方，眼神聚焦在前方某个虚无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