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手》寒塘钓叟

1、一

　　和所有无知少女一样，夏秋之所以会死乞白赖向她那个古板的爹哀求三天三夜当然是为了能进岳麓书院，削尖脑袋进岳麓书院当然是为了混进围棋社，混进围棋社——当然是为了见见那魏姓的少年。
　　古今中外的美少年不外乎两种：一种孤高无比，一种温柔多情——当然，两种都要才华横溢才行——那倾倒无数上至四十下至十四的少女少妇大妈乃至女婴的少年当之无愧地属于前者，偏偏有个温柔多情到不行的名字——魏春波。想到这里，夏秋又忍不住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一夜好眠。夏秋才不会因为将要见到，哦不，是要亲密接触美少年而神魂颠倒辗转反侧呢。看着铜镜里模糊不清的自己的影子，也能想象出自己白衣出尘美玉为佩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绷起脸向镜中的自己做个揖，“魏兄，别来无恙？”心里有点点雀跃的欢喜，好像偷吃了蜜糖的小松鼠，又好像关不住的小鹿。

　　身边的书童自然是春香扮的。小丫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公子，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围棋社……”夏秋眯眯眼，对春香改口飞快的机灵十分满意。才略点点头，小丫头已经撒丫子跑得不见了影儿。
　　一堂课上得夏秋昏昏欲睡。岳麓书院偌大名声，也只不过多了几个更加迂腐不堪的老夫子而已。后面也不知是哪位仁兄，睡觉也不知道收敛一点，鼾声大得差点盖过夫子细若游丝的讲课声。不过夏秋倒是颇欣赏这样的真性情，至少比那些正襟危坐的书呆子要有趣许多。
　　“你！”台上的夫子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先咳个不停。
　　唉，何苦呢。夏秋在台下连连摇头。为了几个工钱，值得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以她的懒散和养尊处优（主要是前者），自然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种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精神。
　　“给我到静心堂面壁去！魏春波！！”夫子力竭声嘶地嚎出最后一句，终于成功地昏倒在众多一哄而上的学生怀里——又一次。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他必是乖张的，可临了还是小吃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只来得及撞上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真是惊鸿一瞥，也真是美如春波——夏秋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因为想到他的名字喷茶了。
　　他施施然走了出去。不是想象中一身孤高少年应有的白衣，而是红色，触目都是惊艳的红，却生生被那一双眼睛的波光逼住，成了温润如玉的背景，缓缓地，如同水波般一圈圈荡开去。他走得很从容，仿佛不是去面壁，而是美丽的君王去赴盛宴般。一头微褐的头发，软软地飘开，令夏秋觉得脸上痒痒的。
　　他没有看到她。而她已知道，自己是不顾一切奔向他的蛾。一生一世。

　　“小姐，你是不是病了呀？”一路上夏秋都表情呆滞两眼无神，春香探过头，摸摸她的额。
　　出乎意料，夏秋没有像往常一样嫌恶地一跳三丈远，而是非条件反射地摇摇头，继续呆滞。
　　“小姐，你绝对是病了。相思病。”春香叹了口气，十分肯定地说。
　　夏秋突然回光返照地一把抓住春香的手，两眼发出慑人的绿光，“春香啊我给你说，你不知道小春春是多么丰神如玉俊朗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春香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您已经说了一千三百六十七遍了……”